暴风雨来临之际,总是让人猝不及防。东郁容刚刚用过早膳,兴庆宫就来人了,来人是李姓嬷嬷,太后的心腹中的心腹,后面还跟着十几个粗壮嬷嬷,看那走路的姿态,应该是有几分功夫在身。这架势不像是来请人,而像是拿压人的,就怕东郁容跑了,而且她们选的这个时间,恰逢早朝,景殊这个时候肯定坐在金光闪闪的龙椅上听百官议事,后宫的事情闹的再大,他一时半刻也赶不回来。
东郁容跟着李嬷嬷来到兴庆宫主殿,里面坐满了一大圈人,九个后妃一个不差的全都到了。西淑妃依旧坐在太后左边下手,看她的样子,形容憔悴,眼眶泛红,刚刚应该是哭过。
后妃之中还有一人和西淑妃的样子有些相似,冷翠轩的舞采女相隔一个多月没见,可没了一个月前在御花园中,弱柳扶风,翩翩起舞的美态,反而脸色苍白,十分憔悴,眼底有浓重的青黑色眼圈,身子更是像纸一样单薄,只怕到了外面去,风轻轻地一吹,也能将她吹走。
看现在这情形,东郁容就知道是要干什么了,对方布置多日的局,已经迫不及待要展开。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东郁容跪在地上,状似懵懂地问,“不知太后娘娘找臣妾来是有何事,怎么各宫妃嫔都在?”
太后一拍扶手,勃然大怒:“皇贵妃,你可知罪?”
东郁容平静地笑问:“不知臣妾有何罪,还望太后娘娘告知。”
“赵嬷嬷,你来说。”太后撇过头,不欲她多说。
一中年嬷嬷走出来,她与来找东郁容的李嬷嬷都是几十年前太后刚刚进宫时跟了进来的大丫鬟,到如今都是兴庆宫内的管事嬷嬷,是太后最为倚重的左右手。
赵嬷嬷对着东郁容道:“半个月前冷翠轩舞采女那里发生的奴大欺主的事,皇贵妃娘娘可知道?”
“本宫自然知道,事情刚发生,本宫就让手下的大宫女去处理了,奴大欺主的恶奴已全部被发配至慎刑司。”
“那娘娘可有彻查那几个奴才背后的人?”赵嬷嬷又发问。
“什么背后的人?”东郁容似不解的样子。
“那些恶奴中有一个姓董的小太监,是尚食局万司膳的干儿子,董太监伏法后,万司膳见事后没有细查,安生不过一两日,又故伎重施,舞采女如今这模样就是遭她克扣所致。不仅如此,这半个月来万司膳做事越发过火,前几次连淑妃娘娘因怀孕每次都必须饮用的极品燕窝也敢以次充好,幸好淑妃娘娘腹中龙胎没什么大碍。”赵嬷嬷将事情的来头说了个清楚,更是铁面无私地问道:“皇贵妃娘娘,这御下不严,纵容万司膳克扣宫妃的罪,你是认不认?”
没等东郁容说话,风贵妃先说道:“六局二十四司人员复杂,皇贵妃娘娘才接手尚食局多久,其中个别奸诈之徒,娘娘岂能一朝一夕清理出来?赵嬷嬷所言之罪,未免太过苛刻,何况纵容二字,又从何说来!”
“放肆。”太后冷冷地看着风贵妃,“此事事不关你,风贵妃慎言。”
“何须慎言,太后娘娘公道自在人心,这不公之事臣妾说上一两句又有何不对。”风贵妃自然不肯就此罢休,到现在这地步,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今天这一切不过是太后和西淑妃联手设下的局,为的就是六局中的尚食局,还有皇贵妃的名声。御下不严,纵容下属苛扣一品宫妃的罪,一旦传出去,皇贵妃还有何望顶后位的机会,一旦没有了皇贵妃这个绊脚石,后位不就成了西淑妃的囊中之物了。
见此,南昭仪自是不愿意东郁容好过,也出来说道:“按贵妃娘娘这话是想说太后娘娘处事不公吗?贵妃娘娘,皇贵妃的事都已经摆在眼前,还有什么不公?你可不能偏心呀!”
“事情还没有下定论。”又有一人出来,云德妃说话有条有理,“万司膳在尚食局多年,之前也不曾传闻她有如大欺主的事,便是她伪装的好,不曾被人发现,那又为何在她干儿子已经伏法的之后还不收手,更是犯上作乱,挑淑妃娘娘下手,淑妃娘娘孕有龙胎,龙胎的重要性,她难道不知道吗?她不怕陛下盛怒之下株连家人吗?”后面一连两个问话,更是将这件事中的漏洞完全点了出来。
连太后都没想到,云德妃会突然站出来为东郁容说话,而且还说得这么有迹可循。云德妃对皇帝究竟是什么感情,她这个在后宫中待了几十年的老人是再清楚不过的,而现在被皇帝圣宠的皇贵妃受罪,她不幸灾乐祸,反而为对方说好话,这云德妃还真是不适合在后宫中生存,蠢,太蠢了。以太后的心思自然是猜不到,云德妃为何会为东郁容说话?云德妃这个人至真至纯,至善至城,东郁容之前在御花园为她解过围,她就一直记在心里,今天的这件事明显不是东郁容的错,她自然不能看着东郁容受罚。
再完美的计划也有漏洞,何况这只是个为了压东郁容的势临时想出来的,又完美得到哪里去?今日这一出就是想打东郁容一个措手不及,让她慌乱之下认下罪,谁料帮手竟一个接一个的出来,再看下方依旧跪的笔直的东郁容,她脸上也丝毫不带慌乱,看来还是低估了这个皇贵妃,今日要想达成目的,怕是难了。
太后不甘心,有一人更是不甘心,西淑妃好不容易才弄出点事,怎么肯轻易放过东郁容,她眼眶一红,眼泪就流下来了,哭诉道:“那刁奴敢犯到我这儿,自然是有人给她撑腰的,那以次充好的燕窝,无论颜色味道都和我之前吃的一模一样,若不是因为我怀孕胃口比较挑,也不会轻易发现,那背后之人可恶的用心不就得逞了,我肚子里可怜的孩子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指不定,指不定就……姑母,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西淑妃哭的悲惨极了,听她话中的意思明显就是说,此事背后有幕后主使,而幕后主使就是下方跪着的东郁容。
云德妃有些担忧的向东郁容看去,只见她一脸闲适,听着西淑妃的哭诉,就像是在听戏一般,丝毫不见忧郁愤怒,反而是西淑妃如台上的小丑在逗她开心,也不难怪他会如此盛宠她,云德妃将黯然的眼神收回。
东郁容对别人的目光格外敏锐,不抬头也知道云德妃看她的视线,不含恶意,反而有着担忧,到后面又有些暗淡。这可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对情敌也能满含善意,可惜来错了地方,在这么个吃人的后宫,她如果是一直不变,肯定会永不翻身,所以到底是会变的。
对于西淑妃的哭诉,太后定然不能视而不见,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到这个地步,也只有改变计划,将那个幕后主使栽到东郁容身上,实在不行就只有牺牲埋在璟寰宫的暗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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