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至晌午,宾客满棚。
粉色气球圆拱前,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正站在那里放眼打量着。马上就要进入订婚礼进行时刻,他可不想再有什么突如其来的意外发生。
将眼光投向客厅的方向,那里,一身洁白礼服的漂亮新娘子正在忐忑不安地握着身边女仆的手,仿佛在汲取着一丝力量与勇气,一朵百合静静地绽放在她的发际,更是为她增添了一丝柔美与娇俏。
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明华,我们的女儿今天要订婚了。只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的心里却总是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一样。
再次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但愿这只是我多虑了吧,人上了年纪难免会疑东疑西,只希望艾嘉日后还能够同现在这般幸福才好。
“平志兄。”正在沉思之间,忽然觉得肩上猛地一沉,他不由地慌忙回过头,只见钱泽明早已经微笑着走到了他的面前。
今日的钱泽明身著一套藏蓝色西装,油光满面的脸上透着一丝红润,看起来气色很好,完全没有上一次意外发生时满脸的铁青与虚弱。
他礼貌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泽明兄,今日你的气色看上去很不错嘛,身体可无大碍了?”
“不行啦不行啦,”却见钱泽明笑着摆摆手,“我这是越活啊,身子就越是垮,你也知道,自从上一次那穷小子害得我心脏病发以后,我差点躺在病床上再也下不来呢。”说完还冲着他开玩笑道,“我这个逆子,虽然脾气是倔得很,可是人品上却是勉强差强人意,还望你这个老丈人日后多加管教才好。”
“不敢不敢。”他再次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便将眼光投向远方。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财高权重的钱泽明,心里总是有一种强烈的排斥感。大概是所谓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吧,这种高官强调的油腔滑舌,难免会让读书人出身的他听后觉得身体不舒服。
“今日我们两个结合亲家,还希望以后平志兄能多多扶持那臭小子才好呢。”钱泽明见他正在往大厅方向望,不由地也跟着眼光投了过去,见到张艾嘉正跟钱小东低头交谈着什么,不由适逢时机地开口。
他淡淡笑了一下,内心里狠狠鄙夷了一把,这个钱泽明,还真是见缝插针么,只要时机恰当,总会不适时宜地为或为权利或为金钱着想。这样的一个父亲,也难怪儿子总会与之过不去了。想起上次女儿所受的委屈,不由地心里升起了一股忧虑,表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
“好说,好说,想要我提拔自是容易地很,”他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盯着钱泽明的眼睛,“只要他肯对我的女儿好。”
而钱泽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般,仿佛知道他在折射上次女儿当众出丑的事,难免面色上有些尴尬。不禁假装不明所以地笑了笑,面色极其不自然地说了句,“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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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以后,身体总算感觉好了一些。我谢绝了阿红的好意,故意将她赶到了外面去帮忙,因为我知道没有她的搭理这个家里肯定会乱套,而家里一旦乱套,钱小东的婚礼就要受影响了。
而我不要钱小东的婚礼受影响。尽管我不愿,但是我却不要。
已经接近中午时分,该来的宾客也几乎全都到场了。偌大的院子又变成了一个熙熙攘攘的订婚派对,院子里,圆桌边,成群的宾客们聚在一起互相聊天问好。
想起上个星期这里同样热闹的场景,心里不禁再次涌起一股悲凉。这个院子中,大概悲呛着的,寂寞着的,除却阿红,恐怕也就仅我一个人了吧。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起身来到院中,然后躲在一棵常青树后,看着粉色气球后面张艾嘉幸福的笑脸,心里就仿佛插了一把尖刀一样,疼痛如斯。
我想我还是缺乏胆量的,因为如果我足够勇敢,我大可以冲上前去,微笑着跟他们说一句订婚快乐我祝你们永远幸福,然后转身骄傲地离开。可是……可是……可是我却终究还是没有那么伟大,在看到新娘子笑脸那一刻,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就那样被生生地吞回了肚里,我自卑了,胆怯了,退缩了……我就像是一只害怕见到人的刺猬,看似外面插满了刺,却脆弱到将自己蜷缩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独自伤悲。
钱小东,尽管我一再告诉自己你跟别人订婚没什么大不了,可我还是绝望了,比我自己预想中的还要绝望。
“现在,请我们的准新郎和准新娘上台!”圆拱中央,司仪拿着话筒在那里激情澎湃着。
我看到钱小东满脸幸福地牵着张艾嘉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到心形气球的下面,然后对着全场微笑。
台下登时爆发出一片热烈的掌声。而我,却将那枚奥贝拉钻戒攥得紧紧地,连手心掐出了血都未感觉到疼痛。
钱小东,我应该为你感到幸福吗?可是为什么看着你的笑,却总觉得眼前逐渐变得有些朦胧了呢?
“请问我们的准新郎,你愿意日后迎娶我们的张艾嘉小姐为妻吗?从此以后不论天涯海角生老病死都会爱她照顾她一辈子?”司仪深情款款地高声询问着。
我站在那里,闭上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我的心里忽然变得好紧张,紧张到几乎快要窒息。内心的绝望仿佛波涛一般汹涌着拍打着而来。钱小东,不要愿意啊!不要!
“我……”钱小东将话筒举到嘴边,然后转身看着张艾嘉,此刻的张艾嘉也正用那种娇羞而期盼的眼光迎着他,手心用力地攥着,仿佛在等待着他即将到来的答案。
他不由地对她做出一个要她放心的动作,然后转过身面对全场,“我愿——”
“不要!”却不料下一秒,我早已经双手捂着耳朵大声喊了出来,“不要愿意啊,不要!”
登时,场下瞬间便寂静成了一片,无数道眼光不约而同刷刷扫来。
将捂在耳间的手放下来,我的脸上早已被眼泪打湿,“不要……钱小东你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