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筠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门外两边各站着四名守卫。每隔四个时辰就换一次,换班的守卫未到,站岗的守卫就绝不离开半步。
顾筠心中时刻记挂着清儿的安危,这几日他茶不思饭不想,气色是愈来愈差。
顾筠绝食的第三日,如姬夫人脚步匆匆,直奔顾筠的住所而来,心道:“太固执了,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逆子,家门不幸啊!”
开锁的声音响起,如姬夫人催促道:“快开门!”
“筠儿,”门一打开,如姬夫人便唤道,“娘看你来了。”
如姬夫人低眼一瞧,脑袋随即响起一阵轰鸣。她见顾筠晕倒在地,如姬夫人大惊失色道:“请大夫,快请大夫。”
她跑过去将顾筠抱在怀里,轻抚着他那瘦弱的脸庞,望着怀中面色苍白的顾筠,她伤心欲绝哭道:“筠儿,我的筠儿。”
如姬夫人泪如泉涌,心中无限自责:“筠儿,娘错了,你一定要好起来。不然,娘也不活了。”
且说清儿被老婆子掳了去,她的境况也是不容乐观。
一间残破的茅屋,两张老旧的雕刻着鲤鱼戏水图案的方桌并排靠窗放着,窗户被横板盯得死死的,透不进一点儿光亮。三坛密封的老酒静静的窝在角落里,里面的酒已经干涸。四只干瘪的老鼠的尸体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地上的灰尘很厚,只要提步走动就会扬起灰尘。五盏灯台上的蜡烛歪歪扭扭的站着,斑斑烛泪挂在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清儿恢复了些许意识。她的眼睛闭闭合合,竭力想要看清楚周围的坏境。奈何所有努力都是徒劳,她的眼前是一片模糊,呼吸也一次比一次沉重,空气猛地冲进鼻腔,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很浓很浓的泥土味,可能是因为太浓,还隐约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呛得清儿不住的咳嗽。她是那么急切的想要喝水,喉咙发出一阵接一阵的刺痛,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喉管,就好像暴晒数月之久的土地是那么渴盼雨水的滋润。清儿顽强的求生欲铺天盖地的占据着清儿的灵魂,“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清儿的牙齿狠狠地咬向那瓣干裂发白的嘴唇,丝丝血液缓缓流进喉管。清儿的意识缓慢的平静的恢复着。
清儿的眼珠扫视着视野范围内的一切事物,她发觉什么也看不清,她完全淹没在黑暗里。清儿试图活动自己僵硬的身体,可是不行,手脚被捆的死死的。
“这是怎么回事?”清儿开始回忆事情的始末,没过一会儿,清儿便理清了这团如麻的思绪。
“酒楼内,我晕了过去,难道是那个怪里怪气的老太婆抓我来这儿的?顾筠怎么样了?这次我自己都栽了,恐怕性命堪虞,顾筠你自求多福吧!”清儿心里想着,气愤难平便咒骂道,“死老太婆!我招你惹你了?你抓我干什么,真是欺人太甚!”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刺眼的光线射了进来,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屋内,门又被轻轻的关上。
“谁?”清儿开口问道。对方没有答话,黑暗似乎对他没有影响,他慢慢地靠近清儿。清儿能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正向她逼近,她瞬间感觉到死亡的气息。
那一刻清儿想要大声呼救,可是转念一想就算喊了恐怕外面的人也听不见,更会刺激他痛下杀手。清儿觉得他似乎有些犹豫,不然为何迟迟不动手。
清儿缓缓开口道:“一日没一日,一秋又一秋。一年老一年,一死一伤悲。孟婆汤断过往,奈何桥度游魂。长长短短,悲悲喜喜,嗟叹命薄如纸。”
话毕,清儿发现这个人正在替自己解开绳索,接着他竟然扶起了自己。
一片寂静,过了许久,他开口道:“你是无神的徒弟,我猜的没错吧!”
清儿内心诧异,嘴上却缓缓道说:“我一个苦命的丫头没那么好命,鼎鼎大名的无神怎么会收我为徒,你想多了!”
他朗声大笑,忽的笑声便戛然而止又道:“不承认就不承认,我也懒得和你磨嘴皮子。”
他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黑暗的小屋内只剩清儿一人。
“难缠的家伙!他是怎么知道的?”清儿转念一想,“知道了又怎样,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承认的。”
清儿竭力想将手抬起来,不管自己如何使劲,手就是动不了,“中毒了!老婆子使得那细如发丝的烟雾一定有问题。”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空荡荡的腹内开始频繁抽搐。清儿咬紧牙关默默忍受着,硬是一声没坑。
门又一次被推开,他手里拎着一个篮子。
清儿依稀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菜香味儿,清儿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他将篮子打开,从容的从怀里取出一个长长的黑色缎带,道:“现在我还不能让你看见我,我要将你的眼睛蒙上,因为我待会儿要点燃蜡烛。你自己动不了,我只能亲自喂你了。当然了,你如果不领我的情,宁愿饿死,那么我就不需要如此费功夫了。”
清儿回答得很坚决:“吃,为什么不吃?”
他蒙上了她的眼睛。房间内的烛火微微晃动着。
男子手上端着一碗清粥,右手握着一把小瓷勺,正一口一口的喂着粥。
清儿一边喝粥,一边想:“不能让我看见他?难道之前他就和我打过交道?”
男子将碗放到一边,又拿出一个肉包子道:“粥吃完了,我这儿还有两个肉包子和一个烧鸡腿儿,你吃哪个?”
清儿不假思索的回道:“先吃肉包子,再吃烧鸡腿儿。”
男子微微一怔道:“胃口挺好啊!”
清儿冷哼一声道:“饱汉子不知饿汉饥,净说风凉话,你试试好几天滴水未沾,粒米未进!”
清儿大大地咬了包子一口,嚼了嚼咽了下去,道:“你为什么要把我的眼睛蒙起来?难道你怕我看到你的真容?”
“我长得太英俊,我怕你看上我,赖上我!”他打趣道。
“呸,”清儿毫不客气的将口中嚼着的包子沫儿吐在男子的脸上,道:“我吃饱了。”
一连几日这个人都很准时,每次给清儿喂完了食物便离去,三餐皆是如此。
一日,这人又来了。
清儿怒不可遏道:“你到底想怎样?我要出去,我要洗澡,我总不能在此过一辈子吧。这里的臭虫蟑螂咬的我又疼又痒。”
这时男子将清儿抱了起来,清儿嚷道:“干什么,你?”
“你不是说不想待在这里吗,所以我带你走啊。”男子平静地回道。
“去哪儿?”
“我家。”
“你……”屋外阳光很耀眼,清儿在漆黑的环境里呆久了,对强光有些难以适应便赶忙闭上了眼睛,风在清儿的耳畔温柔的吹着口哨,清新的空气让人心情愉悦。
“男女授受不亲,你给我解药,我自己会走。”清儿闭着眼睛嘟囔着。
男子松开手,“啪”清儿重重摔在了地上。
“你有病,得治!”清儿骂道。
男子笑着道:“杂草都快到小腿了,摔不死人的。”
男子把一粒褐色的药丸塞到清儿嘴里,清儿刚想吐。他便道:“吐了就没了,解药就一颗。你要是想今后都瘫痪在床,你就吐吧,我不拦着你。”
男子话毕,清儿赶紧将解药咽了下去。
男子头也不回地往前面走去,清儿使了使力气见还是浑身没劲,便眯着眼叫道:“我动不了,你回来。”
男子这才缓缓走了过来,调侃起清儿:“你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现在还不是要我抱着你。”
男子将清儿轻轻地抱起来接着道:“过一个时辰过后,这药才能奏效,所以你现在动不了很正常。”
清儿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待得看清楚了男子的样貌,清儿惊声叫道:“你就是那晚不辞而别的怪异男子?你这个杀人魔头!”说着,愤怒中的清儿挥动着粉拳在其胸口捶了两下,奈何力气还未回复,这种击打对他来说便如隔靴搔痒。
“怪异男子?”男子的鼻尖微微地耸动了一下,他停下看看怀里的清儿道,“我怪异还是你怪异?那晚,几个恶徒想要非礼你,我替你解决了他们,你不但不感激我,还对我冷冷冰冰!”
“我哪里怪了?”清儿不服气,反问道。
“明明是一个小女子竟敢只身一人露宿荒郊,你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要你管,先管好你自己吧,你和那恶老妇相互勾结,做尽坏事,小心遭雷劈啊!”
半柱香之后,男子轻声言道:“前面就是了。”
清儿心中暗叹:“少说也有五、六里路,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走完了!要知道山里的路高低不平,十分不好走,况且他还抱着我,速度之快步伐之稳令人咋舌。身法如此诡异飘忽,不晓得是师承何派?!”清儿看向前方不远处,那是一座破败的小庙。
男子抱着清儿走向小庙,进入院中,是一堆看似杂乱的木人桩,他不慌不忙的抱着清儿跳了上去,左走三步,右走一步,接着向前又走了四步。庙中的佛像转动半圈后停止了。佛像的底座有一个漆黑的入口,清儿的心咯噔一下,她扯着嗓子叫道:“喂,你在搞什么幺蛾子?我不要进去。”
男子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抱着清儿走了进去。佛像再一次回到了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