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平静的一天。
鸾国京城皇宫外,一处普通民宅。
几名穿着粗衣的中年妇女聚在某家的天井中,坐着小板凳,嗑瓜子聊着天。
其中一名灰色衣服的女子咬了口柿饼子,道,“这一晃半年过去了,驸马离京半年,金玉公主和驸马也和离半年,啧啧啧,我到现在都想不通,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就和离呢?”
另一名穿着绿衣服的高颧骨中年妇女吐了口瓜子皮,嗤笑道,“还能因为啥,不知足呗,以为自己是公主就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家家都是有妻有妾,就她容不得妾,最后那么好的驸马都跑了,该!”
红衣服的女子道,“是啊,要我是金玉公主,我都觉得臊得慌,一国公主应该是全国女子的表率,就我们鸾国公主是个笑柄,若在民间,不浸猪笼就不错了。”
灰衣女子赶忙道,“嘘,小点声,你们就不怕隔墙有耳?”
红衣女子面色一白,伸手捂住嘴,但脸上依旧不服气。“哼,办出来丢人的事儿还怕人说。”
绿衣服高颧骨的妇女也是赞同,“谁说不是?堵住咱们的嘴有什么用?现在全鸾国的男人都不敢要金玉公主了,就让那金玉公主孤老到死吧。”
显然,灰衣女子是这房子的女主人,见两名朋友刻薄评论当朝嫡公主,赶忙拦着,生怕自己被牵连,“你们俩就少说点吧,人家再没人要,也是锦衣玉食,咱们就是有丈夫有孩子,不也是劳累命?咱们说点别的,说……对了,就说说齐兰国特使来京的事,咱们猜猜会有什么事儿。”
红衣女子又吃了颗瓜子,“还能有啥事,肯定是借兵呗,听说北秦国正打齐兰国呢。”
灰衣女子表情有些紧张,“齐兰国和咱们鸾国挨着,也不知道这战事会不会波及到我们?”
红衣女子一耸肩,“那谁知道呢?”
……
鸾国皇宫内,千慈宫。
自从与驸马和离后,金玉公主夏初萤便一直被太后留在宫中,大有软禁的味道,但夏初萤本人却不在意。毕竟,宫外再无半个亲人、朋友,可以说了无牵挂,加之,此时民间对她辱骂讥讽,她在宫中避风头也是不错。
太后爱花,除了御花园中的花外,更是亲自培养数种名贵花卉,初萤大清早起床便没见太后,问宫人们却无人肯说太后去向,索性,用了早膳后便为太后浇起花来。
春末夏初,正是冷暖适中的好时候,一阵微风吹来,带了花香、草香无数,花儿怒放艳丽,一丛丛色彩夺目的花儿却丝毫敌不过为其浇灌之女子的美丽。
只见那女子皮肤白皙水嫩,犹如豆蔻少女,阳光照在其面颊上,反射的光芒柔得雅致,一双淡淡峨眉勾成新月,让人瞧了便有喜意,浓眉乌黑的睫毛垂着,铺在面颊之上,犹如停靠歇息的蝶儿,小巧精致的鼻下,是一双粉红色的唇,唇不大也不厚,就那么一点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女子让谁看,最多也就十三四岁,待嫁闺中、天真无邪,却很少人知晓,她经历了风风雨雨、挑战了封建常伦,此时已是伤痕累累、身心俱疲,她便是被人嘲讽嗤笑的金玉公主夏初萤。
“公主殿下,用不用奴婢去打听下,太后娘娘到底去哪儿了?”一名年纪不大、活泼机灵的宫女道。
夏初萤闲适地浇花,淡淡道。“秋云,你找太后有事?”
名为秋云的小宫女一窘,她一个小小宫女怎么敢有事找太后娘娘?“……没没,奴婢错了,请殿下恕罪。”
初萤神色依旧未变,却再未理会秋云,而是全神贯注浇花。
这时,传来急急脚步声,到门外时顿了下,快速喘匀了气息,这才入内,“禀公主殿下不好了,太后娘娘正大闹朝堂呢!”说话的宫女年纪照秋云稍长,为跟随初萤入宫的宫女彩霞。
夏初萤这才显露出一点点惊讶,“大闹朝堂?有什么大事值得母后大闹朝堂?”而后双眼微眯,“难道和齐兰国特使入京之事有关?”
彩霞面色难看地点了点头。
“到底因为何事?”初萤追问。
彩霞尴尬地摇了摇头,“具体的奴婢也不知,只听前来通禀的公公说些只言片语。”
初萤双眉微皱,“齐兰国前来借兵求援是在意料之中,我大鸾发兵未见得是坏事,唇亡齿寒,若齐兰国灭对于我大鸾绝非好事,为何母后大闹朝堂?难道齐兰国人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
因为彩霞的到来,本温馨的气愤一下子变得尴尬凝重。
夏初萤放下手中的银质喷壶,向门外快步走去,“彩霞、彩蝶、秋云,你们三人跟本宫去看看,朝堂上到底发生了事,让母后如此大动肝火。”
……
金銮殿。
本应是庄严肃穆,但今日却一片大乱。
金玉公主夏初萤的孪生兄长、鸾国当今皇帝夏胤修端坐在龙椅之上,其面色铁青,双眼紧闭,额头青筋暴起,扶着龙椅的手也是颤抖频频。“正如母后所说,我大鸾深知你们齐兰之痛,要兵援兵、要粮援粮,为两国友好而和亲也是答应,但这人选却不能答应。”
朝堂一片混乱,文武群臣也是极为愤怒,纷纷对着人群中央的齐兰国使臣们大加指责。
朝堂中央的地毯上,站着一群身着异族衣袍的人,袍子五颜六色皆为丝绸所制,为首几人的衣袍下摆更是缀有毛皮,虽然此时为夏季。
上至皇上下到群臣都对自己指责,使臣们也有些坐立不安,但为首的一名年轻人却依旧淡定自若,身材挺拔修长,俊美的脸上只有淡笑,好像被指责的不是他一样。
这名英俊的年轻人便是齐兰国使臣首领,北申誉。
他抬起头,编成无数小辫子的长发上,饰品叮铛作响,“鸾国皇帝圣明,和亲人选皆可代表一国,有何不妥?”
刚被安抚好的太后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北申誉!哀家的公主刚刚二十有五,你们齐兰国盟主已经七十多了,你竟说有何不妥?”
北申誉缓缓转过身,对着暴怒的太后一拜,而后一本正经道,“和亲重在意义,这个道理连我们齐兰国都知,难道盛誉美名的礼仪大邦鸾国不知?”
说完,又转身对皇位之上的鸾国皇帝夏胤修深深一拜,“大鸾国皇帝圣明!唇亡齿寒的道理,不用臣赘述,北秦国狼子野心昭昭在目!北秦国攻打我齐兰只是目的之一,更有一个目的则是贪婪大鸾之丰裕。臣敢肯定,若我齐兰国灭,下一个被侵扰的便是鸾国。”
朝堂上的议论声更大,道理大家自然知晓,但这和亲却没人能接受,若换一名公主或其他女子还好,问题是,齐兰国单点的人选竟是太后的心尖肉,这怎么行?
但显然,这年轻狂妄的齐兰国使臣却坚持由金玉公主夏初萤来和亲。
距离金銮殿五十尺的距离,快步疾走的夏初萤面色阴沉,一双本柔美的水眸眼中锋芒毕露,周森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让随行宫女太监不敢喘大气,明明平日里柔顺乖巧的公主,此时此刻却如同一尊杀神一般。
在即将到金銮殿时,突然听到殿内一声暴和,“放肆,你们真以为大鸾拿你们没办法!?”是皇帝夏胤修的声音。
夏初萤一愣,垂下了眼,而后对门外略微颤抖的太监道,“报。”
太监见是金玉公主来,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而后高声唱和——“金玉公主到。”
一声唱和如同救命符,让大殿中趴跪在地上的文武群臣松了口气。
金玉公主?
北申誉听到这个名字时,微微一怔,垂下的眼帘遮住鄙夷,再次抬眼,那双上挑的凤眼却已换成虚伪的笑容,带领使臣们退到一侧,右手抚胸,弯腰鞠躬,仿佛毕恭毕敬,但却偷眼看着门外。
众人只见,金銮殿大门出现一抹娇小的身影,那身影玲珑,庞大繁琐层层叠叠的宫廷长裙穿在其身上,非但不觉得臃肿,反倒是有种别样的飘渺若仙。
人未入到大殿,但银铃一般的娇笑却传了进来。
“本宫确实极少到朝堂上来,但你们也不用如此五体投地的欢迎本宫啊,知道的便知道是你们欢迎本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趴地上数蚂蚁呢。”说着,也弯下腰,盯着地面。“从前本宫在乡下无聊时也时常玩蚂蚁挖蚂蚁洞,但还真没注意大殿之上有没有蚂蚁。”
大殿之上自然没有蚂蚁,大家都知道公主是故意说些趣事调节紧张气氛。因为金玉公主调皮又欢快的语调,文武大臣终于可以从那压抑中走出。
北申誉见到传说中的金玉公主夏初萤时,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皇上,请问……这位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在北申誉的想象中,育有一子且破天荒和离的金玉公主或者是目中无人、飞扬跋扈,或是哀怨连连、悲痛阴郁,却怎么也没想过,金玉公主竟是这般可爱活泼的少女。
这……这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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