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不过这何青砚也是个妙人,要说他心怀不轨吧,他并没真做出什么骇世惊俗害人害命的事儿来,可要说他安安分分吧,却又总是三言两语不经意间就能叫人膈应个半死,一双笑眯眯的眼睛明明温柔得很,却老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不过这里所说的人也仅限于齐慕安和简云琛小夫夫两个而已,除他们俩和头脑还算清楚的焚香、红芍以外,家里上上下下的婢女小厮们无一不说他好的。
尤其是他这几年在外头四处跑,去过的地方很多,见闻也确实广博,人又亲切不拿架子,常常闲了没事就搬张凳子坐在大树底下给大伙儿说说各地的奇闻异事,让这些常年没离过京城的仆役们觉得很是稀奇,一个个都爱与他一处玩儿去,凡事也都喜欢跟他说,听他拿主意。
好比说这天吧,简家来了人,说老爷请少爷回家一趟,于是简云琛一早便家去了,一直到傍晚快吃晚饭的时候也还没回来。
齐慕安这天也有得忙,温泉馆生意一炮打响,如今不光是京城里的王孙贵族爱上那儿消遣,就连附近的有钱人也往那儿跑,因此他趁机推出了充值打折办贵宾卡的服务,比方说你一次性充值一千块,那以后你用这张卡消费的时候能打八折。
这些都是现代社会很普通的营销手段,不过搁这会儿却还是怪稀奇的。
只不过这个卡可能不能直接找机器划了,得人工记账而已。
如此一来他在资金回收方面就既快又轻松了。
而这个对客人来说除了实惠之外还有方便,不用此次结账那么麻烦,因此充值的人很多,当然他这个做老板的也不会吝啬,当天充值的客人们都享受到了额外的感恩水果和感恩酒水,令人心里觉得暖洋洋的。
另外客人越来越多,原来备下的手艺人们渐渐忙不过来了,因此这几天还在面试新员工,趁今天简云琛不在家,他也就一大早就到了馆里,忙到天快黑了才回家。
一到家就见映棠和扫雪迎了一出来,才回房换过衣裳,就听见外头叫摆饭了。
齐慕安眉心一蹙,“吴妈妈怎么也糊涂了,你们少君还没回来怎么就摆上饭了?”
扫雪最直率,忙帮吴妈妈分说道:“今儿吴妈妈放假到庙里上香去了,明儿才能回呢。”
映棠忙笑道:“爷别生气,是何公子看天色晚了,怕爷辛苦了一天回来还饿着,少君的饭已经叫厨房里留着了,他回来也有热汤热菜的伺候。”
齐慕安听了这话不高兴了,现在不是简云琛回来有没有饭吃的问题,而是这个家里的起居杂务到底是谁说了算的问题。
这帮糊里糊涂的丫头,别人给你们一星半点儿的好处,就值得你们这样帮着他眼里连谁是你们的主子都没了?
因此便毫不客气地扯过她手里的褂子不用她伺候自己穿上,对着镜子里的人淡淡道:“既然何公子的话这么有用,姑娘不如到他家伺候去,我这里可是小庙供不起大菩萨了。”
映棠一听这话懵了,她过完年就十九岁了,所谓哪个少女不怀春,乍一遇上何青砚这般斯文俊俏、对自己又特别温存和气的少年公子,心里难免有些小打算。
于是明里暗里总是有意无意地帮着他。
好比说今儿这摆饭的事儿吧,大少君一向在小事上从不计较,因此何公子只那么一说大伙儿便都应了,谁也没往别的上头去想,可这会儿大爷生气了,她才跟着琢磨出来似乎确实办的不是个事儿。
毕竟何公子是客,不该越过家里的主人去,而她是爷和少君的奴婢,更不该跟着客人越过家里的主人。
因此忙红着脸跪在了地上,“奴婢糊涂,下回再不敢了,求爷别敢奴婢出去。”
齐慕安本来不过想借着教训映棠的机会杀鸡儆猴,让众人都知道知道自己的态度,也没打算真把这丫头赶走,毕竟她本来就有些笨笨的,并不是焚香那种冰雪聪明一点就透的性子,至多就是个糊涂吧,对自己还是忠心的。
没必要过分小题大做。
因此便继续虎着脸道:“那你可知道怎么做了?”
映棠忙点点头擦干了眼泪退了下去,一时外头刚刚还忙着张罗摆饭的丫鬟婆子一下子便全没了声响,只留下何青砚一个人面带微笑安静地在餐桌边坐着。
于是简云琛回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略带诡异的场景。
映棠刚挨了训,这会儿或许急于表现,忙命小丫鬟秋蝉去里头通知齐慕安,自己手脚麻利地沏了一壶热茶上来。
简云琛结果茶杯对她淡淡点了点头,这时何青砚也站了起来,脸上依旧笑嘻嘻的。
“简伯父身体可好?有半个月没见我心里很挂念,总想去给他老人家磕头请安来着,可你身子这样沉了,家里的事可不能再劳动你,齐大哥外头又那么多应酬,我想想还是过些日子再去吧。”
简云琛细细抿了一口热茶,听他这话不由隐隐勾起了一段心事。
这姓何的来家里住了有半个月了,大小事情他都喜欢插上一嘴,本来吴妈妈什么都理得挺好,他偏有各种新鲜花样翻出来,亏得吴妈妈老实,他嘴上又会哄人,因此凡事大多也就听了他的。
弄得如今真跟个家里不可或缺的大管事似的,这话说得也怪叫人难咽下去的,这么说我们夫夫两个的日子倒还真离不了你了怎么滴?
心里既不痛快,便更不爱搭理他,只淡淡说了句老人家一切都好,便再没了言语,这时红芍焚香等人又带着小丫鬟们进来摆饭,一屋子一共有七八个人,却听不见一点儿杯盘匙箸的声音。
何青砚本来倒还能大大方方地坐着并没有说什么,忽然却不安地站了起来,脸上隐约有委屈不安的神色。
简云琛不解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是齐慕安走了进来。
“怎么去了一整天了,岳父大人那儿没什么事儿吧?”
齐慕安是一进门满眼只有他老婆一个,瞅着他脸色不大好的样子,便以为简老将军出了什么事。
简云琛忙摇了摇头没出声,齐慕安这才意识到这屋里还有一个外人,有话还是回房去说的好,因此便也没再细问,而是体贴地托了一把他沉重的腰身扶他到餐桌边坐。
“早知道回来得晚你就在岳丈那里吃过晚饭再回来多好,就怕你饿着。”
先给简云琛夹了高高一小碗的菜,齐慕安开始絮叨开了。
简云琛一斜眼,你是自己等饿了吧?
齐慕安被他瞪得缩了缩肩,嘿嘿笑笑又从丫鬟手里接过汤勺亲手给他装了一碗香喷喷的酸笋鸡皮汤。
一直没出过声的何青砚忽然轻轻一笑道:“齐大哥对云琛真是细心得没话说,要我说就是看遍整个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好的夫婿来。”
于是分你一半可好?
简云琛有些刻薄地腹诽,不过嘴上并没有吭气儿。
齐慕安倒是大大咧咧地笑了,“前儿介绍给你认识的洪三哥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就是那个家里做药材生意的,大江南北哪儿都有他们家的分号。昨儿他又跟我提你了,说他有个妹子,今年十五了,温柔娴雅又俊俏,深得家中老祖母的宠爱。生怕女儿嫁得远了受气,有意就在京城给她挑个斯斯文文的好女婿。”
何青砚听了这话似乎并不为所动,沉吟了片刻方道:“大哥别怪我不识抬举,可把话说白了,我何青砚如今一文不名地寄住在亲朋家中,他家那样的家世,怎么会看中我呢?”
齐慕安摇头道:“洪三哥是个实在人,他说了,家里的钱那是几辈子都花不完,何必再用唯一的妹子去换官换钱,因此这妹婿的家境家财都在其次,只要人才出众人品也好就成,他可是亲眼相中的你。”
这点其实也好理解,何青砚无父无母就跟个无根浮萍似的,那他们家女儿嫁给他,还不是就跟招赘的一样,离家近不说,女婿又得老丈人提携,这样的日子谁敢欺负她去?
洪家的老爷子他也见过,说实话父子都是实在人,以何青砚这种情商,想把他们统统哄好了根本就是小意思,以后那好日子是没得边的,简云琛他爹不就是希望自己给他找个好着落嘛,这一回工作老婆一下子全有了,可不是一箭双雕的好着落?
谁知这何青砚却语出惊人,“大富之家恐怕以势压人,再说男子汉不曾立业,何以成家?大哥若有心提携小弟,不如带小弟到外头见见世面,给你打打下手可好?小弟在家时也读过几年书,些许懂得些演算记账的道理。”
不肯走?
齐慕安不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这些天这何青砚的意图可以说并不难猜,他是有心巴结,甚至曲意勾搭自己。
可就算自己应和了他又能怎样?最多纳他当个小老婆,从此畏畏缩缩在后院里待一辈子,男人的骄傲就别提了。
如今给他找个土豪世家当女婿难道不比这强?
他既有贪慕富贵之心,就应该一口答应才是,怎么倒一口拒绝呢?
该不会是真被哥的个人魅力吸引,森森地爱上哥了吧!
齐慕安心里想得轻飘飘的,忽然听见身边的人一动,原来简云琛已经站了起来。
“我吃完了,你们慢用。”
这还没让人反应过来呢,他都已经扶着红芍的手走出大门去了。
如今他已经快有八个月的身子了,又在外头走动了一天,腿脚难免酸痛浮肿,因此走起路来便不大利索,好在红芍心细,一见他起身便忙过来搀扶。
齐慕安见他走了也没了劝说何青砚的心思,只匆匆忙忙丢下一句你先把我跟你说的好好想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就丢了碗筷也火速回了房。
见两个丫鬟正在打水预备给简云琛泡脚呢,忙亲自走过去撸起袖子。
“你们俩下去吧,我来。”
丫鬟们忙依言退下,大爷一贯体贴少君,两个人在家时亲自为他按摩沐浴都是常有的,因此也并没觉得有什么。
这里齐慕安坐在脚踏上搬过简云琛的一只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本来瘦削的一个人,如今一双脚背却肿得高高的,不经意按一下能有老深的一个坑,老半天都弹不起来。
就这样了还得走路啊,想必胀痛得不好受。
因此忙帮他轻轻置入热水中,双手力度适中地揉按。
简云琛半闭着眼靠在床沿上,半晌方轻道:“你说何青砚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齐慕安笑了,“管他什么心思,要是人人都能心想事成,那我还想当皇帝呢!”
这言下之意,就算他何青砚有什么不该有的糊涂心思,我没有不就行了吗?他一个巴掌能拍响?
简云琛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的,也没再多说,轻轻揉了揉酸软的后腰又道:“便是他真有什么想头,咱们也顾不上理他了,你可知道父亲今儿叫我回去为的是什么事?”
“恩,你说。”
齐慕安专心致志地给他揉腿,并没有抬起头或者停下手。
简云琛若有所思道:“父亲说皇上今儿在殿上狠狠训斥了太子一顿,要他在家闭门思过一个月。”
齐慕安大吃一惊地睁大了眼,“太子已经开始协理政务了,竟罚他禁足一个月?所为何事?”
简云琛答道:“说是结党营私豪奢浪费那些事儿,不过听父亲的意思,恐怕不光为这些,因为皇上又钦点了三皇子的名,要他陪同圣驾一同去秋狩。”
是啊,再过半个月可不就是皇家秋狩的季节。
皇帝通共就三个成年了的儿子,襄王听说又病了,再把太子给禁足了,那可以伴驾的皇子也就只剩下一向默默无闻的老三了。
难道这意味着什么?
齐慕安心里已经琢磨开了,谁知简云琛这时又丢下了个重磅炸弹。
“前儿圣上不是病了有小半个月吗?听说如今有人在传,说是太子等不及了,想早日……”
啥?
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这罪名真给按下来,别说傅仲的太子之位保不住了,恐怕就是他那条命也很难保住。
难怪先找了个理由把他给拘了起来,恐怕这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雷霆和zjyan1983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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