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那一天,天蒙蒙亮我就醒了,心里莫名的就是不安,恍惚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愣了许久,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回寝室住了,那段时间,我贴身总带着匕首,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我真怕,怕我回了寝室,就会在她们熟睡的时候,忍不住一刀……我也想过,总有一天能遇见那些人的吧,虽然那天很晚,但是他们的声音我记得,那晚月亮好,树林间隐隐绰绰的,他手上的纹身我记得!……所以,我带着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防身?报复?我自己也不知道……”
母丹就那么看着姥姥,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目光时而悠远仿佛透过姥姥,看向了那些最不堪回首的过去,时而又凝固在一点,淡淡的,仿佛已经死了。
那天,她之所以觉得不安,或许是因为受了磨难的心,在即将面临无法跨越的鸿沟时选择了启动了自动预警机制,可人毕竟不是预言家,无法预见自己的未来,只能跟着命运的轨迹,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深渊。
莫名心中慌乱的母丹便是这样,越是慌乱,越是没办法在欧阳谦给自己租的房子里安静的呆着,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被拘留在监狱里的死刑犯,再不出去溜溜风,无需执行最后的枪决,或许她自己就能在这缺少氧气和光合作用的房间里立即闷死过去,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出门,并因为只是临时想要出门走走,所以并没有让欧阳谦知道,却也因此,误打误撞,知道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在学校后门的小吃一条街上闲逛,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让她感到恐惧,有时候,她觉得他们都是空气,偌大的一条街上,只有自己,孤独和无助一层层的迎面袭来,让她感到痛苦;有时候,她又觉得,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多的让自己喘不过气,他们假装无事与自己擦身而过,却在一个擦肩后,立在自己身后悄悄的指点自己的后背,说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话,让她立时三刻就想躲进地缝里……
一时间,母丹便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很是愚蠢,竟然找了这么个法子,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在这来来往往的大街上,她竟然是快要连走路都不会了!惊骇和匆忙之间,母丹转身就要往回走,却在哪小吃一条街和旁边酒吧一条街相连的后巷里,发现了一个人!
不,明确的说那是一只手,正攀在那街角转弯处的墙上,似乎手的主人正是在跟谁说什么,只看见呐粗粝的指节,一下下的敲在墙上,就如同敲在母丹的心里,沉痛的没有一点回声。
而母丹所在意的,其实并非是那附在墙上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而是那户口处的纹身,刺痛了她的双眼,让她此刻彻底忽略了身边这川流不息的人群,只知道这么静静地看着,仿佛只要这么满含愤怒和怨毒的看下去,那手的主人,便会即刻碎尸万段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那手便收了回去,母丹想也没想,跌跌撞撞的便冲向了那条小巷,她感觉自己的肺就像一个古老的鼓风机,在自己的身体里,支配着她喘出长长的粗气。
而她的手则是不由自主的捂上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把被她磨的吹毛断发的军工刀,她的手颤抖着,脑海里却一遍又一遍的闪过“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画面,似乎在为接下来的好戏做彩排,在她已最快的速度找到那个纹身男的时候,通过这脑海中的演练,她便能成为整部剧的女主角。
嘴角浮起一抹浅笑,不知为何,那时的她竟然感到一丝放松。有的事情,越逃避,越沉重,而有的事情,当你真的义无反顾的去面对了,却忽然又能够用一种平常心去对待了。
母丹还记得,自己当时捂着小刀跑到墙后,脚还没站稳,便听见一个尖利的女人的声音:“你说什么?你还要钱!还要40万!你脑袋进水了还是你到现在都还没睡醒?40万,你怎么不去抢?”
“呵,我张奎可是犯下了大罪的人,也不怕多几条罪责上身,但我就是替你们担心啊,如果我因为没钱,生活过得不如意而选择去偷去抢,一不小心被警察抓住了,秉承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审讯规则,我想,我是不会介意把我知道的,我所做过的,所有非法行为统统交代个干净,到时候,警察看我全力配合,指不定我的牢饭就要少吃几年。”
紧接着,母丹便听见那男人嚣张狂妄的笑声,这声音,直接刺激得母丹脑门儿一阵一阵的疼,是他,真的是他!如果纹身还有相似或相同,那么这个声音,母丹相信,自己就算是化成鬼,化成灰,她也能记得!
因为这个声音,就是个噩梦,时不时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时时刻刻提醒着她,那些耻辱而让人胆颤的过去。
颤抖着双手,四下看了几眼,眼见周围的人都没有注意这边的,母丹心头一横,便取出了那把小刀,颤巍巍的靠那拐角更近了……
这个时候,那男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坐牢嘛,我倒是无所谓,但是你们这种所谓的大学生,乖乖生,对了,还有大才子是吧,欧阳才子,哈哈哈……你说,牢里的饭你们会不会吃不惯呢!”
听到这话,母丹刚要打算冲出去的身形就是一顿,欧阳才子?不会的,不可能,他怎么会……
刹那间,母丹便觉得脑袋里哄的一声,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城堡,再一次垮塌,她只能紧贴着冰冷的墙面,才能不断提醒和告诫自己,这些都不是真的,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有力气强撑着自己不倒……
她颤抖着身子,离那个巷子口只有一步的距离,她想进去,此刻,她已经顾不上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事情,而是单纯的想要进去看看,世界上姓欧阳的不多吧,也不知道这个姓欧阳的才子,欧阳谦认不认识……
正在母丹心里着急,脚下却是半步动不了的时候,巷子里传出来一个让她熟悉到心痛的声音:“40万太多,我拿不出来,最多5万,你若还是贪心不足,大不了我们一起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