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郃,反了,张郃,反了。曹兵败了,曹兵败了。”不知是谁,在队伍里大声喊叫。
曹军士兵一听,怎么,都亭侯张郃反了,曹军败了。那,那我们——也撤吧——
有点淝水之战的意思。
由于曹兵人数太多,地方狭窄,加上有人喊兵败,士兵们恐慌,一下子惹起‘骚’‘乱’。要不是虎豹骑训练有素,军纪严明,这些人恐怕要四散奔逃。
我听到曹军士兵喊叫,又看到后队旋风而来的骑兵中,有人打着河间张郃还有高览的旗号,立即意识到出了什么事。
“张将军和我们前后夹击,弟兄们,杀。”文丑奔跑中叫喊。
曹兵一听前后夹击,心神更‘乱’。勉强的和黑龙骑杀在一起,但心里只想着身后。十万大军排成一队,和我军接触的却只有前队与后队,别人干瞪眼使不上劲,有的向前冲,有的向后跑。没多大功夫,就‘乱’成蜂窝。
张郃、高览虽然喊的起劲,其实心里没底,因为他们手中不过千人。曹‘操’根本不信任两人,从没给过统兵的权利。这一千人,还是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亲信。不过两人心里却都在想,算了,大不了跟着公子一起死。
许褚于禁正在后面压阵,看到张郃高览,率兵冲杀,把曹兵搅成一锅粥,立即过来叫骂;“呆,张郃匹夫,丞相待你不薄,你因何反叛。”张郃歪头吐了口痰:“我与二公子兄弟也,岂能屈身降贼,前番相随,不过权宜之计,许褚看刀。”
举刀向许褚杀来。许褚也不是弱者,当即和张郃杀在一处。高览心想,我不能和于禁打,我要带人把曹兵的水搅浑才能以少胜多。所以他绕过于禁,带人继续向纵深冲去。
三只浩浩‘荡’‘荡’的大军,迅速纠缠在一起,像两条巨蟒,在大街上‘交’媾翻腾,越缠越紧,越打越是‘激’烈——
战斗从大街打到巷子,双方扭成一个二十里的巨大漩涡。
这场仗没打多长时间,原因是曹军太多了,打不开。自相践踏死的无数。没‘弄’清情况稀里糊涂逃走的士兵多了去。曹兵都以为,张郃带来了千军万马呢,哪有心思打下去。心想说不定曹丞相已经被这叛徒杀了呢!!这时候,队伍中又有人喊道;“弟兄们,曹兵顶不住了,快跑吧。”这话说到大家的心窝子里。曹军顿时像被狼驱赶的羊群般蜂拥溃退。
曹军在突如其来的冲击中稀里糊涂的大败,损失了三万余人,跑出去二十里,都快到城‘门’边了,才收住势子。这也就是虎豹骑,要是换做苻坚那样的军队,指定是全军覆没了
曹‘操’像遭遇雷击般僵立在那里,人‘性’真是太复杂了,他‘迷’‘惑’了。怎么他妈的我身边净是出一些白眼狼,一开始是关羽,现在又来个张郃高览。关羽走了虽然痛心,可没有造成什么坏的影响。张郃高览这么一闹,这一个月来的浴血奋战,可就白费了——
汝南和许昌告急的战报雪片一般飞过来。一会说,刘表军已经攻破了樊城,一会又说赵云的部队开始登城了。曹‘操’的心就像长了草,痒痒的,一刻也不得安宁。
王朗说:“刘表是吃饱了撑的。袁绍赢了对他有什么好处。”曹‘操’不以为然,他觉得这是刘景升一生做的唯一一件让他佩服的事情了。因为袁、曹不管那一方获胜都会威胁荆州九郡,他想保住地盘,就必须让袁曹维持一个平衡。他这样做,是很明智的。
“许昌有失,我军就没有退路了,传令撤军。”曹‘操’沉默了将近有盏茶时间,说了这句话。
张郃高览两条硬汉都流了泪;“公子,我们回来了,你治我们的罪吧。”
我感到全身一阵热血沸腾;“我们回冀州去,金丝细雨楼还在那里,可以回去烤鹌鹑了——俊义,高览,我们是好兄弟——我知道你们不会背叛我的。”‘胸’膛一阵爆裂,紧紧地握住两人的手。
文丑凑过来笑道;“听说你们两个都封了侯了,一个是都亭侯,一个是东莱侯,我羡慕的不得了呢。”张郃这正‘激’动呢,听文丑奚落自己,不客气的给了他一拳;“去死吧你,谁稀罕那个狗屁侯爷,你羡慕,让给你好了。”文丑笑道:“算了,曹贼的东西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高览道:“等回了冀州,我给皇帝奏本,不做这个侯爷。”我急忙道:“别,为何不做,你就安心的坐着,以后出征还要打响这个旗号,这是皇帝封的,又不是曹贼封的,荣耀的很呢。”
第二天,曹‘操’派人进城送信,说是要用沮授‘交’换程昱。我亲自带程昱出城和曹‘操’换人,并写了一封书信。
两军对圆,曹‘操’提马出阵,和我相对,笑道;“生子当如袁显奕,本初有你这样的儿子,我不如也。”说着瞥了瞥身旁的曹丕。气的曹丕连出大气,脖子都红了。
我大声道;“汝南式微,丞相何不早退。荆州刘表不灭,始终都是你的心腹大患,有他在,你不可能正视我冀州。”
曹‘操’冷笑:“一派胡言,本相的心腹大患,就是你。你河北袁氏,一日不灭,我就一日不得安宁。”我笑道:“彼此彼此,丞相请看书信。”早有士兵把书信送过去。
曹‘操’打开一看,哈哈大笑;“袁显奕,不欺我也。”写的什么?
正面写;“后顾之忧未除,丞相何不速退。”反面写着;“孟德不死,我心难安。”
这是孙权退敌的办法。第一指明曹‘操’面临的严峻形势。第二句,则给足了曹‘操’面子,说明我对他非常惧怕、顾忌。
孙权的原文好像是;‘春’水方生,公宜速去,足下不死,孤不得安。
曹‘操’果然像三国演义上说的那样,把信拿给诸位大将传阅,一边说;“如何,袁显奕还是很怕我的。”曹丕心想,得了吧老爹,别自以为是了。
众将一起拜服;“丞相威震四海,谁敢不服。”曹‘操’有了台阶下,心情不错,当即‘交’换人质,沮授和程昱各回本寨。
曹‘操’回营之后,说道:“传令三军,一个时辰后拔营撤退,回许昌去。”
曹军为了防止我军突袭,将前军变为后队,逐次拔营,第三天早晨的时候,第一批人马已经急行军过了黄河了,可见其心急如焚的程度。
黎阳北岸,只留下李典一支人马,大约五六万,后退百里,在仓亭驻扎。一方面防止我军攻延津,另一方面,方便下次卷土重来。
沮授回来之后,不但没哭,还不停地指摘起我军在大战中防守的漏‘洞’。看什么都不顺眼。一会儿,守城兵不应该睡觉啦,一会儿审配不应该守城了,反正没有几样做的让他舒心顺眼的。‘弄’得郝昭恨死他,背地里跟我说:“这老东西,气极了,我给他送回曹营去。”别呀,哥们,啰嗦是啰嗦一点,不过,这人绝对有用。
黎阳城的居民剩下不到两成,大部分都在战火中‘玉’石俱焚了。沮授看不上别人的作为,我就派他去安民,整理重建。才一天的功夫,郝昭就不吵着把他送回曹营了,一个劲的咂嘴;“这老家伙,真有两下子,这‘乱’摊子,收拾起来,一点也不费劲。”
沮授把全城幸存的居民都召集起来,登记造册,然后分给他们房屋和粮食。又号召大家一起清理战场。
五月已经是盛夏了,大地如蒸,热‘浪’袭人。
城中战死的、病死的、饿死的市民和伤兵不计其数,尸体运不出城‘门’,横一排竖一排在城根下叠摞起来,起初用石灰粉掩盖尸首垛子,后来尸首垛子越来越多,石灰用尽就用黄土覆盖,城里弥漫着越来越浓的恶臭。尸首垛子爬出的蛆虫在街巷中肆无忌惮的会师,在分成小股部队朝一切开着的窗口和‘门’户前进,被窝里、锅台上、桌椅上和‘抽’屉里都有拇指大小的蛆虫在蠕动。恶心的不得了。
沮授说这样不行,容易散步瘟疫,一定要尽快处理。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和普通士兵抬尸体,袖子挽着,‘裤’脚也挽着,像个朴实的农民大叔。那些尸首有的腐烂的只剩下骨头架子,分不清谁的胳膊谁的‘腿’,一‘混’子装到架子车上拉去埋了。
沮授身上散发出一股怪味,那是尸首腐烂的气味,令人闻了就恶心。
装着尸体的架子车擦身而过,洒下满路的脓血‘肉’汁。
我道;“先生,休息一下吧。”沮授擦着汗道:“没时间休息,这些尸体不处理,一定会出事的。”
他又补充了一句道:“不如烧掉。”我想了想,灵机一动;“不要烧掉,埋起来,我要在这里建一座“烈士陵园”,用来纪念死难的河北军将士,还有无辜的百姓。让大家永远记住这段惨烈,和曹军的残暴。”
“烈士——陵园——”沮授瞪眼。绕是他学富五车,也被这句话唬住了。不过,那意思他明白,就是要‘激’起百姓和士兵对曹军的仇恨,让大家一看到这个什么陵园的,就忍不住问候曹‘操’的列祖列宗的意思。
烈士陵园还没建好,二天后,一个噩耗,惊雷般击中我的头顶。
一个士兵跑进来报告:“公子,崔琰先生从冀州来。”士兵的神态有点怪。我大喜道:“快有请。”
崔琰在院子里看到我,就趴在地上哭的直不起腰来;“公子,主公,主公病逝了,主公病逝了。”他穿了一身雪白的孝服,阳光下异常刺眼。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伫立在院子中央,久久不动,丧失了时空概念,恍惚的仿佛站在云端,微风托着一个虚弱的,满带慈爱的面孔走来,抚‘摸’了我的头,一会儿又被微风托着带走了——
那是一种切肤之痛,不管怎样,都是我的父亲。
我发出一声凄楚的惨叫:“父亲——”软瘫在地上,泪飞如雨——
我嚎啕大哭,将近有半个时辰,众将听到消息,都从外面跑进来,沮授也进来,他吩咐兵卒,把预备为死难将士带的白布,立即拿出来,全军挂孝。他和文丑、张郃、高览,跟随父亲多年,感情也还有一点,几人已经忍不住哭泣出声。
一个时辰后,全军为主公举哀戴孝,骤然失去亲人,我觉得一阵阵昏天黑地,‘精’神上遭到重创。举哀之后趴在榻上哭了一阵,径自沉沉睡去——
睡梦中,看到父亲,他凄惨的对我说;“熙儿,为父死的冤枉,你要替我报仇——”
我愣怔的从‘床’上跳下来,发现众位大将,都围在身边。我的浑身火烧火燎的,‘胸’中的闷气似乎凝结成硬块,死死的堵在那里,喘不上气来,太阳‘穴’的血管蹦蹦的跳动着,没了骨头似的坐在榻上。我‘揉’了‘揉’太阳‘穴’,仔细的回想着梦中的情景,忽然一个意识掠过我的脑际:不对,不对,这和历史有误,父亲死的太快了,事情本来没有这么快的,至少,要在仓亭大战一年之后——怎么回事?
崔琰鼓着一双哭的红肿怕人的眼睛道:“公子,事已至此,你还是节哀顺变,可别伤了身体。我这里有一道旨意要给公子。”
“谁的旨意?”我诧异道。崔琰道:“大公子已经在冀州继承了主公大将军邺侯的爵位,特派我来报丧,并封公子为车骑将军,清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