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还带着些酸胀感,从指尖一直蔓延到手肘,再到肩胛,关节处的感觉被骤然放大,然后又丝丝扣入蝴蝶骨,手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
完全使不上力气,仿佛先前的动作全都是梦境里的幻觉,一旦醒来,再想挪动半分,便是痴人说梦。
落寂阳躺在床上,喘息有些剧烈,他的额头已然浸满了汗珠,但他的双手扔在努力的蜷缩着,手心里分别握着一颗握力球,橡胶制品,明亮的颜色,刺猬似的布满了小刺,每握紧一次就会刺激一次手心里的穴位。
亦凡医生站在床边,看着他的动作,不时关注一下时间。落寂阳已经坚持了二十分钟,距离他定下的目标,还有十分钟。
“你很不错了,继续,一定要握到底,就算疼也要忍住,这是必经的过程,否则你的手指永远都不能恢复灵活。”忍不住出言鼓励,床上这个人,咬紧牙关默默独自坚持的样子,与那个人,多么的像啊。“还有十分钟了。”
“嗯……”落寂阳出了声,低低的,不知是因为疼痛的低吟还是在回应亦凡的话。
再一次的,用力握紧。
只是一颗小小的弹力球,若是常人,任是将他捏扁搓圆也不会有任何的感觉,但偏偏,落寂阳的双手受伤,尤其右手是二次负伤,神经受损,每次用力捏它都会有刺痛的感觉落入指尖与掌心。
亦凡,还停了他的止痛针。
“止痛针有可能会紊乱你的神经系统。”亦凡当时只丢下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解释,任何高深的原理都没有说却异常让人能够接受。自然落寂阳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从头至尾他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议。
“放手!我要进去!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门口忽然传来嘈杂声,亦凡有些不耐烦的回头,透过细长条的玻璃看到方澜正在竭力冲破门口人的阻拦,连门都险些被推开。“寂阳哥哥,寂阳哥哥,我是方澜啊。”
亦凡皱了皱眉,迈步走向门口,一手抵住门,一手轻轻一转,将门彻底锁上,声音也一同被隔绝,无论外面怎样挣扎,落寂阳也听不到了。
落寂阳似无所觉,只是仍旧用力握着那两颗橡胶球,亦凡满意的再次看了看表,直到计时器现实过了三分钟,他才勾着唇角说:“好了,三十分钟已经到了,休息一小时,再继续。”
他放下表,动手为落寂阳的手进行按摩。
“让……方澜进来吧。”落寂阳放开手里的球,转过目光看向亦凡,声音又添了几分嘶哑,词句却很清晰。
亦凡的动作微微一僵,置之不理。
“亦凡……”语气有点无奈,又带着几分疲惫,落寂阳看着眼前闹小情绪的医生,觉得有点无力。
亦凡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落寂阳,有些微微发愣。太像了,这种语气……
“医生?”见他又顿住,落寂阳忍不住疑惑又叫了一声。
亦凡这才回过神,有点哀怨的看了落寂阳一眼,转身走到门口开了门。把方小兔堵在门口,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更是冰冷:“如果你不听我吩咐胡乱闹腾,别怪我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你!”
“身为主治医生,我有权利也有义务保证我的病人治疗顺利,你若做了多余的事,我绝不会轻饶你。还有!别以为我像小云云那样好说话,他会纵容你我可不会!”小样儿装什么无辜,我可不吃这套!
落寂阳听着,无奈的勾了勾唇角,小云暗才不是好说话,他不过是怕我不高兴而已,如果他在这里,才不会让你这样张牙舞爪的。
唔,才第一天就好想我的小云暗。
“亦凡,你够了吧。”回过神,无奈的开口叫住闹脾气的医生,把那边的小祖宗给弄哭了更麻烦。
“哼。”亦凡让开路,重新回到床边为落寂阳按摩手臂,方澜见了,拐进洗手间洗了手,也学着亦凡的样子为落寂阳按摩另外一只手。
“谁让你乱动的。”亦凡瞪着方澜,娃娃脸上全是怒意。
“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你,滚到那边的沙发去!”
“寂阳哥哥……”方小兔又红了眼圈,他真的只是好意啊,不就是按摩吗,他可以学啊。刚才透过玻璃看到落寂阳痛苦的样子他都快跟着窒息了,现在,他只是想帮忙而已,为什么不行!
“就让他看着吧,你不是也教了云暗吗,说明不是什么不传的技艺吧?”落寂阳看了看方澜,把目光转向亦凡。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亦凡对方澜有敌意似的,但明明,他其实也很好说话。
“你……”这次轮到亦凡说不出话。可有什么办法,这个人跟他那么像,他就是无法招架这样的语气和神态,总觉得在他们面前,无理取闹的就是自己。“好,你老实看着,不准动手。”
“嗯!”方澜高兴起来,乖巧的拖过一张凳子,在不妨碍亦凡活动的地方坐下来,认真的看着。
到落寂阳再一次进行握力训练的时候,方澜便拿了一块小手帕用热水浸湿了为落寂阳擦汗,趴在他的身边,轻声鼓励他。
不知是方澜的鼓励果然有用,还是落寂阳始终在慢慢的进步,之后的训练他似乎没有那么痛苦了,坚持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一整天下来,他已经可以坚持四十五分钟。
送走方澜,亦凡又回到落寂阳的床边,看着脸色仍旧不太好看,但气息已经变得十分平稳的人,说:“你真的很不错,今天的进步是十五分钟,明天开始基数是五十分钟。”
落寂阳点点头,说:“谢谢。”
“……你觉得……”亦凡忽然有些欲言又止。
“说吧。”
“你觉得,让方澜呆在这里真的好吗?”
“他要来,我难道还绑着他不让他来吗?他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弟弟,从四岁开始就一直跟在我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叫我,现在这种时候,我有什么立场开口让他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呢?”落寂阳叹了口气,仿佛早就知道亦凡要问这话似的,说了一通。“更何况,当年是我欠了他的。”
亦凡没有再说话,但从第二天开始,他已经默许了方澜出现在落寂阳的床边,嘘寒问暖,喂饭喂药,甚至是擦身更衣。
但如果那时他知道他的默许会给云暗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大概,不会这样做。可当一切都发生之后,他就算后悔也已经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