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迦面前的桌案,一分为二。
汤汤水水,洒满一地,有些甚至飞溅到他的龙袍之上,也全然不顾。
“你们都说够了吗?”提着剑,一步步的走出来,最恐怖的是沙迦的音调居然还维持刚刚的轻柔,异常清晰的吐出每一个字来,落在宫妃、皇亲、大臣、宾客、以及宫娥和太监们的耳朵里。
哪个敢站出来答话。
就连五个贵妃,都被此番变故,惊的呆住,不敢再吭声。
“你很有勇气,是朕所遇到的女人中,最不畏死的一个。”沙迦来到鸾凤公主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铁指如钩,捏住她尖尖的下颌,“不过,也是最没脑子的一个,假的就是假的,骗不成功,便乖乖的躲回角落里,或许还能保得一时安宁。”啧啧数声,一副惋惜的样子,“可惜你贪欲太重,老是梦想着得到根本不可能属于你的东西,这样实在不好,也许你的贪婪,会连累到许许多多无辜的人,将来,他们都是因你而死,家毁亲亡,就算死后去了地府,也要诅咒你的无知和白痴。”
他说的含蓄,鸾凤公主却在一霎那心领神会。
不等她娇呼出声,沙迦已然松开了钳制她的大手,让她跌落在脚下,威严的目光从五位贵妃的头顶掠过,然后是那些坐在原位没动的宫妃,每一个都不放过,“既然你们都对朕的皇后心有疑惑,纠结于真假,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剑锋点住脚下的鸾凤公主,沙迦轻蔑道,“就让鲁国的皇帝亲自来解释这一切吧,朕认为,他和鸾凤公主的母妃才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一个。”
还不等众人咀嚼出他话里的意思。
沙迦掷地有声吼道,“内廷侍卫何在?老将载淳何在?”
那些个原本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场合的武官们忽然从甘露殿外冲了进来,重甲披身,手指利刃,整装待发。
来到沙迦面前,齐刷刷跪倒在地,三呼万岁。
“点将台,领军八万,三月内,朕要见到鲁国的皇帝还有鸾凤公主的亲生母亲,把他们都带到北国来,当着众妃的面儿,好好分辨一下,哪个才是真正的鲁国公主。”几乎等同于儿戏的皇命,却得到了最为贯彻始终的执行,皇帝的圣旨成了军令,老将载淳领命而出,威风凛凛往点将台而去。
一切,就像是早有安排,风驰电掣间,布置完毕。
沙迦收回了宝剑,送回剑鞘,又恢复一派轻松,“三月之后,自见分晓,众妃不妨多等几日。”
鸾凤公主几乎不敢相信耳边听到的。
刚刚,北皇是在下达要攻打鲁国的命令吧。
就为了把父皇和母妃劫掳到北国来指认哪个是真正的鸾凤公主,他便不惜以数万人的生命为代价。
是否太儿戏了些。
他怎么能如此。
“至于你,两次到朕面前,冒充鸾凤公主,且容你苟活百日,等接来了鲁国皇帝,再行处罚。”立即有八名太监上前,架着鸾凤公主往甘露殿的尽头而去。
那里,已经有一辆准备好的马车在等候,她究竟会被送往哪里,除了北皇之外,没有人知道。
可预期的,在鲁国未覆灭前,她会活的很好,因为沙迦要留着她,有一天出来对峙,让世人明白,谁真谁假。
宝剑丢回到安福手上,接过宫人递来的干净帕子,沙迦随意的抹了抹手,“酒宴继续进行吧,今日是为朕的澈儿补办的满月酒,莫要被闲事扰了兴致。安福呐,立后大典也该开始筹备了,每一项都不得疏忽,抽空你要去礼部,把这件事交代下去。”
什么三月之后对峙,沙迦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地面上,周展的人头流出的黑红色血迹还未消失,沙迦就已然成功的将酒宴的气氛强行拨转回了喜气洋洋。
他不离场,宫妃和宾客们也不敢早退,只好强颜欢笑,陪着皇上,一起煎熬的数着时辰度过。
就连浅离,也被一轮轮的变故冲击的表情呆滞麻木,完全反应不过来。
沙迦凑过来逗弄太子,“皇后,你就算绷紧了脸蛋,也那么好看,不过,就算是如此,你也不能整晚撂出冷脸来给朕和太子看呐,瞧,会吓到孩子的。”
拜托,先被吓到的人明明是她。
沙迦就当着她的面,把过去认识的人斩了脑袋,还用托盘端到了面前,害得她到现在,脑海中还挥之不去那颗恐怖的头颅。
这会儿居然还怪她脸色臭,哼,果然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呦。
“笑一个嘛,都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要成为世间女子的表率喔。”沙迦越看浅离越觉得有趣,他简直就把她当成了一项挑战,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
“皇上,您别这样,好多人看着呢。”浅离忽然生出了一种无所谓的感觉。
过去她怕被人记恨,处处小心低调,唯恐不小心得罪了谁。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被人恨到了极限,浅离反而不在乎了。
“小东西,刚刚你的茶杯里,被人放了什么东西?”沙迦可还没忘记这茬呢,他才想尝一点,浅离就吓得失态,打翻了茶碗,可见,那是一种连她都必须要正视的东西。
浅离摇头不语。
这个时候沙迦追问此事,是还嫌今晚上血流的太少,乱子闹腾的不顾大,所以准备来个锦山添花吗?
算了吧,还是安宁的把饭吃完,等回了勤政殿,他问什么她都会如实诉说。
“这里还有一大壶呢,你要是不肯讲,朕就让那群女人,一人喝一杯。”一路试验下来,他总会弄明白,里边装的是什么。
叹了口气,浅离无语至极。
沙迦也太赖皮了些,竟然拿他的女人们来威胁于她。
难倒就真的笃定,她会多管闲事,为了群恨她入骨的宫妃,和盘托出一切吗?
又叹了口气,浅离认输。
她的确是不忍心再见到任何人死去了。
沙迦向来是说到做到的男人,他即使是用开玩笑的语调对她说话,也决不能仅仅将之当做是玩笑对待,多次血淋淋惨痛的教训,已然证实了这一点。
“皇上,茶碗里混的不是毒物,而是一种可以迷魂的邪药。”
“有什么作用?”沙迦的头与浅离亲昵的抵在一起,在远处看来,两个人好像是在热烈的交谈着什么。
“就是让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说出心底的秘密,不管别人问什么,都会照实诉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下药的人,目的大概就是想让她亲口承认那段替嫁入宫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