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愿意……”柳弭清又轻喃着重复了一遍。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是薛齐却明显地感到自己额顶的毛发被揪得越来越紧。毛发连接着皮肉的位置疼痛感也越来越剧烈,薛齐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柳弭清没有察觉到手中灵兽的情绪变化,她只是不自觉地揪紧了手里洁白的毛发,脸上带着笑。
“放手。”
一道青涩的男音传入柳弭清的识海中。
柳弭清微怔,神情恍惚了片刻后反应过来,目光惊喜地看向正紧紧盯住她的薛齐,情绪变得激动起来,说话语气是抑制不住的雀跃:“是你在和我说话吗?”
“你弄疼我了。”薛齐一字一句道。
柳弭清却恍如没有听见,她猛地扑向薛齐,目光狂热。
“我就知道小白你非凡品,居然懂的神识交流……”柳弭清紧紧地抱住薛齐的身子,喃喃自语,“才筑基期的便懂得神识交流的灵兽万中无一,许莺莺手里的蓝云兽品质再高,又如何怎么比得上你……”
薛齐觉得他应该离柳弭清稍微远一些,她现在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然而还未等他挣扎开柳弭清的手,便感受到额前印堂传来一股狂暴的灵力。灵力并不纯粹,里面还夹杂了些许奇怪的让人生畏的黑暗力量,正狂虐地一路横扫进他的识海。
薛齐心中大惊,柳弭清想要依靠蛮力强行摧毁他与哑儿的契约,然后再用自己的神识在他的身上打下契约标记!
不待薛齐主动反击,血契便第一时间察觉到一股来自外部的力量挤入自己的区域企图侵占自己的领地,强大的契约力量从薛齐的识海中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势态朝着柳弭清的那一缕神识袭去。
与此同时,薛齐痛苦地低吟了一声,猛然挣开柳弭清的控制,抬起一掌劈向柳弭清,脚步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啊!——”尖锐的叫声自院子里响起。
柳弭清毫无防备,被薛齐突如其来的一掌狠狠拍飞,落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她的脸上有三道极深的新鲜抓痕,殷红的血正顺着她的脸往下流淌,滴在她的身上染红了白衣。
不过这并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柳弭清觉得自己的识海里似乎有万千尖针密密麻麻地刺入,剧烈的疼痛甚至让她连站立也变得困难。
她的身子微微地颤抖,脸色也因为失血和极度的痛苦而变得一片惨白。
“你、你伤我。”
柳弭清不敢置信地盯着薛齐,她的脸上身上沾满了黏湿的鲜血,浓稠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柳弭清伏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薛齐,神情狰狞,宛如刚破体而生的血魔。
薛齐勉强站稳脚,方才识海中狂暴纠斗的两股力量让他头痛得几欲炸裂,十分不好受。
“你怎么敢伤我?”柳弭清怒不可遏,她伏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周身灵力紊乱,额头上一道道浅淡的暗纹开始若隐若现。
她看着薛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是眼神中蕴含的是无限冰凉和黑暗。
“小白,你怎么和我师妹一样变得这么让人讨厌?既然如此……那就撕碎好了。”
她一边说,一边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紧接着身后渐渐浮现出一柄散发着浓重黑气的长剑,狂乱暴虐的黑暗力量顷刻之间从她的身体迸发出来……
与此同时,云隐宗主峰,长老阁内议事的八位长老脸上的神色猛然间变了。
“魔族的气息。”
灵虚子猛然从主座上站了上来,手捻法诀,下一瞬身子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堂中几位长老相视一看,紧随而上。
***
薛齐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柳弭清,眼底微微暗了暗。
系统为他准备的这具身体是实打实的上古凶兽,资质自是不用说,只要灵力吸收饱和他便能无瓶颈突破。
因此三年的时间过去,虽然薛齐外貌上没有多少变化,但实力却已经是隐隐达到了化形初期,早就胜过普通金丹期修士,更遑论柳弭清这个半步金丹。
柳弭清手持长剑朝着他走来,薛齐后退两步,做出了攻击的姿态,他额头艳丽的赤炎开始欢快地跃动起来,似是被憋的太久,急不可耐地想要挣脱主体的束缚。
薛齐正欲释放威压朝柳弭清攻去,突然感受到了八道极其强烈的威压从远处而来,由远及近。薛齐心中一动,然后敛住心神,再次隐藏起自己的修为,呜咽着往后面退了几步。
见面前的灵兽露了怯,柳弭清却没有停下,反而缓缓咧开了嘴,举起长剑!
薛齐浑身颤抖,目光惊惧地望着那柄散发着黑气的飞剑带着强大的力量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连叫喊声都发不出来。
就在长剑下一刻便要劈开他的身躯的时候,一道带着庄严威压的声音从上空响起。
“住手。”
声音响起,那原本悬在薛齐头顶的长剑顿时消散,柳弭清闷哼一声,像是失了支撑的提线木偶般瘫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须臾,凌虚子等人从天而降,落在了院子中。
几人落地之后便展开神识搜索了附近一遍,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动。
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行至柳弭清的面前探查了一番后,站起身来说了两个字——“入魔。”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躲在墙角的薛齐也松了口气……
“玲珑师妹,”凌虚子看着晕倒在地上的柳弭清,喊了声身后端着一盏琉璃灯的玲珑长老。
玲珑长老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便上前几步来到柳弭清的面前。先是施展了几个净身术,然后便俯身细细地替柳弭清疗伤。
顷刻过后,柳弭清悠悠转醒,望着院子里突然多出来的长老们,不由得微诧,也来不及细想她为何竟躺在地上,起身便欲行礼。
只见凌虚子伸出手虚虚一托制止了她的举动,望着她道:“修道之人最重修心,切莫再让心魔钻了空子。”
柳弭清脸色一白,低头应道:“是。”
“这只灵兽?”立在凌虚子身边的另一名手持拐杖的长老注意到了角落里的薛齐,目光锁定在薛齐的身上,抚着自己的山羊胡疑惑道:“……这只灵兽我竟从未见过。”
“世间万物数不胜数,你又岂能知晓所有?”旁边的一名美髯大汉大笑道,“就连我徒从水月秘境中寻到的那枚变异冰种蓝云兽我也是头一回见。”
拐杖老者点了点头,踟蹰道:“说得也是……”
薛齐轻声呜咽,方才与柳弭清的一番往来导致他的毛发变得暗淡且毫无光泽,身上不小心沾染的尘土和血渍让他看起来有些脏脏的。
凌虚子定睛看了许久,总觉得有些眼熟。
玲珑长老莞尔一笑,提醒道:“师兄,三年前。”
凌虚子顿时记了起来,只是没想到当初那依偎在艳丽少年怀中的一黑一白两只从凡俗来的小狗,其中一只竟然是灵兽。
他摇了摇头,拊掌笑道:“原来是你。”
薛齐看了他一眼,嗷呜一声,看起来像是被方才所经历的事情吓得不轻。
“灵根稀薄至此,却能有这样一只灵兽,也算是他的一番造化吧。”
玲珑长老手持琉璃灯,微微笑道,“掌门师兄所言极是。”
恭送门派掌门和长老们离开,柳弭清的脸色依旧发白,显然已经是意识到了什么。
她看了眼缩在墙角的薛齐,只觉得自己心里面乱的很。关于入魔,她早已经有了几分心理准备,只盼着早日突破了金丹,碾压了许莺莺这心魔便不攻自破了,却没想到今日……甚至还惊动了掌门和各位长老……
这一次,柳弭清没有像往常一样待在外面逗逗薛齐,而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心绪不宁地转身回了屋。
没一会儿,哑儿便回来了,进门后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院子里多出来的几道修士残余气息。
薛齐便简单地将事情经过解释了几句,说完之后想起哑儿出门是“掌门有请”,不由得疑惑地问道:“凌虚子既然来了这里,那么方才叫你之人应该不是他吧?”
哑儿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很显然心情有些糟糕。
“……”薛齐识趣地闭口不言,他向来不爱做触人霉头的事情。
不过这一次却不想以往。
见薛齐真真是一点不好奇,也不关心他心情为何这般不好的模样,哑儿的心里莫名有点不爽,他看向薛齐,说道:“是凌青,想知道他叫我出去做了什么?”
不待薛齐回答,哑儿便闷闷一笑,垂眸自语道:“幽会……”,舌尖流转间带着迂回缠绵的味道。
薛齐更不想说话了。
……
心魔是许多修士修行会碰上的一大难关,因此并不算少见。但因为心魔而惊动了掌门和七大长老的却不多见。
“师姐你说,是吗?”
书阁门口,许莺莺笑靥如花,却显得恶意满满。
她的怀中抱着一只小小的蓝色毛绒球,这只秘境中得来的蓝云兽蛋孵化了三年,上个月方才破壳。
柳弭清捏紧了手里的《驱魔清心内经》垂头不语。
“师姐的心魔这般强大,那十日后的宗门大比师姐你还能来吗?”许莺莺顿了顿,看向柳弭清意味深长地道:“你若不来,就没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