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陌几乎可以肯定卓景这厮是故意的。
“公主?”
沈嬷嬷诧异的扭头,这两人是又吵架了吗?
“没事的。”白泞倒是已经不觉得奇怪了,白日里他不痛快了,这会儿不让她也不痛快一次,他们两个是没办法坐下来好好的说话的。
“你去泡壶茶来,就放在亭角上,再准备点吃的。”
“亭角上风大啊公主,你这身子?”
在沈嬷嬷的印象里,白泞便是一直都是非常柔弱的形象。
“没事的,你去准备就好。”
只有白泞自己知道,其实自己的身子一直都是不错的,甚至力气也比寻常的姑娘家要大些,想当年小的时候,要不是遇到了栗夏那个煞星,她也能靠着自己一双拳头成为姑娘家里的孩子王的。
东宫那边卓景左等右等,却不见白泞跟上来,本来已经舒缓下来的眉头又紧紧的皱了起来。
“卓大人在等人?”
百里陌早就看出卓景的心不在焉,脑海里立刻便浮现出刚刚迎面走来的小姑娘的模样。
四年前卓景在百面楼找的人就是她,如今让他有些坐立不安的人又是她。
百里陌突然想到前一日晚上卓景在百面楼干等了一夜最后怒气冲冲的离开,该不会等的也是她吧?
“我等谁与你有关?”
卓景凉凉的转头看了百里陌一眼,“百里公子还是想想看怎么保住如今百里家的地位罢。”
不过卓景也知道,百里家见在京城立足不似以往简单,便开始往周边的地域扩散,虽然如今的‘六爷’看起来是与百里家不相上下的,但是在人脉和资历上,十个白泞也不够看的,百里家代代经商,便是在苏州江南那些富饶的地方也是吃得开的。
只是以往是专注京城做第一皇商,如今只是见京城肉少僧多了,将重心往外挪了出去。
百里陌自然也是有他自己的打算,轻笑了两声不说话。
卓景接着等了一会儿,那通往白泞宫中的路上还是半个人影都没走出来。
食指不断的在旁边的石桌上敲了数下,他沉了一口气,豁然起身,大步往白泞宫中方向走去。
百里陌虽然很想去瞧瞧热闹,但是还得留下来看着这边不由得觉得惋惜。
卓景走了不过短短一条石子路,就已经看见前方亭角处灯火通明,一盏盏宫灯挂在亭角四周,底下碧水金光凛凛格外漂亮,似落了一地破碎而开的金光。
亭角中央有白雾顺着白泞掀开茶盖的指尖腾腾而上,化进她的眼底,融为黑白两色。
“坐?”
白泞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就已经笑了起来,和卓景打过这么多次交道,总算能摸清几分他的脾性了。
就是闲来无事,作的!
桌子上已经泡好了茶水,放好了糕点,看着白泞这样子,若是卓景真的坐过去了,她还能折腾个美人出来弹弹琴听听曲儿什么的。
卓景本来是想再摆摆架子的,但是想到之前她宁可在这里坐着吹这么久的冷风,也不愿意多走几步路来追他,到底还是轻吐了一口气,坐到了她旁边去。
“什么事?”
卓景端起茶杯,对上白泞的视线。
“想让卓大人帮我一个小忙。”白泞轻笑,“那几个搬运木材的箱子,运送出去的时候先过一遍我这儿可好?”
卓景一听便猜到了她是想往宫外带东西。
“你不是明日便要搬去公主府?你若是有什么要带的,混在明日的衣物里一起带过去不就可以?”对面坐着一只小狐狸,卓景觉得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她的坑里。
“东西太多,不便带出去,你也知道,我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哪里来的那么多东西?”
白泞将自己面前的那杯茶也递了过去,笑道:“从皇后娘娘那儿拿的普洱茶,你试试看?”
碧绿茶叶在水中化开,似美人舒展身躯,姿态曼妙。
“皇后娘娘的好茶,我怕是无福消受。”卓景挑眉,刻意放慢了语速道:“毕竟,我是一个年纪又大,脑子又愚钝,还不会看人亮色的废物老蠢货不是?”
这几句话差点将白泞脸上堆出来的笑给说的崩掉,展演露齿,咬住牙根,白泞今日格外温柔,“卓大人仪表堂堂,学富五车,文物双全,如何便这般不堪了?”
卓景见她一脸假笑,实则内心憋屈,不由得身心舒畅,缓缓靠在椅背上,宽大官袍化开夜色里微凉暮气,清袖里溜出几分檀香幽幽。
“也是,会那般评价我的人,想必是个不折不扣的呆子,公主觉得对否?”
白泞咬的牙疼,微笑点头。
最后,卓景还是支开百里陌,将那数个大木箱先往十香居面前缓缓的溜了一圈,才不紧不慢的从京城之中运了出去。
身后跟着的侍卫憋着一口气,面上平静其实内心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大人啊,既然公主她有求于你,你为什么不顺道说一说那七日一血的事情呢?
就算让六公主先拿出一滴来解决一下燃眉之急也是好的啊!
只是卓景自己显然心情不错,他可万万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扫兴。
他站在院子里面,看着靠着墙一排排堆好的箱子,足足有几十多箱。
白泞放的匆忙,且他看的仔细,那些及笄礼她都没有算进去,这些恐怕还只是她丝库里的东西。
只是不是身为‘六爷’得来的东西,也不是及笄那日受到的礼,平常又过的和个透明人一般,这么多的东西。
卓景眸色深了深。
任凭卓景怎么想都想不到,这些都是洛皇后的私藏,只因那人还在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这些奇珍异宝,如那人自己所说,她就是俗人一个,最喜欢的自然也是俗物。
所以当时洛皇后寻了许多各色各样的珍宝,但如今那人也不在了,她自愿余下一身吃斋念佛,身着素衣,这些东西用不上了,便一点一点的往白泞这里送,日日积累,便也到了如今这般可观的地步。
“大人,明日还去李大人家赴宴吗?老奴去准备明日的礼?”
管家走到卓景身边轻声的问。
明日?
他怎么不记得明日还有安排。
看着面前那一箱箱的东西,隔壁的院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白泞又急着搬出来,他见她今日夜里就已经在自己宫中打包好了一些东西。
想到这里,他抿唇,“明日不去李大人家。”
管家瞪大眼睛,“那……那大人明日去哪里?”
卓景很忙,每日都有每日的安排。
“我就非要出去不可?”卓景扫了他一个冷眼,看的管家呐呐低头不敢吭声,“这两日乏得很,明日在家,不出门!”
管家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这位爷又变脸,感觉应了声是就匆匆的下去了。
卓景今日睡的不错,梦中都还是白泞咬着一口白牙憋屈的小脸通红的样子。
第二日一早,他是被外头吵人的雷声给惊醒的。
春日到了,春雷也格外的渗人一些。
……
十香居。
沈嬷嬷和白泞支开窗子,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皆是皱起眉头。
“公主,这雨怕是不大会停了。”
白泞点点头,困倦的打了个哈欠,重新转头躺回床上,“那便明日再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