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渐,天空也漂着小雨,绵绵中细数着困意,宝儿已经睡了几个小时了,连晚饭也没吃,阿姨将已熬好的中药端出,一股难闻的味道将康天旭引到厨房。
”这就是她喝的药?“他问。
阿姨笑着“是啊,很苦。”
康天旭用勺子盛了点,阿姨见状惊讶的望着他“少爷,你·····”
他喝了一小口,皱皱眉,停了几秒“这么苦怎么喝?”
阿姨从未见过康天旭关心过这些事情,今天居然亲自试尝,想必是心疼了,”小姐一直都是这么喝的,不过再苦也快喝完了。“
康天旭放下勺子,”她还有多久醒?“
”估计还有半个小时。“
”先放一放,我出去一下。“康天旭说完快速离开,他开着小跑车在细雨中找着什么,连走几家商店都失望而归,看看表,想到什么,脚踩油门消失在朦胧的雨夜中·····
宝儿是被饿醒的,她下楼吃过饭,望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心里有些莫名感触,她走到厨房,见阿姨正在打扫卫生,在屋里寻找着什么,“阿姨,我的药呢?”
阿姨笑了笑“小姐再等等。”
“怎么了?是还没熬好吗?”她记得每晚都是这个时候喝,可是今天却早已过了点。
“熬好了,是少爷说等他回来再给你喝。”阿姨是过来人,康天旭那点小心思她怎么会不明白?朝着正发呆的宝儿继续说道“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着你,小姐,你真的很幸福。”
宝儿有些不明白阿姨的话,她走到客厅边看电视,边注视着外面的大雨·····
十多分钟后,康天旭的车回来了,宝儿起身盯着他进屋,他提着两个小袋子被雨淋的有些狼狈,正想开口,康天旭便放下手中的袋子在她面前的桌上,“每次喝了药就吃一颗大白兔,这样就不会苦。”
原来他是给自己买糖去了?
他说完理了理被打湿的头发向楼上走去,走到楼上他又想到什么“荔枝每天只许吃五个,我数着买的,别想蒙我。”明明是关心,却听起来像带着威协的命令。
阿姨这才把药端上来,宝儿拿出糖看了看,阿姨笑呵呵的说“这是你从小爱吃的糖。”
宝儿看着眼前的袋子发呆,不时的回头看了看楼上,感觉像在做梦,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却又是现实。
············
“兮兮?兮兮···”一个英俊的脸庞抱着满脸是血的宝儿又叫又哭。
宝儿只是痛苦的伸手摸着他的脸,嘴里却发不出声,她还有好多话要对他说,她又害怕又着急的盯着他哭,她如果就这么死了,他该怎么办?她眼眶越来越模糊,开始失去意识,闭眼的最后一秒,她听到了那个男人肝肠寸断的嘶喊声······
“宝儿?宝儿?醒醒····”康天旭着急使劲的摇着她的头,替她擦着泪水,她这是做什么恶梦了?好像陷得很深一样?
宝儿猛的睁开眼睛,说出两个字“广州。”
康天旭见她醒过来,眼神充满恐惧,又叫了声“宝儿?”
宝儿这才彻底醒过来,完全忘了刚才梦境的惊悚,望着康天旭一脸焦急的样子,惊讶的问“你怎么了?”
康天旭反被她的淡定吓倒“你怎么了?”
宝儿忙坐起来往后靠了靠“我没怎么啊?干嘛这样问?”
康天旭伸手擦着她脸上还未干的泪水给她看,她不敢相信的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居然满脸泪水?她瞪着他,一脸茫然·····
早上康天旭坐上车去公司,走到路口眼睛不轻意间看了眼路口一辆黑色轿车,他感觉它已经停在这里好久一样,是什么时候开始停在这里的他却想不起来·····
豆豆最近开始变的有些焦躁不安,有时候眼神很呆滞,东西也不吃,宝儿买了几种不同口味的狗食和小吃它也爱理不理,甚至还会生气躲猫猫般让宝儿围着康家翻来覆去的找。宝儿边找边喊着它的名字,正好康天旭的书房门没关,豆豆跑了进去,宝儿跟着追了进去,这是她第一次进他的书房。宽敞简明,最显眼的莫过于墙上那幅素描画,她慢慢走过去盯着它看了又看,黑、白、灰控制的很到位,立体感结构画的也很准确,精美细琢的五官将两个头像画的活隐活现般。她伸手摸着那两张笑的很灿烂的笑脸,这分明就是自己和他的合影,她伸出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脸,曾经的她笑的那么高兴,而今···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一点也记不起来?
那副画让她思索了好几天,她努力的想找回什么,才发现脑子除了在英国四年的回忆,其他一片空白,她的人生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哪个阶段停止过她根本没有头绪。她一个人牵着豆豆沿着街道一直走,不知不觉来到这个城市最漂亮的锁桥,此时天已黄昏,夕阳已经落下一半,她站在桥上望着远方静静的发着呆。
而她的身后一直尾随着那辆黑色轿车,车上坐着一个满脸愁容的男人,他心在滴血般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好像没有想过要下车打扰她的意思,眼神痴迷中带着几丝惆怅,只需要远远的看着她就能满足一样。
一旁的司机也是愁眉苦脸的样子,时偶望着宝儿,时偶从镜子里看看男人,像是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许久,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向男人说道“冷总,我们走吧,越看越难过,你这又是何苦呢?”
男人没有说话,还是继续看着宝儿发呆,司机继续说道“她只是那个受赠者,她不是兮兮小姐。”
男人听完司机的话,悲凉的情绪从心底缓慢地扩散出来,眼眶像是海绵早已蓄足了难过的泪水,一碰就会溢出来。他永远不会忘记兮兮倒在车轮下那惨烈的一幕,她临终前的最后一个眼神是那么渴望求生?而自己却又束手无策?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摔下来,掉落在自己的心里摔得粉碎,满心房的玻璃碎片,琳琅满目,反射着杂乱刺眼的光芒,她绝望的望着自己痛苦挣扎的样子,像是在自己的心脏上用力地捏了一把,于是那些碎片就全部深深地插进心脏里面去,是痛吗?连痛字都觉得形容不了.
兮兮的心脏最后捐献给了当时正急需救命的宝儿,从此冷枫便开始暗里调查受捐者的信息,甚至最后查到英国,最近得知宝儿从国外回来,他又追到A市,他没有不甘心,只是依依不舍。
“可是她的心···是兮兮的。”他伤心的说道。
司机听着他执迷不捂的语气,劝慰的提醒道“不能因为这样,你就把她当作兮兮小姐,每天只能偷偷看着她,又不能去打扰她。”司机从镜子里看着冷枫,心疼的继续说道“你看看你自己,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跟董事长交代啊?”
司机阿彬是冷枫的助手,也是董事长在冷枫身边最放心的人,最近以出差名义来到A市,董事长已经打了N个电话给他,问什么时候回去,如果让董事长知道他陪着冷枫追到这里还是因为那个兮兮,不被气死才怪。
冷枫和康天旭一样,在这四年里,每天承受着同样的压抑和切肤之痛,放不下的负重,固执的坚持,从最初的万箭穿心到行尸走肉,最后像个刺青成为永远抹不去的心结,让麻木的痛筑成一道围墙,几乎遮去了后半生的光芒,却仍然义无反顾。
康天旭提前回来,刚好路过锁桥,远远的又看见那个穿着长长沙滩裙手牵着豆豆,正站在桥上对着湖水发呆的身影,还是那道靓丽的风景,让人浮想连篇。耗子绘意般的停下车,康天旭就这样坐在车里静静的看着她温暖的背影,那种不想被各种繁杂所惊扰的清静,仿佛是用灰色画成囚笼,早已困住自己半世忧伤,这么近却又那么远,注定要一生不得释放一样。
天已经暗下来,桥灯已经将夜照的很亮,他这才意示耗子将车开过去停在她面前。他脱下自己的外套从后面给披上,宝儿定了定神,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她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忧伤。两人站在桥上沉默许久,突然天空亮起一朵朵漂亮的烟火,仰望天空,看着那形态各异,色彩缤纷的烟花,就象多情的流星雨淅淅沥沥,又似降落伞从空中降落,也如萤火虫般在夜空中偏偏起舞。
“好漂亮。”宝儿发出一声惊叹。
康天旭又想起了每年烟火时节独自想她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觉得很遥远,而如今·········她就站在面前,却还是那么远。
望着她在烟花下的美丽笑脸,这些年寂寞惯了,当她再次回来的时候,他真的以为看到了希望,但擦肩而过的痛,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宝儿,面对着她,心里有种刀绞的感觉,曲终人散,是否真的只有自己不明白?·····
冷枫望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心底突然有了一丝安慰,曾经那颗执热的心从今后不再飘零和孤单,它将在这个女孩身上重生,并且有另一个人相伴,自己或许真的可以放心的离开。
“阿彬,走吧。”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