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不被命运善待的人
后来我才知道，妈妈那段时间常常做噩梦，梦到我为了弄钱没走正道，玩弄人心，最终被人心所负。
我比一般人聪明一些，这我自己知道。很多时候，我很不屑于约定俗称的是非与道德，做事也不讲原则底线，喜欢算计人心，走捷径尝到了甜头就总爱走捷径。
妈妈大概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总是担心我有一天聪明反被聪明误，遇到什么事情都想走捷径，到最后反而会误入歧途，把一手好好的牌打得稀巴烂。然而，我哪有几张好牌可打？
“我不在以后，你肯定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比你弟强。”妈妈最近变得很爱絮叨，“按理说，我对你没什么可不放心的。可听老人说，女孩子太要强了都命苦。”
“我吃饱了。”我没了胃口，轻轻把勺子搁下。命苦不命苦，这是我自己才能决定的事情。我很烦她说这样的话，听起来好像下一句她就要交代后事了。
妈妈起身收拾保温杯，甜汤还剩下大半杯。她大概也察觉到我有些不高兴，脸上讪讪的。自从她生病以来，和我说话就总是小心翼翼，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不说了不说了，平白无故惹你生气。我把校服钱拿给你，多少来着？”
“一套42。”我说。
妈妈拿钱给我，好奇道：“你们学校挺好的啊，伙食费低也就算了，怎么校服还这么便宜？”
“今年的新校服是全省推行的，有学生补助，所以我们只需要付百分之十就可以了。”我想都没想就说，“听老师说，只有学校有活动的时候才需要穿，到时我就扔在学校储物柜里，省得带回来麻烦。”
“你看看，我就说应该选海陵高中。他们在收费这方面还是挺体恤你们学生的。”妈妈没有深究，端起保温杯进了厨房。
我什么也没说，脑海里掠过的都是苏陈那张明艳灿烂的脸。是啊，进入海陵高中，确实是个正确的决定。
入夜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也不知道苏陈这时候在做什么呢？大概已经睡到人事不知了吧。他这个人没心没肺，前一秒还伤心难过呢，后一秒就能蒙头大睡还打着小呼噜。
看他那咋咋呼呼的性格，他们家一定很和睦很幸福吧？不需要担心钱，也看不到人性的丑恶，每天为了“我喜欢的女孩不喜欢我”这种小事傻逼呵呵地烦恼着，真是让人嫉妒到眼红。
没有心事就是好啊，人傻一点，果然会快乐很多。
这一夜我怀着满腹的心事，直到晨光微熹。也依然没能睡着。隔天上课时我很没精神，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刷刷刷”写板书，我坐在底下养神。嗯……简单来说就是发呆。
我们班最后两排坐着的十个有九个是大学渣，大家课上都不听讲，共同退步。高昊在偷偷看，李一川也在偷偷看，苏陈在偷偷看英语单词表……
等一下，苏陈在背单词？我凑过去仔细看，居然真的是英语书。
“苏陈。”我喊他。
“嗯？”苏陈没抬头，背得很投入。
我盯着他，严肃地问：“我的绰号是什么？”
苏陈这才停下来，转头定定地看了我半晌，突然愤怒地眉毛都竖了起来：“你又想骗我叫你爷爷！”
呃……虽然他曲解了我的好意，但看来是苏陈本人没错了。确定了这一点，我又继续养神了。
数学老师似乎发现了苏陈的不对劲，讲着讲着突然走下了讲台。苏陈犹不自知，“diaect”背得不亦乐乎。
我拿胳膊杵他，苏陈不为所动：“别闹，等我把这一页背完。”他说别闹时已经很苏，然而再苏都已经救不了他了。
数学老师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苏陈跟前，一把抽出他课桌底下藏着的书，看了看，重重拍在苏陈桌上。“给我站起来！”这个年轻的老师气得鼻头发红，“上我的课做英语，苏陈你挺厉害啊！下课了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说着气咻咻地继续回讲台上课。
“芋头你怎么不提醒我……”待老师走远，苏陈悄悄埋怨我。
“你说呢？”我冲他假笑。
苏陈自觉理亏，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学生们蜂拥而出涌向食堂。学渣们学习不积极，但吃饭绝对满怀热情，打菜窗口的长龙排起来时，我们已经打好了菜找了座位坐下。
苏陈最近对吃饭这件事情有了抵触情绪，每次坐我对面时都是一副不知道该喜悦还是该悲伤的复杂表情。旁边李一川和高昊也一改从前一吃饭就头动尾巴摇的愉悦状态，沉默着低头扒饭，谁也不敢说话。
“筋疲力尽的。”饭前听写单词早已变成了我们的常规项目。这时候我的餐盘里已经有了一整碟排骨和盐水虾，还有其他几个菜，基本上再考两三个单词，苏陈盘子里剩下的那一碟鸡翅也要归我。
至于苏陈，一个单词都背不出来，还有脸吃肉？给他留一碟西兰花下饭就行了。
苏陈张了张嘴，最后耷拉着脑袋，夹一块鸡翅放到我的餐盘里。
“特征，特性。”
苏陈再夹一块鸡翅。
“热情的，热心的。”
苏陈再夹一块鸡翅。
“西兰花。”
苏陈再夹鸡翅。
“我是说给我夹一朵西兰花。”
“哦。”苏陈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听话地夹一朵西兰花放进我的餐盘里。
“今天就到这儿，吃饭吧！”看到苏陈垂头丧气的模样，我心情舒畅多了，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苏陈已经被虐得没有了脾气，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绿油油的餐盘，后知后觉道：“原来你让我多买些菜是这个意思……”
我抬起头冷漠地看着他：“不然呢？关心你成长发育么？”
“林老师。”李一川凑过来，一脸谄媚地跟我打商量，“您看这么多菜您也吃不完，要不要我替您分忧解劳？”
旁边苏陈泄愤般拿筷子“噼里啪啦”戳着碗底。他那副气呼呼又眼巴巴的样子实在是又萌又可怜，我笑着把那一碟四个鸡翅重新推回到苏陈跟前。
“哼。”苏陈撇过头去，别别扭扭地开口，“别以为我会为了这区区几块鸡翅就原谅你。”
妈哒！不识好歹的小兔崽子！气得我把一整碟盐水虾都推给了李一川，苏陈戳碗底戳得更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