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差不多陆陆续续坐满了人,丁里咣啷地正在收拾东西,垃圾纸片满天飞,散落在过道上。
喧哗、吵闹声充斥着整个教室,活把学习的场所装点成了吆喝不断的菜市场。
姜漓歌没有立即回座位,而是去后排帮方糖整理书本、作业本和一些零碎的杂物。
可……这东倒西歪的书、镜子、口红、还有放了几个月没扔的半个发霉的馒头,怎么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姜漓歌斟酌了几秒,痛下决心,准备转身开溜,却被人抓住了衣领,
“姜姜,你不爱我了?”
方糖可怜巴巴问她,恨不能挤出几滴眼泪。
“大姐,你这儿都能开个跳蚤市场了。”姜漓歌无奈摇头。
“哎呀亲爱的,你就别嫌弃了,赶快劳动起来,一会儿老班来了就没时间了。”
姜漓歌撇撇嘴,认命地替她收拾起来。
过了一会儿,好容易清理完,她拍拍手上的灰尘,抽了张纸巾一边擦拭一边走到座位。
见自己的书本草稿纸井然有序地叠成一摞,桌面也洁净地可以映照出人影来,姜漓歌不可思议,侧头看大熊,“你转性了吗?知道也给我打扫打扫卫生了?”
大熊舔了口棒棒糖,狡黠地看了她一眼,神神秘秘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姜漓歌正诧异这人卖什么关子,班主任就站在走廊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快快快!都出来!给你们十秒钟的时间,排好队!开始选座位!”
她无暇再追问,双手插进衣兜跟着人群亦步亦趋往外走。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终于在推推搡搡中按照顺序排好队。这一刻对差生来讲,犹如等着上刑,可对于优等生来说,那可真是海阔天青任我行。
十一月份,已经到了深秋的时节,快要立冬,萧瑟的冷风猝不及防席卷空旷的走廊,姜漓歌感到一丝凉意,不由自主抱紧了胳膊。
方糖隔着一个人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她三言两语附和着,眼睛却注意着前方同学的动向,以免一会儿跟不上队伍。
不经意间,她的视线偶然投向第一排,远远的,宋晚桥高大挺拔的背影映入她的瞳孔。
他比班上其他人都要高,站在第一个位置,也无法隐藏他的光芒。
可在这嘻笑打闹的人群中,那背影却格外落寞,像一尊雕塑,没有东倒西歪,没有任何情感。这样的天气,他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风衣,姜漓歌不禁想,是否有人会问他三春暖,会嘱他腊月寒。
过了几分钟,班主任拍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清了清嗓子,笑着看了宋晚桥一眼,朗声道,“第一个,宋晚桥!”
接收到信号,宋晚桥迈出高海拔的双腿跨入门槛,在几十个人艳羡的目光中消失在走廊。姜漓歌从窗户望进去,他选了南边靠墙的位置,第五排,不前不后,不偏不倚,刚好是阳光照射进来的最佳角度。
当然,最后一句是姜漓歌臆想的,像她这样知识储备欠缺了一整个太平洋的人,怎么可能知道阳光从哪里射进来。
她收回思绪,跟着前一个人走了两步,选择毕竟是他们的,不是她的,多想无益。
“喂!姜姜,你快看,大熊他,他……他竟然选了宋晚桥的斜对角!”
方糖拍她后背,惊叫起来,姜漓歌听闻,猛地把双手贴在窗户上,瞪大眼睛朝里看。
果然,如方糖所说,大熊安安稳稳坐在第六排靠近过道的位置。
她握紧拳头,轻锤了下墙壁,她怎么这么笨,宋晚桥危及了他的地位,挑战了他十几年来一成不变的状态,他怎么会善罢甘休,她该知道,大熊从来都不是安于现状的人。
有这样的猎物出现,他怎么会眼睁睁放任他脱离自己的掌控,不跟着宋晚桥走,他跟着谁走?
怪不得,怪不得他帮她收拾东西,突然莫名其妙地关注换座位的事。
可更加意想不到的事还在等着姜漓歌。
长长的队伍慢慢蠕动,走廊上的人越来越少,终于,班主任像挑大白菜一样喊她的名字,“第四十六个,姜漓歌!”
她平复心情,站在门口扫视了一番,还好,大熊里面的一个位置还空着,算他有点良心,去哪都不忘带上她,就不怪他随意挪动座位的事了。
咦?真奇怪,宋晚桥旁边的位置怎么也没人,不合常理呀,他人长得帅,成绩又好,想和他坐同桌的人不说趋之若鹜吧,也不至于门庭惨淡。
管他的,关她屁事!
她穿过讲台快速走进去,看到眼前的一幕,皱起眉头。啥情况?大熊旁边的凳子不翼而飞,连个腿都看不见。
等等,他前面桌子上的这些东西,是她的?
柯南文具盒、大白玻璃杯、还有她平时啃馒头用的老干妈,都齐齐立在那里。
大熊待姜漓歌走近,手绕过桌子拽住她的衣角,扬了扬眉梢,下巴往前抬了抬,笑眯眯道,
“位置给你占了,书也给你放好了,快坐吧!”
这意图再明显不过,让她坐宋晚桥旁边。
“我……”坐你大爷!!她忍不住想要爆粗口,瞥了眼四周,顾及到其他人在,缩了下脑袋,及时收住了嘴。
她就说!怎么宋晚桥旁边没人坐?原来是这货给她霸占了人家旁边的位置。
大熊见她站着不动,眼神示意她:坐吧!
姜漓歌试图掰开他的手离开,回他一个眼神:滚!不坐!
大熊死皮赖脸地不肯松手,邪魅一笑:坐!
姜漓歌:不!
大熊露出洁白的两排牙齿,无声道:你没有选择了!
姜漓歌抓狂,坚持不懈去掰大熊的手,恶狠狠的眼神警告他:爪子松开!
就这样你来我往僵持了片刻,姜漓歌还是没能将衣角从大熊手里挣脱出来,她急得额头冒冷汗,想不管不顾把大熊按在地上锤一顿,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
“前面的同学快一点,不要磨磨唧唧的,后面的同学还等着呢!”班主任见她半天没反应,大声催促。
姜漓歌认命,咬着嘴唇,像被掏空了大半个身子一样闭眼在宋晚桥身边坐下。
而宋晚桥却仿佛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视若无睹,他不关心谁是他的同桌,就像不关心明天是否会有艳阳。只是望着窗外,看大雁南飞。
不知道为什么,姜漓歌有些怕宋晚桥,虽然他们并没有什么接触,可有些感觉总是会在某个时刻,某个地点,没有缘由就硬生生闯进了心房。
当然,姜漓歌也不会预料到,她这一坐,竟定了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