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四处灰蒙蒙一片,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人,姜漓歌顶着黑眼圈,没精打采地走进来。她昨晚没睡好,所以起得早,没等大熊就来了。
放下书包,打了个哈欠,又活动了会儿筋骨,余光无意间瞟到旁边的人,他,怎么有些不太对劲,趴在桌子上半天没动。
已经到了初冬,他白色的校服里只塞了一个黑色连帽卫衣,怎么还散热呢?
姜漓歌伸出手,想拍一下宋晚桥的肩膀,又觉得有些不妥,犹豫了几分钟,轻轻开口,
“喂!宋晚桥,那个……你没事吧?”
没有反应。
她又叫了两声,还是没有反应。
姜漓歌慌了,伸手去拍他,指尖刚触及他的衣服,灼热的感觉瞬间蔓延到掌心。
果然生病了,看起来还很严重。
宋晚桥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喊他,抬起头,视线上移,撞上那双焦虑的眼眸。
“你发烧了?”
宋晚桥看了她一眼,偏过身,嗓音带着不适的低沉,“没事。”
“都这样了怎么会没事呢,要不我去告诉老师,让他给你家长打个电话,带你去医务室看一看。”
姜漓歌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红得滚烫的脸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白皙。
“不用。”他不喜欢吃药,也讨厌打针,像这样的小病,熬一熬就过去了。况且,他也不想惊动家里人。
“你……”姜漓歌还想再说什么。
宋晚桥突然扭过头,平静地打断她,
“不要多管闲事。”
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多管闲事!多管闲事!多管闲事!
他竟然说她多管闲事!
姜漓歌拿起筷子恶狠狠戳了几下盘子里的米饭。
“疯啦?大米挖你家祖坟了?”
大熊斜睨她一眼,这人真像疯狗一样,逮谁咬谁,不过,仔细想想,大米好像确实是用来咬的。
“你说,我多管闲事吗?”
“这要看什么事了,如果说,你指的是前两天你向我妈告状,说我给夏小雨买了个发夹的事,那我真的觉得你多管闲事,如果说,你指的是昨天帮我送情书的事,那我觉得你不是多管闲事,反而很乐于助人。”
姜漓歌气绝,她是脑子进蛀虫了才会问这个人。
“不吃了!”
她端起盘子,气冲冲走向回收餐具的地方。
大熊嚷嚷道,“喂喂喂,看到墙上贴的大字报没?‘光盘行动’啊,你一口都没吃,回来吃完,别浪费粮食!”
“光什么盘,她平时恨不得把盘儿都吃了!”
方糖没放在心上,觉得在没摸清她为什么生气前还是不要招惹她,继续低头啃排骨。
“奇怪……”
“什么?”
“她今天大姨妈来了?”
“没有啊!”方糖抹了把嘴角的油渍。
大熊表情有些微妙,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出来到底谁惹了她。
冬日的校园处处透着冷冰冰的感觉,说两句话就能哈出白气来,道路旁的梧桐树快秃了枝丫,风一吹,仅剩的几片叶子也蹁跹而落。今天阳光倒是异常温和,姜漓歌远远望去,还有三三两两的男生在操场打球。
她内心烦躁,走了几步又跑回食堂。
大熊正张口吸拉面,看到姜漓歌站在打饭的窗口,停了动作,问方糖,
“她干嘛?”
“额……可能是没吃饱,再买一份。”
“那为什么不到食堂吃,端走干嘛?”
“这还用问吗嘛,不想看见你呗!”
临川中学的食堂不允许打包饭菜,姜漓歌和食堂阿姨解释了一会儿后,端着饭菜上楼。一路上有人指指点点,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教室里泠泠清清,只有宋晚桥一个人,他还是趴在桌子上没有动弹。
姜漓歌把饭和退烧药一起放下,捅捅他的胳膊,“喂!你不去看医生,起码吃点儿东西吧!”
宋晚桥听见声音,皱眉,又是那个很笨的女生。
他都那样说了,还给他带饭做什么?
“不……”用。
“爱吃不吃,不吃都扔了,一会儿把盘子还我,我还要拿去给食堂阿姨!”
姜漓歌起身去走廊,凉风扑面而来,她清醒了几分,刚刚做了什么?她竟然吼了宋晚桥!
摸摸脸,怎么这么烫,难不成是被宋晚桥传染了?
下午,课上到中途,宋晚桥突然倒在桌子上。
数学老师捏着粉笔头的手僵住了,连忙跑下来问,“他怎么了?”
姜漓歌说,“发烧了。”
“你同桌都病成这样了,你还知情不报?马上扶他去医务室,他什么时候痊愈了,你再什么时候回来!”
姜漓歌懵逼了,不过想想也正常,数学老师快六十了,又是学校的副校长,习惯了指派人,再说,总不能让他一个老头子丢下这么多学生陪宋晚桥去看病。
她去扯宋晚桥的袖子,他不动。
她小声提醒,“你再不走,老师就会让人背你走。”
这话果然有效,宋晚桥凭着仅存的一丝力气站起来。
到了医务室,女医生给宋晚桥量了体温,“我的天,41.6度,你是不是要等着命都烧没了再过来呀?”
宋晚桥靠在椅子上沉默。
“现在的孩子们呀,一个两个都不知道爱惜身体,总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生病了还硬扛着……”女医生一边咕叨,一边去拿输液带。
姜漓歌走得匆忙,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没有带漫画书和杂志,抠了两个小时的手指,觉得太无聊,便昏昏睡去。
宋晚桥原本在闭目养神,感觉有什么很沉的东西掉在他肩膀上,睁开眼,是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姜漓歌睡得很死,腮帮子因为挤压而变了形。
“喂!”宋晚桥侧头喊她。
没有反应。
“喂!”又一声,姜漓歌还是纹丝不动,睡得像猪一样。
宋晚桥无语,她到底是陪病患来看病,还是借个场所来光明正大地睡觉。他倾了下身子,姜漓歌失去倚靠,脑袋落空,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慌忙拉长自己的袖子去擦宋晚桥的衣服,
“对不起对不起,口水不小心流到你身上了。”
宋晚桥拦住她,淡淡开口,“没事。”
姜漓歌缩回手,脸红得像熟透的大虾,正巧女医生过来给宋晚桥拔针,缓解了尴尬的场面。
“打完了,过来跟我拿点药就可以回去了。”
姜漓歌刚准备起身,感到体内有一股热流暗涌。我靠!姨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光临,她……她想撞墙了!
宋晚桥一条腿跨出门,见身后没人跟来,回头望她,“不走?”
“你先走吧,我还想坐会儿,呵呵,这椅子挺舒服的,还有靠背。”
宋晚桥看了她两眼,觉得这孩子真的缺根筋,但也没说什么。
开完药,女医生八卦地问他,“里头那个女生,是你女朋友?”
“不是。”
“不是她为什么要坐在这里陪你那么久?”
他想说,闲的,可又觉得没必要和一个陌生人解释,拿了药准备回教室。
“小伙子,我看她脸色不太好,又坐在凳子上不肯起来,估摸着是经期到了,我包里有几片备用的卫生棉,要不,你给她送去?我这儿还有好几个病人等着拔针呢,得不来空。”
宋晚桥刷一下脸红了,原来,是他误解她了,她不是不想去上课,只是不能站起来。
可,让他去送那种东西,不行,坚决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