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的秋收后,是一年当中拉土存土的最理想季节,四辈儿的大叔老大不小了,按照农村的习俗,孩子娶媳妇儿得盖新房子,这是最基本的条件,四辈儿家有三间西屋,是四辈儿的爷爷奶奶住的,两间土墙堂屋是四辈儿三口的房子,要给四辈儿的大叔娶媳妇儿真的还没有房子了,四辈儿的大叔礼拜天休息,三叔星期天来家都是住在西屋,实在房子太紧张了,万一四辈儿的大叔领个女朋友来家,还真的没法住,这在四辈儿的爷爷心里可是一块大石头,用农村的话说:有房不一定能娶上媳妇儿,没房一定娶不上媳妇儿。这比四辈儿的爷爷开暖压力还大,孩子小时盼望长大,孩子大了娶不上媳妇儿,过不成人家还是操心。
四辈儿的爷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唉声叹气的。四辈儿的奶奶说:“他爹,别发愁,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咱只要努力干,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咱老二虽说当兵转业了,他姨夫帮咱找了工作,况且咱老二嘴巴能说会道的,我看找个媳妇儿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咱老三虽说平时不爱说话,但他学习很刻苦,大脑虽说笨点儿,但他学习很贪的!农村娃多读书认字,将来说不准还有点儿出息了,你看他三舅就是因为爱学习,脑子不也是很一般,就那他能考上清华大学,还当了个一官半职的,眼前咱要做的就是给老二盖间房子,有房子了,鸟自然而然的就飞来了,你说不是?”
四辈儿的爷爷笑着说:“他妈分析的好,以后啥事儿我都听你的,我是心急呀!”
“心急不能吃热豆腐,心急没用啊!他爹!你得学的心眼儿大些,宰相肚里能撑船吗!你是一家之主的,啥事全靠你的,你可得想开点儿。”
“唉!我有时候是不爱坐慢车,光想立个杆就得见个影。”
“那哪能行呢!有时候立多少次杆还见不了影子了!咱得慢慢来,我看,咱们眼前要做的是,先往地里去起土,把土拉到场里堆积起来,等麦子种上了,咱们再挖坯,秋天阳光没那么毒,风又多,坯干的也快,能打这一季儿坯,基本上就能盖两间房了。今年拉土打坯,明年春烧窑,后年再盖房。”
“好!要饭儿的不走--是个门儿。”
……
四辈儿的爷爷把牲口喂饱,饮了一盆凉水,从槽上解下绳子,牵着它走出屋门,四辈儿的爸爸一手拉着车子,一手拿着牲口套,他的爷爷用手攚着毛驴的头说:“搠(后退的意思)”。它好像很听话似的,乖乖的钻到了车杆里,四辈儿的爷爷把牲口肚带系好,又给它带上镢子,生怕牲口啃人家的庄稼。车上前后各放一个“挡”,这样可以多装些土,四辈儿的爸爸和妈妈一人一把铁锹,开始向地走去。
他们三人拿着铁锹,用脚使劲儿的蹬着铁锹,铁锹的头“嗖”的一声扎进土里,像离弦的箭一样,深深的与大地来了个亲密之吻,铁锹上的那一锹土是多么的不想离开母亲的怀抱,独自一人到遥远的地方去旅行,它们想:这是让我们去干什么呀?
一锹一锹的土站满了整个平车车箱,四辈儿的爷爷拿着鞭在地上打了一声响,毛驴的头向前一噔,车子缓慢的向前移动,一车车的土拉到了场里,堆积在场的中央像小山似的,四辈儿的爷爷坐在土堆上悠闲的吸着烟,笑的合不拢嘴,他似乎忘记了拉土时脚疼胳膊酸的感觉,忘记了心中那悬着的“大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