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阴沉沉的天终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或者不能称之为雪,而是细小的冰晶,半夜的时候冰晶就已经落下了,伴随着冷雨,天气仿佛一夜之间从冷变成了寒冷。
天亮了之后秦惜还是觉得冷,穿了一身棉衣,坐在火盆边直搓手。她从宫里出来的比较匆忙,衣服什么的全都留在皇宫里,身上穿的也都是普通的冬衣,晴天了还好,这样的阴雨天就显得有些单薄了。因此秦惜就不出门了,吃穿用度都打算在院子里。
用过早饭时候秦惜还是觉得冷,门窗全都关上了,屋里火盆也在烧着,可脚底板还是一阵阵的寒气往上冒,她连忙挪了挪小凳子,离火盆更近一点。
用过早膳的时候青翎从外面回来,她出去了才一小会儿的功夫,脸都冻的有些苍白,收了伞一进屋就往火盆边凑,她把一个小包袱放在秦惜的身边,搓着手哆哆嗦嗦的道,“今天的天真冷,外头根本就不能待人,雨夹着冰粒子就是一滴落在身上都觉得冷的瘆人。夫人,这是表少爷那里寻来的一件雪狼皮的大裘,您赶紧披上。”
秦惜解开小包袱,包袱里里面那件雪白的大裘没有一丝杂色,手抚上去就能感觉到柔软,雪狼皮本来就少见,更别说是这样一点杂色的都没有了。她微微一愣,转头问青翎,“你从表哥那里寻来的”
“对啊,刚才奴婢出门去给您找衣裳,但是您现在肚子这么大,表小姐她们的衣裳你根本穿不了啊,刚好表少爷下朝了,瞧见奴婢去兆以上,就让奴婢去他那里把这件大裘给拿来了。”
秦惜皱眉,把包袱又给系上了,她摇摇头,“还回去吧。”
“啊”
“表哥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最怕的就是这样反复无常的天气,现在天气陡然一寒,他的身子肯定受不了。这雪狼皮来的必然不容易,说不定就是他每年都穿着的,我在房间里又不出门,也用不到这个东西,表哥他每日里还要上朝还是把这个还给他吧。”
她记得先前芷儿跟她说过,表哥最怕的就是忽冷忽热的天气,先前夏天的时候就是因为太热了险些犯了病,现在冬天这样的冷,没有这样的动物皮穿在身上御寒,恐怕他身子会不舒服。
“可是”
“别可是了。”秦惜把包袱递给青翎,有些歉疚,“外头还下着雨呢,还是得让你跑一趟,你把这大裘还回去,等雨小一些了再让人回宫去把我的衣裳给拿过来。”
青翎无奈,只得接过了那包袱,叹息道,“好吧。”
秦惜还没有让人去宫里拿衣裳,容恒就在下朝了之后带着她的衣裳来到了大学士府。
容恒让人拿的衣裳很多,足足两箱子,都是专门给秦惜做的衣服,她的肚子太大,普通的衣裳都穿不上,所以都是府里的人专门给做的,进宫了之后就是宫里的绣娘给做了。容恒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锦袍,连个袄都没穿,外头披了一件黑色的大裘,他站在屋檐下吩咐人把两个箱子抬进了房间,这才挥手让人退下。
秦惜瞧见他单薄的穿着,皱了皱眉,没说话,再看看他让人带来的两大箱的衣裳,眉头皱的更深了。
她坐在火盆边没动,瞧见屋里没人了才轻哼了一声,“你给我带这么多衣裳是想让我在舅舅这里住多久啊。”
容恒听到她的话微微一愣,随即哭笑不得,他没有走到她身边,而是学着她的样子搬了个小凳子在火盆边,等身上的寒气被驱散了才把小凳子挪到她的身边。瞧着她冻的有些发白的唇,他没好气的从箱子里找出了一件貂皮大裘出来给她披上,又伸手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她的手还是一片冰冷。
容恒皱眉,“你今儿个一天都没离开火盆吧,怎么手还是这样凉”
“这个身体底子不好,到冬天就这样,没法子。”秦惜搓搓手,忽然反应过来,瞪了容恒一眼,“你别顾左右言其他,快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是打算让我在舅舅这里住多久,嗯给我送来这么多衣裳,是不打算让我回去了啊”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酸溜溜的道,“是不是宫里的美人太多了,想不起来我这个糟糠之妻了啊”
容恒挺喜欢她这样撒娇吃醋的样子,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轻声道,“宫里有美人吗我没见过啊。我每天下朝了之后都不往后宫里去的,每天都在勤政殿里批奏折。”
秦惜面色一喜,突然想起了什么,拍掉容恒的胳膊,轻哼一声,“骗人”
“没有骗你。”
“你这些天没有去给皇祖母请安啊我就不信你没有在皇祖母身边看到那两个女子。”秦惜别过头去,轻哼道,“皇祖母不给你牵这条线才鬼了。”
“孙远扬没跟你说吗”
“呃”
说什么
秦惜转头看向容恒,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疑惑。
容恒勾唇一笑,捧住她的脸颊,重重的在她唇上啃了一口才道,“你这个醋坛子,我哪能让别的女人在咱们家里待着,前两日她们两个染上了风寒,太医院的太医给看了说是会过病气儿给奶奶,所以我让人把两个小姐送回府了。”
秦惜一愣,眼睛里立马就有了笑意,“你干的”
“怎么能说是我干的呢,只是那两个小姐不小心给我奉茶的时候把茶水洒到了我身上,所以我就罚她们在大殿门口站了两个时辰而已嘛。”
秦惜眼睛里笑意更浓,捧着容恒的脸,也重重的在他在嘴上啃了一口,“容恒我太爱你了”
哈哈,容恒这损招都能用出来,要知道虽然前些日子没有下雪,可是毕竟已经是十一月,眼看着下个月就是腊月了,就算是大白天,那北风一刮,也是相当的冷的,两个小姐一个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女,一个是兵部尚书的嫡出妹妹,都是从小捧在手心里娇养着长大的,让人家在风口里站两个时辰,哪里有不生病的道理的。
她抿嘴笑的像只小狐狸,仰头笑眯眯的瞧着容恒,“嘿嘿,表哥都没有把这事儿告诉我呢。”
容恒心道,他巴不得你在大学士府里多住些日子,多让我心里不舒服,怎么会把这事儿告诉你。嘴里却笑道,“表哥兴许是给忘了。”
容恒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转头问容恒,“皇祖母生气了没有”
容恒面上的笑淡了些,轻声道,“还好,奶奶总不可能为了两个小姑娘跟我生气。”
秦惜点头,她就知道是这样,如果是她在宫里的话就不一样了,指不定皇祖母以为是她跟容恒说什么了,所以容恒才这样干的。她叹口气,“你这样也是治标不治本啊,你跟皇祖母商量的怎么样了”
容恒无奈,“奶奶她这个人比较固执。”
好吧。
秦惜叹口气,年纪大的人好像都比较固执,尤其是太皇太后,她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后,十多年的皇后,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哪里吃过瘪,所以相对于别的老人家,这个固执的就更厉害了。秦惜倚在容恒的肩头,摸着自己的肚子,没说话了。
也是她太心急了,这才几天的功夫,怎么可能就说通了老人家呢,看来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啊。
她无奈的摸摸肚子,“容恒你要努力啊,我还想跟你一起过年呢。”
容恒心里一片柔软,他抱紧了她,“你放心吧,今天十一月初八,离过年还早着呢,其实我能感觉到奶奶的态度已经软化了些了,让那些小姐们进宫陪她聊天解闷的话再也没有说过了,而且这两天还跟我提起了你和汐月,言语间倒是很想念的,媳妇,你再给我点时间,最多半个月,我肯定说服奶奶,让她不再插手咱们的事情。”
秦惜点点头,她对容恒的话是半信半疑的。
她先前那样忤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能想念她才有鬼呢,想念汐月她是相信的,就算提起她,估计也是提她肚子里的孩子。
其实秦惜没有猜错。
太皇太后跟容恒确实提起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知道秦惜回了娘家,太皇太后当即就发了火,说她这个皇后太恣意妄为,开国以来也没有听说过皇上和皇后闹了矛盾,皇后就回娘家的。所以太皇太后当即就打算让人把秦惜给带回来。
她当时是这么跟容恒说的,“她一个人要回去也就罢了,她肚子里还有皇室的血脉,怎么能这样不顾大局的就回去了坐马车那样颠簸,若是伤到了腹中的孩子可怎么办她就是年龄太小,一点事儿都不懂,真的出事了,看她去哪里哭”
容恒无奈,只说大学士府的孙远扬医术高明,也阻止了她去让人把秦惜带回来的行动。
容恒想着先前奶奶盛怒的模样,那个时候媳妇若是也在,必然是两败俱伤啊。他叹口气,只能尽快加快速度说服奶奶,虽然耗时,可两边都能相安无事,也是最好的法子。
只可怜了他,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搂不到自己媳妇,习惯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现在他不抱着媳妇竟然都睡不好觉了。每天这样抽空出来看看媳妇的日子真的十分痛苦啊。
容恒留在大学士府跟她一起用了午膳,到中午的时候冰粒子下的更密集了,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都冻得回房间去了。秦惜也觉得冷的厉害,上了大炕用被子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
容恒看她只从被子里露出一个小脑袋失笑,摇摇头,却也踢了鞋子上了大炕。大炕被烧的热乎乎的,刚上去就觉得身子一暖。容恒坐到秦惜的身边,直接把她搂到自己的怀里,用身体给她暖着身子。
秦惜感觉到他身上的温暖,八爪章鱼似的缠上他的身体,容恒对于这种投怀送抱十分享受,伸手抱紧了她,笑眯了眼睛。
两个人就以这样诡异的姿势开始闲聊。
“你今天不忙吗没有奏折要批阅啊”
“今天不忙。”
容恒搂紧他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让两个人靠的都舒服些,这段时间刚刚登基事情自然是比较多的,忙碌也成了最基本的状态,容恒最近也在考虑这个事情,怎么也不能这样一直忙碌下去。
自从延昌帝废除了丞相制之后就是由皇帝直接监管六部,这样一来权利倒是抓在手里了,但是会让自己变的异常的忙碌。做皇帝并不是他最终极的想法,他也不想这样忙碌,所以他最近在找能信任的人重新把丞相制度实行起来。
他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孙远扬,孙远扬对待事物有种超脱常人的看法,而且才华横溢又聪明绝顶,这样的人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人才,他也跟孙远扬谈过,被他给拒绝了。
他现在还记得先前孙远扬拒绝他的理由,当时他是下朝了之后,他让人把孙远扬叫到了勤政殿,明明他穿着一身朝服,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像朝堂中的人,更像是一个超凡脱俗的修仙者。
很多次容恒都有这种感觉,每次早朝的时候他坐在龙椅上,一眼看过去,孙远扬其实站的地方不明显,他的容貌也不是百官中最出挑的。可是很奇怪的是,每次他的目光从百官身上掠过,一眼就能看到他。
宛若鹤立鸡群,那样的格格不入。
当时孙远扬眼神带笑,仿佛在看他,又仿佛没有,他说,“如果不是因为你和惜儿,我这辈子都不会踏入朝堂。”
容恒只觉得惋惜,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的身体的情况在那里放着,真的做了丞相,恐怕要操劳,对他的身体也没有益处。
所以他想了一下也就释然了。
从此两人再也没有谈过类似的话。
“想什么呢”
容恒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一眼瞧见秦惜不满的视线,他抿着唇微微一笑,没有隐瞒,“我在想应该找个有能力的丞相出来,这样我就能轻松的多了。”
“有合适的人选吗”
容恒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丞相虽然有独揽大权的可能,不过容恒对自己有信心,如果连一个丞相都控制不住,他这个皇帝做的也就太失败了。
提起丞相,秦惜不得不想到自己的父亲,她一直在想办法给爹爹翻案,可是最近的容恒太忙了,忙到她不忍心再给他添压力。她靠在他想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嘴角微微抿起,“容恒,我听表哥说最近朝堂上都是上折子让你册妃的”
“现在已经少很多了。”
他登基之后从来没有在朝堂上发过脾气,那一日直接当着百官的面严厉的训斥了温太傅,兴许是他的怒火让百官们知道了他不是一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所以当即就消停了下来。还在努力坚持的也就是那些清正的御史了。
他瞧着她欲言又止,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其实苏家的事情他登基之后就一直在暗中进行翻案的打算,只是暂时不想告诉她,这事儿提起来就是她的伤心之处。容恒抚上她的小腹,转移了话题,笑吟吟的问他,“最近孩子乖不乖”
提起没出世的孩子,秦惜脸上泛起了柔和的光芒,她在容恒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在他怀里,轻声道,“一点都不乖,现在踢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哎,容恒,这孩子以后若是出生了该多皮啊,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这样皮可不是好事儿。”
容恒失笑,“你小时候还不是挺皮的,现在不也挺好的吗。我听娘说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一刻都坐不住,长大了慢慢的就稳重了。而且皮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过的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是啊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什么都比不上健康开心。”
两人说着话,今天一天都没有动静的肚子突然又开始动了,容恒和秦惜的手都放在凸起的肚子上,那孩子动了一下,两人立马都感觉到了。
“这还是不是知道我们在说他,所以这么激动吧”秦惜瞪眼。
她这话不说还好,说了之后肚子又被踢了一下,这回连容恒的眼神都有些诡异了。
容恒摸着她的小腹,试探的道,“咱们的孩子以后估计特别聪明,还没出生呢都能听懂咱们说话了。”
容恒话音刚落,秦惜的肚子又被踢了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秦惜轻咳一声,低声道,“也不一定呢,万一生出来是个小笨蛋呢。”
这回肚子没动静。
“怎么会呢,咱们的孩子一定是绝顶聪明的。”
秦惜的肚子被连踢了两下,这回两个人可算是明白了,感情这孩子只喜欢听好话,不喜欢听不好听的,所以夸奖的时候就兴奋,说他哪里不好了,立马就不动弹了。
秦惜嘴角一抽,小声的嘀咕,“这什么破小孩,不知道兼听者明偏听则暗吗,这样老喜欢听好听的可是怎么回事儿。”
容恒也压低了声音,“没事,以后出生了之后咱们好好教育他。”
秦惜的肚子被连着踢了好几下。
秦惜嘴角又是一抽,声音压的更低了,只让容恒听到,“小屁孩还知道抗议了。”
两人对视一眼,嘴角都抿了愉悦的笑。
两人很久没有这样愉悦的闲聊过了,因此聊的十分的开怀尽兴,一直到晚上容恒要离开的时候秦惜还有些意犹未尽,她可怜巴巴的拉住容恒的袖子。
“外头的雨还没停呢,这时候最冷了,要不你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住下,明天上朝的时候再跟表哥还有舅舅一起进宫”
容恒也很想这样,但是他今天在大学士府已经待了太长时间了,等会儿回宫了还要继续奏折到很晚,准备明天的早朝,所以尽管心里不舍,还是摸摸她的脑袋跟她道别。
“媳妇,乖啊,我明天再来看你。”
“好吧。”
如果容恒知道他这一走,再见到秦惜竟然是那么长时间之后,他肯定会牢牢的守在秦惜的身边,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可是有些变故就是如此的让人始料不及。
第二天。
一大早表哥和舅舅就出了门,秦惜和青翎两个人待在房间里,大雨还在不停的下着,站在外头吹一口气都能冒出白色的雾气。秦惜在房间里做衣裳,青翎就抱着汐月哄孩子。
一切的一切看似十分的平静。
可到用午膳的时候突然就有了些变化,汐月睡着了,青翎跟每天一样去给秦惜弄午饭,秦惜在房间里坐着,突然就听到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竹哨声。
她起先也没有在意,继续刺绣,可慢慢的,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她的右手明明捏着绣花针,她想要去扎针,可是整个右手完全不受控制,根本就不听她的主导。
她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制的从凳子上起了身,然后僵硬的往门口迈去。秦惜大吃一惊,她根本就没有想动。
绝对没有
可她的身子却像是皮影戏里的木偶人一样,被人用绳子穿起来,然后被人控制。她眼神有些惊恐,她害怕这种不受控制的事情。她伸出手想要扒住房门,可是脑子刚刚发出指令,手却完全不听她的使唤。她僵硬的掀了帘子,僵硬的出了房间。
她的衣着很单薄,在房间里还有火盆和地龙,可现在冷风一吹,身体好像一张渔网,寒风顺着网口不要命似的往里头灌,她的脸当即就白了白。她身子不受控制的弯了下来,然后伸手握住了屋檐下放着的雨伞。
身边的小丫鬟见了她,微微一惊,“表小姐天这么冷,您怎么不穿一件厚衣裳就出来了,您是有事要办吗,吩咐奴婢就行了。”
秦惜不受控制的摇摇头,撑起了雨伞,她明明想要咬住嘴巴不说话,可她还是听到了自己平稳无波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有事要出去一下,青翎回来了让她不用来找我,我很快就回来。”
小丫鬟迟疑了一下才问道,“奴婢跟您一起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小丫头哪里敢违逆她的意思,当即就不敢说话了。秦惜浑身发毛,撑着雨伞完全不受控制的往外走,大雨很快就浸湿了她的鞋子和裙摆,一股子森森的寒冷从脚底一直冲到头顶。
可秦惜不知道,她的动作她自以为很僵硬,可是在别人看来却是十分的顺畅自然,完全没有一丝丝僵硬的痕迹。她的语言也十分的顺畅,完全也没有被人逼迫的痕迹。
秦惜就这样在许多人的注视之下离开了院子,她出了院子,甚至还碰上了从外面回来的青翎。青翎瞧见她微微一惊,上前就去扶她,“夫人您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就出来了,是有事吗”
“没什么事情,就是想出来转转。”
秦惜轻声回答,她的眼神十分挣扎,她想通过眼神让青翎发现她的异常,可是她的头却不受控制的别开了,完全没有和青翎的视线对上。青翎有些着急,“夫人,再大的事儿也不能这样的天出来啊,您还是进屋吧,万一染上了风寒可怎么办”
秦惜心中一喜,巴望着青翎能把她拉进院子,可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她严厉的道,“青翎,你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容恒让你是来保护我的,不是为了让你来监视我的,别忘了,咱们到底谁才是主子”
秦惜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这根本不是她想对青翎说的话,可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她看到青翎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脸上浮起受伤的神色,她想要去安慰,可开口的竟然是,“行了,别摆脸色给我看,我现在要走一走,你回房去给我拿件大裘来。”
青翎苦笑,轻轻退后了两步,恭敬的对她行礼,“是,奴婢这就去拿。”
秦惜知道她的话伤害了青翎,可她完全不想这样说啊
到底是谁在控制她的身体,竟然还能控制她说话
她不寒而栗,背后汗毛倒竖。
青翎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转身就进屋给她拿大裘去了,她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在青翎转身进院子的时候已经大步的往前迈了。她顺着道路大步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大门口。
路上碰到的丫鬟婆子跟她打招呼,都被她冷着脸打发了。
眼看着已经到了大门口,她终于恐慌了起来,很显然,有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控制了她的身体,这样的光明正大,就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要把她给掳走。
她瞧见大学士府的大门,瞪大了眼睛,她拼尽全力不让自己踏出脚步,可还是不行。
她的脚步大步的往前迈,守门的侍卫们见到她立马躬身行礼,“皇后娘娘,您这是”
“本宫有事要出府一趟,你们闪开。”
侍卫们看她身边一个人都没带,有些犹豫,却不敢看她的眼睛,“娘娘,现在下着大雨,天又冷”
“放肆本宫的话你们竟然也敢不听”
守门的侍卫顿时一惊,“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秦惜大步的迈出了大门,耳边的竹哨还在吹着,那声音仿佛是指引一般,拉着她不断的前行。她很快就走到了一处无人的小巷子中,天太冷,路上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大街上也没有人,因此秦惜就连求救都没有办法。她整个人如同木偶一般被人牢牢的操控着,唯一可以听自己使唤的竟然只有眼睛了,可是她的眼神根本就没有办法跟人对视,更没有办法让旁人看到她眼睛里的挣扎。
她不敢想象,如果容恒知道了她这样光明正大的消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该有多么的狂暴。他们明明昨天还约定好了,今天他会来看她的
容恒
容恒,你在哪里
容恒
容恒,你在哪里
正在上朝的容恒心中突然一悸,就是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秦惜绝望的召唤,他的心跳几乎停了下来,眼皮狂跳,心脏也砰砰的跳动了起来。他紧紧的抓住胸前的衣襟,心里突然有了极为不好的预感。
他顾不上多想,“唰”的一下从龙椅上起了身,打断滔滔不绝的御史,铁青了脸色,“下朝立马下朝”
“皇上”
容恒却顾不上那么多,心里的恐慌如同潮水一般一波一波的涌上来,几乎要溺毙了他。他直接从台阶上大步走下来,抓住孙远扬的胳膊,“走,跟我一起去大学士府。”
孙远扬一愣,“怎么了”
“别问那么多,快走”
孙远扬顾不上多想,更顾不上看百官们的脸色,瞧见容恒的面色铁青,他只当是御史让他册妃惹恼了他,可是看到他眼睛里深深的不安时,孙远扬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两个人冲出了大殿,外头的冷雨落的很厉害,孙远扬只顾得上撑起一把雨伞把两个人都笼罩在其中,他也有些惴惴不安,询问容恒,“到底是怎么了”
“孙远扬,你信不信心灵感应”容恒面沉如水,“我刚才好像听到媳妇跟我求救了”
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大学士府,两人骑了一匹马,等两人到了大学士府的时候身上的衣裳早就被淋了个湿透,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可现在却顾不得那么多。
当马匹在大学士府停下的时候,容恒看到大门口的嘈杂和喧闹,一颗心当即就沉了下去。
两人下了马,他直接就往院子里冲。
他一眼看到青翎一脸焦急的和家丁们低吼着,容恒快步上前,青翎看到容恒,脸色立马就白了,“主子爷”
“夫人呢”
青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愧疚道,“夫人她不见了。”
容恒的心瞬间冷了。
他眼神如电,甚至顾不上责罚青翎,转身就往外冲。
孙远扬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去找九门提督,让他派人封锁京城”
“主子爷”青翎脸色惨白如纸,她手里甚至还拿着貂皮大裘,她咬牙道,“奴婢已经让人去通知九门提督了,眼下城门应该封锁了,夫人她这么短的时间内,肯定没有出城。”
青翎指甲抠在身下的青石板上,内疚不已,是她大意,是她的错,她被夫人骂了之后就回房间给她拿大裘去了,可等她出来的时候夫人已经不见了,她找了整个院子也没有找到夫人,还是别的院子里的人告诉她夫人往大门那里去了。她到了大门口询问了守门的侍卫,得到的答案让她的心瞬间就凉了。
夫人不是个任性的人,肯定不会一个人这样出去,她亲人不多,全都在府里,她也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让她非出去不可。她立马就想到了夫人的不对劲,她去给夫人准备午膳的时候还好好的,可就是那么两刻钟的功夫,人就变了,她想到夫人的失常,几乎是立马就肯定了夫人肯定被人给控制了。
她咬牙把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了容恒,容恒大惊大怒之下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一双凤眼漆黑的深不见底,像大海深处的漩涡,只一眼就能把人绞进去,然后毙命
“方才她离开的时候有什么声音没有”容恒一下子抓住了关键,他想过了,能以这种方法抓走惜儿的人必然是在她的身体上动了手脚。这样控制人的手段,除了楚容他想不到别人
青翎仔细回想了一下,眼睛突然一凝,“有有声音,奴婢好像听到有竹哨的声音”
他突然想起了上一次楚容那么痛快的就给惜儿解了身体里的情蛊,是惜儿本来就中了两个蛊毒,还是他在给惜儿解蛊毒的时候趁机又给她下了新的蛊毒
青翎跪在地上,把事情交代完了之后才敢抬起头,“主子爷,是奴婢粗心大意没有发现夫人的异常,请主子爷责罚。”
“你是该罚,我把她交给你是让你保护她,可你却失职了,你自己去刑堂领罚”
青翎的脸白了白,却一个字都没有为自己辩驳,她给容恒福了一礼,缓缓的退了下去。
孙远扬把两人的交谈都听的真真切切,和容恒一样,他立马就想到了蛊毒,除了蛊他想不到有能控制人行动的东西。
孙远扬心下也又是担忧又是愧疚,惜儿毕竟是在大学士府丢的,他责无旁贷。他想起秦惜怀着的大肚子,脸色的血色完完全全的褪了下去,他转眼去看容恒,却见他的脸色也同样的苍白。
他沉声分析情况,“如果真的是楚容的人,应该不会伤害惜儿。”
容恒不置可否,他冲出大门,翻身上马,立刻就往外冲。孙远扬看他满脸肃杀的模样,想都不想,立马让人牵了马循着容恒的方向冲了出去。
容恒去的地方是九门提督府。
青翎有容恒的令牌,自然可以调动他们的兵马,容恒到的时候新上任的九门提督已经出了门,容恒问了他手底下的人,都说是去了皇城。容恒片刻也不停留,马上就往皇城的方向冲去。
他到了皇城的时候皇城的守卫已经从两个人增加到了二三十人,九门提督看到容恒冒着大雨冲过来,立马就迎了上来。
“皇上”
“城门封锁了多久了”
“臣收到青翎姑娘的消息立马就封锁了起来,来往的人都有严格的排查,臣也已经问过了守卫的士兵,今天并没有怀胎的妇人出城,如今皇后娘娘应当还在京城之内。”
还在京城之内
九门提督的话却没有让他放下心来,就算没有出城,谁敢保证此时的惜儿是安全的
他捏紧了缰绳,指骨都泛起了白色,冷着脸吩咐九门提督,“让守城的人都仔仔细细的查看情况,不只要查怀胎的女子,还有还有身子虚弱的女子,看到可疑之人都必须留下来”
带走惜儿的应该就是楚容的人,楚容不会伤害惜儿不假,可是他不敢保证楚容会不会伤害惜儿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忍自己喜欢的女子怀上别的男人的孩子。
容恒的手有些抖。
他头一次感觉到天竟然这样的冷。
惜儿跟他们未出生的孩子是他人生中仅剩的温暖,如果他们出事了他不敢想象这种可能
他仰头看天,天空暗沉的如同盖上了一层灰色的布,他头一次憎恨老天爷,为什么对他如此不公难道一定要让他身边的人统统都离开他就满意了吗
“啊”
他愤怒的嘶吼着,守城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容恒的眼珠子已经成了血红色的,一拳重重的打在了城墙上。
他是手瞬间鲜血淋漓。
“容恒你这个时候冲动一点用都没有”孙远扬已经跟了上来,他翻身下马,一把拽住想要继续自残的容恒,厉声道,“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惜儿给找回来你这样耽误一刻钟,惜儿的危险就多了一刻钟”
容恒血红着眼睛回过神来,他死死的捏着拳头,雨水混着血水往下落,他铁青着脸吩咐九门提督。
“调动你手底下的所有兵马,搜就算把京城翻个底朝天,就算是要挖地三尺也必须把皇后给找出来”
“臣遵旨”
------题外话------
给解释一下,其实之前秦惜中的就是两种蛊毒,一个情蛊,一个是用声音控制她身体的蛊毒,所以之前楚容才会那么痛快的给她解情蛊。
唔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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