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能做假,你不见心宿黯淡,是人皇将逝之相吗,”昀尘本来清澈的眸中满是血丝,持剑的手却没有一丝颤抖,力度反而不断加重,让长剑也开始扭曲,“姬夷召,人看看这天下,赤地千里,七年,整整七年颗粒无收,你知道饿死了多少人吗,你要报的仇还不够吗,”
“非如此,如何可以损人族气运,破去十方之界。”姬夷召沉默了一下,“人与妖,本就是势不两立,退下!”
指尖反转,陨铁长剑瞬时断成数十截碎片,余势不尽,更如利箭将他震退数十步。
昀尘子看了一眼仲虺怀中少年,眉目闪过一丝坚定之色:“妖皇陛下,你若救下太子,解开大旱,我就与你做一桩交易。”
“交易?”姬夷召不由多看了这当年故人一眼,这人倒不是当年那样温柔可欺,一时竟有物是人非之感。
“当年豢丹以龙笛之声为契,我虽少年就入深山修炼,但也出自东夷,自知其中关窍,现在豢丹之魂,不会离你太远。”昀尘子一字一句,缓缓道。
姬夷召微微眯起了眼睛:“继续。”
“我如今是崆峒道统唯一传人,所练之法,名为九品天仙诀,以天地精元铸就混沌元胎,终得青莲一株,可自魂生体,如身外化身,另有一命。”昀尘子道,“若你愿解了这天下大难,不再让诸天百姓遭烈日之苦,我就献出青莲元胎,给你救活豢丹。”
姬夷召的指尖微微一颤,眉宇间渐渐凝起肃杀之意:“你可知道骗我的代价?”
“南荒兽潮之威,天下已知,你出手虽是狠辣,但事情到底没有做绝。”昀尘肃然道,“我自不会激怒你,做断我人族气运之事。”
“……”姬夷召迟疑了一下,权衡片刻,这才开口,道,“放这小子自然没有问题,但解除干旱,非是片刻可行,但万一你中途反悔,又如何说?”
“世上哪有万无一失之事,天道好还,就是如今你解了大旱,我人族已是元气大伤,你妖族气势正盛,若可结束此役,我又岂会吝啬一具元胎。”昀尘字字铿锵,“此约,你敢不敢应?”
“如何不敢。”姬夷召微微挑眉,“那我现在,就先将这小孩还给商主。”
“凤皇。”仲虺皱眉,深邃的眉目间泛起一丝忧虑,“崆峒秘法虽然玄奥,但元胎是他们修炼之本,其重要之处,不输妖丹,他岂会如此轻易说定……”
“废话省下,带我去见其尧。”姬夷召打断他。
“是。”仲虺无奈,只能转身带路。
“伊尹真如此厉害,你也不是对手?”飞速前行下,姬夷召一边走一边问。
“若是比巫法元气,他当然非我对手,但若论权谋机变,长袖善舞,我却实在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仲虺略有不屑,“他擅常抓住任何一丝机会,更会化意外为机会,按理来说,计划越完善,越是容易被意外之事影响而失败,他却正好相反,任何因素都可以被他利用,并且在站队之时从不犯错,您看他从一名奴隶到现在的伊尹,所行之事,当为天下凡人楷模。”
姬夷召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从初遇之时主动为邀功来追杀的奴隶,到后来用自己的愧疚之心带他们脱离险境的族长,到主动献出忠诚讨好他,再到成为他的手下奴隶,再到成为主管,再勾搭商部,再到历史上第一个双面间谍……这简直可以写出一本《我的奋斗》,一时间,姬夷召都有点佩服他了,论资质,他平庸,轮相貌,他平凡,论出身,他低贱,就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可以从最低的尘埃里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位置,别的不说,要是自己有这么坚定的奋斗精神,哪会如现在这样孤家寡人。
相比之下,自己这种的简直弱爆了好吗?
仲虺无奈地让昀尘把怀里的小孩抢去,解了小孩身上封禁,只是那小孩也不大声哭闹,只是紧紧抓住昀尘的衣角,明亮的眸子不时好奇的看看姬夷召。
不得不说,姬夷召现在那高贵凛然的气势加上那完美的脸庞对普通人的杀伤力简直爆表。
只是不同于山君那种威仪高贵的气势,姬夷召脸色苍白无比,带着一点晦暗的灰,但那种阴晦的气息渲染下,反而有另外一种凋零残忍,带着毁灭的气质,让人情不自禁的心生恐惧。
仲虺对这样的凤凰很是叹息。
不光是他,其实整个妖族都对美丽的凤凰天天穿黑衣服把自己打扮的和鬼一样感觉惋惜。
谁去帮他把头发梳一下啊!!!
凤凰有五件衣服,红黄青白黑,不要你学孔雀那个骚包家伙那样艳光四射,你至少得到你山君那样把自己打扮的严肃庄重一点吧。
当然,这也只是在心里想一下而已,大白老鼠在暗示数次无果后,明确提出的结果是被凤皇亲自动手给身上那油光水量的白毛做了一次免费的离子烫,但那技术……老鼠维持自己人身到换了一毛为止。
在那之后,再没有人去向妖皇提出打扮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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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仲虺的纠结中过去,姬夷召见到这处地方,觉得有点眼熟。
这里是桑林山,上次商汤自焚求雨之处。
他曾经借雀鸟之眼,见过此处。
周围原是一片桑林之山,但如今,这里草木枯萎,一片荒芜之相。
而那高台依旧还在,只是其上依然有被烧酌的痕迹。
商子乙一身白衣,脸上血上全无,站在祭台上,向天祈雨。
而他身上,数道神道之光直冲天际,竟然隐隐带来水气凝聚。
姬夷召沉默了一下,缓缓走上高台。
商子乙也看着他,身上白衣点尘不染,淡远高华。
一黑,一白。
如同他们那绝不两立的种族。
姬夷召清楚的感觉他身上急速流失的生命力,以王命祭祀,方得此雨。
商子乙神情淡然,似乎毫无异常,但那微微颤动的指尖,暴露了他那已经在崩溃边缘的身体。
“你我兄弟,也有今日……”姬夷召微微叹息。
“本想心一世守护偿还哥哥养育之恩,只是世事无常。”商子乙道。
“不必叫我哥哥。”姬夷召平静道,“自两仪涅槃之后,我身上就再无人血。”
“当年其尧年幼,哥哥为维护其尧,在中都如何做为,其尧莫不能忘。”姬其尧低声道,“哥哥,你真不愿与人族一条生路?”
“非不愿,是不能。”与人族相比,我更希望你活着。
“那么,最后一次。”姬其尧凝视着兄长,“哥,再抱我一次,像小时候那样。”
姬夷召偏过头:“往事难追,何必再提。”
姬其尧一声惨笑,心情是不能平静,激荡之下,身体一个踉跄,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姬夷召一把扶住他,脑中那个不愿走路,在他怀里抓住长发的孩子似乎与眼前之人重叠。
“哥哥……”那一声呼唤中有太多情感,多到姬夷召不愿去分辨。
姬其尧痛苦的吸了一口气,眼眸缓缓闭上,只留下微不可闻的声音:“……对不起。”
姬夷召低下头,看着那刺入丹田的金色长剑,发出一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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