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傅青源本身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一见铁牛这副德行,顿时不满的扔了一个茶杯过去,还竖着眉头强行让他接着。
“把我媳妇还给我……”云胡子一脚踹开大门。
“谁拿你媳妇了,不是……你媳妇不在这,找错地儿了吧。”才听王大夫说了沈娘子在他们家里受的累,男人就找上门来了,傅青源完全没有好脸色。
“把媳妇还给我。”云胡子漆黑的大胡子下,一双眼珠猛的暴出,气场全开,如激怒的豹子一般十分吓人。
“大哥……”傅青源从没有见过云胡子这样吓人,双脚不由自主的往傅青渊靠拢,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袖。
傅青渊轻轻拂开他的手,云淡风轻一笑:“沈娘子和令妹的确在我们府上,说来还要感谢沈娘子救我一命,待我身体好了,必定亲自上门道谢。”
姜还是老的辣,几句话就将沈华灼出现在他们府里的事情解释清楚了,同时也道出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与她同来的还有他的妹妹,算是为她正名。
云胡子舒了口气脸色稍霁:“我要见她。”
只有亲眼看到她没事,他才会放心。
“不好意思,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沈娘子病了。”傅青源不怕死的说了模棱两可的话。
云胡子眉头一紧,担忧之色浮上心头。
傅青渊连忙就今天的事情解释了一番,又是道歉,又是解说。
“说来还是因为我的身体拖累了沈娘子,在下实在过意不去。”如果不是因为给他解毒,她也不是劳累过度直接昏迷。
“忧思过重,积劳成疾?”男人喉咙滚来滚去,半晌才缓缓开口。
“哼,也不知道你们云家人是怎么虐待人家的,前儿个看着还精神气足得很,这会儿看着都消瘦了。”傅青源冷冷哼着,他势必要替沈娘子讨回公道。
“我来带她回家。”
“太晚了,她还病着。”傅青渊语气从容,表情坚决。
“我要去看她。”
纵是傅青渊不愿,也只得点头,谁让他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了?
傅青源不乐意,跺着脚在他背后嘀咕:“什么东西,那么好的娘子居然不珍惜,哼。”真是走的狗屎运。
廊前的灯笼随风飘飞,荡起光影斑驳,云胡子脚步沉沉走过抄手游廊,胡子脸被掩在黑暗中,晦暗不明,静听风声,他紧了紧拳头,拇指用力擦过手心。
“沈娘子就在里面。”傅青源敲开门,云胡子快走一步,抢先进去。
青帐中,沈华灼双目紧闭,便是昏迷了,也依然紧紧的皱着眉头。
“啊,大哥你……你怎么来了?”云小妹正守着沈华灼,突然被云胡子挤开吓得不轻。
“你去歇息,我照顾她。”云胡子想打发云小妹走。
“大哥,照顾大嫂的事情,还是我来吧。”想到大嫂最近心情抑郁就是自家大哥闹的,云小妹一阵犹豫。
“你放心。”云胡子眼神认真,这一次他会好好照顾她。
“以后再不会让她受委屈。”
云小妹震惊,她这闷葫芦一般的大哥嘴里居然说出了这样暖情的话。
要不是亲耳听到,打死她都不相信。
“你累了,去睡。”正好云小妹打了一个哈欠,云胡子将她连着傅青源一块推了出去。
“喂……”傅青源拍打着门,试图挤进去。
“别吵到我大嫂了。”云小妹小心地扯他衣摆。
傅青源任性的巴掌便拍不下去了,双手一击,愤愤离开。
云胡子像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一般,双眸里只有床榻上的女子。
灯影暗淡,女子皮肤白皙,五官周正,眉眼微蹙,他忍不住抬手,想要抚平她眉角皱纹。
“对不起……”只有在她昏迷的时候,他才敢开口。
他活了二十七个看着,但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在家里的时候,他是看着她与小妹出的门,一转眼的功夫,却不见了人影。
看着远去的马车,他以最快的速度追出去,当时只看到青色马车的影子,那时他什么都没想,抬脚就追。
不知疲倦的追,人终究还是跑不过马车。
失去马车的踪迹,便一点一点的问过来,连着找错了好几条岔路口,徒找半天,临到天黑才跌跌撞撞找到傅家。
那期间仿佛失去了灵魂,他的心空洞洞的,好似被谁生生挖走了一块,追过来的双脚肿胀,酸疼,已经不是自已的。
顾不上收拾,他只庆幸他赶得及追上她。
握住她的手,温热轻柔,像她的声音一样,从来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发生任何事情似乎都不会让她着急。
她总会淡淡的扫你一眼,或者冷冷的瞪你一眼,却连重话都不会说。
“媳妇,这辈子我认定了你,别再跑了。”他不想失去她。
她才离开了一个下午而已,对于他而言,却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灯烛下两人的身影一左一右,正好岔开。
云胡子心头一滞,身子往左边移了一步,再看过去,但见光影中,他们的身影映在一起,缓缓重叠。
他这才心满意足的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撑在床头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夜半时分,沈华灼突然大叫一声抽出双手胡乱飞舞着,双眼未睁呓语起来:“我讨厌你……”
“不要,不要杀我……”
惊得云胡子猛然坐起来,弯腰搂着她轻哄。
梦中的沈华灼夺过搂着她腰上的温热大手枕在脖子下再次睡了过去。
时间随着灯烛的熄灭而流逝。
天色微蒙,沈华灼呼吸绵长,轻咳一声,只觉得他的喉咙仿佛快烧干了,不自觉的喊出声:“水……”
“来了。”耳边一阵灼热,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心里“咯噔”一跳,立即睁开眼,竟然是他。
“你……”怎么会来?
然而她的嗓子沙哑说不出话。
“别说话,喝水。”云胡子动了僵硬的手,单手扶着杯子凑到她的唇边。
就着他的手喝了水,沈华灼并没有清醒多久,再一次昏昏欲睡起来。
“别睡了,乖。”云胡子甩了甩有些僵硬的手。
沈华灼睁大眼眸,原来她还在梦里,以为的热枕头原来只是他的左手,脸上一红抬了抬脖子,示意他抽出去。
“你枕着睡。”怕她睡不好,回头又做噩梦。
温柔的云胡子,沈华灼更加肯定自已还在做梦了,眨了眨眼睛重新闭上:“没想到做梦也能梦见你。”梦里的他比现实中的他讨喜多了。
云胡子摇头心疼的抚着她的长发,他能说什么了,解释一番?依她的性格大概不需要。
不等他想清楚,床上的女子最近大概真的累极了,侧了个身子,枕在他的手臂上再次入眠。
冬阳出来的晚,金黄色的光辉带来阵阵暖意。
王永成一大早就被请来给沈华灼复诊。
傅青源亲自带着他进来,看到的却是青纱帐中女子从容的睡颜,大胡子靠在床框上看着女子,他的手好像雕塑一般枕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夫来了。”傅青源咳嗽一声提醒着。
他的声音没有刻意压制,沈华灼从睡梦中醒来,听着人多有些羞窘,便索性装睡。
云胡子也侧了身子,正好挡住青纱帐缝隙中的脸,只把她的手递了出来。
“看来云娘子休息得不错,今天好多了,老人说医者不自医,你这身子骨就是往日里太弱了,一直操劳没有好生休息过,若是再不好好的将养着,只怕以后子嗣艰难。”这话王永成昨日当着傅家兄弟不好说,今日当着云胡子的面,倒说了出来。
“唔。”云胡子应了,心疼藏在胡子里。
沈华灼继续装睡,如果现在醒过来,会尴尬死。
大夫走了,云小妹连忙蹿了进来,守着沈华灼,看她眉眼轻颤,惊喜地叫唤:
“大嫂,你终于醒了”云小妹握住她的手,唤来云胡子。
“吃粥。”他长腿一迈端了碗粥过来。
沈华灼偏过头,摆明了是不想接受她。
“大哥,我给大嫂喂。”云小妹推推云胡子。
“烫……”粥是白米粥,正热气腾腾的冒着烟,云胡子无视两个女子的话,一心体贴的低头吹着粥,吹凉一勺,旁若无人的喂给沈华灼吃,动作小心翼翼,好似她就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般。
沈华灼不肯张嘴,他就不收勺子,僵持在那里,好像空气也在这一刻被僵住了一般。
沈华灼往旁边偏,他就贴心的跟上去。
如此几遍之后,傅家进来了好几个丫环来伺候,沈华灼抿了抿嘴唇,不想让人看笑话,勉强张嘴吃了几口,她便说吃不下去了。
王大夫走之前有过吩咐,她才刚醒一次性不能多吃,此时肠胃弱不好克化。
沈华灼的病完全是累的,休息一阵后,又生龙活虎了,云胡子旧话重提,要带她回家。
得到消息傅家兄弟,一个轻抚鼻尖沉默,一个跳着脚抱怨。
“沈娘子太容易心软了。”要是他,必定不会轻易原谅他。
“既然如此,咱们就请她多留几天罢。”趁着没人看见,傅青渊斟了一杯酒,一口干下然后淡定的开口。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