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如花的院子与柳氏的院子倒也相差不远。
吴意领着二呆慢悠悠的一路闲逛着过去。
虽然身体的记忆中对于相府十分熟悉,但是吴意还是很震惊于相府的宏伟与奢华。
各个园子里都盛放着各色妍丽花朵,假山流水,参差树木,芳草萋萋,好一幅姹紫嫣红春意盎然的美景画。连接各个院子的是一条较为宽敞的碎石子路。只是这碎石子却是经过特殊挑选和加工的。只有朱红和灰白两色,相互镶嵌着,透着雅致和清新,甚是惹眼。因顶尖稍有磨平,所以纵是软底绣鞋走在上面也不会硌疼脚底,反而比走平坦的大道多了几分不一般的韵味。
吴意入了柳氏的院子。这柳氏的院子虽然没有云如花院子那般奢华富丽,倒也雅致清幽,与主人十分相衬。
穿过长廊石桥,远远便见一个粉衣侍女正弯腰拿着扫帚小心的清扫着地面的尘土枝叶。而她的身旁则站着另一个红衣白底襦裙侍女,一手叉腰,纤指微扬,朱唇半启,似乎在指挥着那粉衣侍女,细细瞧去,却是桃花娇容,纤长身形,头上簪着精致的银钗,在日光下反射着耀目的光芒。
吴意挑了挑眉,刻意放轻了脚步。快要接近两名侍女时,伸手掩住口鼻,娇弱的咳嗽了两声。那两名女子立即抬起头来,见是府中大小姐,忙忙弯腰福礼。
“大小姐。”两人同时出声。
红衣白底襦裙侍女声音娇翠。那粉衣女子的声音几乎隐没在她的声音之下。
吴意蹙眉,目光扫过两人,却见那粉衣侍女身体有些发抖,估计是被云如花的恶名给吓到了。那红衣白底襦裙女子却是一脸镇定,只从眼中透出一丝小心翼翼的情绪。
吴意继续蹙眉,等到眉头快要打成蝴蝶结的时候,终于开口。
“不知小姐我过来了吗?居然还这么用力的扫地,弄得本小姐身上都是灰尘,你是故意的吗?”
声音要有多大便有多大,要有多尖锐便有多尖锐。顺带还做了一个左手叉腰,右手往前一指的半妖娆半恶俗的动作。这动作可是同那个侍女学来的,有点现学现卖的意思,不过不知道相似度有几分。
“小姐,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小姐饶命。”
粉衣侍女身体抖动的幅度加大了些,慌乱地跪了下去。一旁的红衣侍女也跟着跪了下去,不过吴意还是捕捉到了她眼中一瞬间的犹豫。
“咳咳……”又是几声娇喘连连,吴意还翘了翘兰花指,又很随意的摆了摆腰肢,捏着嗓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女愈发恐慌,不知道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小姐为何要询问自己的名字。不过,还不等她回答,一旁的红衣侍女倒是急急开口。
“回大小姐的话,她叫柳儿。”
吴意的右手收了回来,撑在下巴下面,做小鸟依人的思考状。
“二呆,你给我记好这个名字,回头让管家赏她一顿板子。”
二呆一直愣愣的站在一旁,此时听到自家小姐吩咐自己,忙忙点头,也不管她下的是什么指示。
于是,相对于云大小姐的悠闲,傻侍卫二呆的怔愣,以及红衣侍女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灾乐祸,柳儿的状况就凄惨多了。一听说大小姐要惩罚自己,脑中立即自动联想起以前那些受过惩罚的家丁侍女之流,一个个的痛呼声响彻云霄,顺带卧床不起三个来月,再严重一点的,就得卷起铺盖走人了。可是如果自己走了,三夫人该怎么办呢?三夫人心善,身边原本就只有自己一个贴身丫鬟,其他两个丫鬟都是二夫人分派过来的,一个个都心高气傲,还明里暗里和二夫人通气。自己在这里的话,好歹还能陪着三夫人,遇上什么事情也还能派上一点用场。要是自己被大小姐赶出相府,三夫人的处境恐怕会愈发艰难。那两个丫鬟估计也会骑到她头上。
一想着这些凄惨的状况,柳儿的眼泪就扑哧扑哧掉下来了,一张小脸更是惨白不已,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哭什么,快去厨房看看你家三夫人是否已经给本小姐准备好饭菜了。”吴意半仰起头,一副高傲的样子。
柳儿无法,想要再求情,却终是动了动唇,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站起身来,又低头福了一礼,匆匆往厨间走去。
吴意目光扫过四周光景,却见不远的葡萄架下放置着一张木藤椅,扶手上雕镂着几朵牡丹,透着一种古色古香的韵味。于是,抬步,走到藤椅前,以一个很舒适的动作半躺在木藤椅上,微闭着眼。
半晌,又睁开眼眸,目光斜斜看向不远处的那一抹红色身影,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状。
“呀,我给忘了,那谁,起来吧。”那随意的一指,怎么看都有那么些武则天的味道。即使称不上女皇,也有那么点慈禧太后的风格了。
红衣女子原本与柳儿一同跪下,本以为云大小姐会让自己起身,结果她径直忽略掉了自己,跑到木藤椅上打盹去了。心里自然是恨得不行,可是又不敢贸然起身。毕竟只要云如花一句话,自己就有可能落得与柳儿同样的下场。于是,跪到腿脚发麻,整个身上都感觉到了地面冰凉的湿意时,云大小姐终于让她起来了。
“谢大小姐。”虽然心里很不情愿,脸上却还要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吴意看着她的模样,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她在心里把云如花骂了几百次。
目光继续移动,几周扫视后,落在静静躺着的扫帚上,以及旁边可怜兮兮的几片叶片。
“呀,这地面居然这么脏,岂不是会弄脏本小姐的鞋,这可是本小姐最喜欢的一双锦鞋。”
吴意又开始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一边说着,还一边提起裙角,露出那双精致好看的锦鞋,上面绣着紫罗兰色的丝线,衬着白色的鞋面,煞是惹眼。
不过这些话,吴意纯粹是睁眼瞎说。以云如花在云府的地位,以及皇上她娘也即太后对她的喜爱,这样的锦鞋恐怕没有几千双也有几百双吧。哪里称得上最喜欢呢?
不过那红衣侍女显然是相信了,贝齿咬了咬红唇,低声开口:“小姐,奴婢这就去打扫干净。”
看着那红衣侍女很自觉却又有些勉强的拿起扫帚,再瞧那抓扫把的细嫩小手,以及怎么看都有些僵硬的姿势。吴意满意的点点头,澄澈的眼眸中漾起一丝涟漪。
等到那红衣侍女将几片在风中打了好几个转转的叶片扫到一块,又悠闲的开口:“你身后还有脏东西呢。”
红衣侍女骇了一跳,以为真的是什么大不了的脏东西,先快快地往前走了几步,再回眸,看见地上那一块大小姐口中的“脏东西”,不由得满头黑线。那里只不过是一块指甲大小的从扫帚上脱落下来的木皮。
无奈,却也只能从命。于是,又小心翼翼的打扫干净,顺带用锐利的眼光伴着龟速移动的身形,将自己视线范围以内环境扫视一遍,将那些可能称得上是脏东西的污秽打扫得一干二净。
终于打扫完毕,红衣侍女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在这薄凉的初春中竟然冒出了汗意。缓缓转身,侧头看向木藤椅,却发现大小姐不知在何时已经睡着了。心里不满的情绪愈发浓烈,刚要瞪她一眼。却见一旁站着的傻侍卫竟而直直的看着自己,目光如炬,竟像是能看穿自己的心思一般。忙忙低下头,打算进入房间。
红衣侍女的身形刚到门口。吴意悠悠的醒了,优雅的掩着小嘴打了一个呵欠,顺便将右侧脸颊上的玫瑰胭脂抹匀。
“咳咳……”娇柔的咳嗽中怎么也听不出撕心裂肺。
红衣侍女顿住,转身,看着木藤椅上的吴意。
“呀,我的肚子好痛呀,肯定是受凉了……”一直放在扶手上的右手高高扬起,然后狠狠落下,在红衣侍女以为云大小姐又要大声呼痛于是眼中捎上了幸灾乐祸外加嘲讽还有那么一丝你活该的复杂情绪中,吴意温柔的触上扶手,然后又温柔的摸了摸,五颜六色的脸挂满了笑意。
“你再不给本小姐去拿绒毯过来,你就在这里等着本小姐给你盖绒毯吧。”
声音不紧不慢,不咸不淡,不轻不重。
不过,落在红衣侍女耳中的重量犹如晴天霹雳。于是,像一阵风一般跑进房间,又像一阵风一般将绒毯小心翼翼地盖在吴意身上。
再于是,一直愣愣站着的二呆又想到了小姐告诉过他的那个“火烧屁股”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