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唐蜜儿只来得及唤他的名,因为颚骨碎裂般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咬着唇强忍,她知道自己不该瞒着他,但是……
“唔……”
霍峻熙没有松手,相反的,力道因为唐蜜儿的痛呼更加重、直到看见她紧咬成苍白色的下唇溢出耀眼的鲜红,滑过唇角流下,滑落她箝制的指头,呈一道细流,流过手背。%し
“该死!”他松手,蓝眼瞪视自己手上的红艳,一再看见唐蜜儿溢血的唇,眼里闪过不为人知甚至自己也理不清的复杂情绪。
唐蜜儿的血在他手背上,竟像岩浆般烫人,烫得霍峻熙甩手,欲挥开这股恼人的烫热感。
“你没事吧?”不先管自己的注意的是霍峻熙的举动,她的关心之情诚实且恳切、忘了那是她的血,来自于她的伤。
“还好吗?”她拉长袖口,谨慎地试去细红的血丝。
这笨蛋,受伤的人是她自己却——霍峻熙抽回手,对上唐蜜儿投视而来的不解的目光。
“熙?”
“你——”霍峻熙头一次有不出话的时候、当看见唐蜜儿染血的唇和白净的肤色相映时,他以为自己看见一团美艳的火在雪地独自燃烧。
在唐蜜儿脸上,他仿佛看到冰雪地里最绚丽的火光,狠狠焚烧他冰封千年般久无人可动摇的情绪,燎烧他的冷酷,火舌燎烧不绝,以不留一草一木的残酷焚烧他的理智。
霍峻熙突然粗暴地拎起她领口猛扯向前,目的不是为了揍她,而是以唇封上她的……
原以为自己激怒他而将挨打的唐蜜儿闭上眼等着重拳落下,又怎知落下的竟是四片唇办相贴的震撼!
唐蜜儿睁大眼瞪视眼前霍峻熙的吻,如此霸道残暴不留余地,威力强大到崩溃她的理智与气息,她只觉脑中一片混乱,她的背贴上冷硬的墙壁……
“该死!”霍峻熙的唇离开她,手也同时撤出,气息沉重且烦躁。“给我一个能让我原谅你的理由,否则你的生命到今结束。”
这不是威胁而是决定,当现有人或事物会扰乱他的时候,消灭或将其留置在身边是他会做的两种决定。
而现在——决定性的关键掌握在唐蜜儿手里,是生或死全在她将要出口的理由。
震慑在突如其来的吻中还无法清醒的唐蜜儿,只能愣楞地看着强吻他的霍峻熙。
以往倚赖性重的猫儿眼如今像在看陌生人一般,直到霍峻熙抓着她领口将地扯向前,又狠狠压贴撞上墙壁才回神。
“给我理由!”
“我……”唐蜜儿出声,眼泪不争气地跟着滑出眼眶。嘴唇因为霍峻熙的强吻再度流血。被逼到不得不出一直藏在内心的话:“我无法像你那样……残忍,我……”
霍峻熙抓住她猛力推到一旁,怒气灼灼的蓝眼闪过冷酷残暴的波动,一声不吭地踏进卧室甩上门。唐蜜儿狼狈地倒在地上,被一连串的震撼骇出了泪。
她还是出口了,会将两人关系破坏殆尽的话他还是让它出口了……
——
那女人竟他残忍!走进房躺卧在床上的霍峻熙想了想,铁拳捶落身侧的床垫出砰的一声。她竟敢他残忍!不愿意承认,同样的话从别人嘴里听见是恭维,从唐蜜儿嘴里出却让他感到莫名愤怒,愤怒到——
他抬手扬掌在自己眼前,想起刚才失去控制的举动,该死!他的手还有从唐蜜儿身体传来的微热。
他不曾情绪动摇,冷漠阴邪的面具从未在人前卸下……
然而,一次又次,他的情绪、他的面具,全在那双黑曜石眸子里崩解瓦解,甚至让他——
“不,不可能!”霍峻熙摇头否决方才所想,也提醒自己绝对不可能。
他——不可能爱上她的,绝不可能!
但如果是呢?潜意识里的反面情绪悄悄浮起问号,一个令他次领略到呆愣为何物的问号。这个问号没有解答,或者,该是霍峻熙在答案浮现之前已经先行扼杀答案的内容才更贴切,他不想知道也不要知道。
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一把呈现黑亮光泽的法制mabpa5自动手枪安稳地躺在里头。霍峻熙拿起枪、掂掂它在掌中的重量,取出弹夹,十五子弹一粒也没缺;将弹夹推回弹夹槽,扳动卡榫,听见第一颗子弹被推近弹道的声音,卧室门被从外头敲响的叩叩声也同时出。
“熙?”唐蜜儿朝紧闭的门板话。“你出来好吗?我……我有话告诉你。”
门内的人连声音都不出,让唐蜜儿站在门前好一会儿。
“熙——”他真的生气了,为什么自己总是会惹他呢?明明白己一直很努力想报恩,为什么每次都适得其反?“我不是故意要那种话伤害你。”
门内还是没有动静。
“熙,你听见我的话了吗——啊!”卧室门突然大开,吓了唐蜜儿一跳,受到惊吓的眸子瞠大,眨也不眨地迎视霍峻熙俯落的瞳眸和……
抵压在左胸的枪口。
“你……”
“你无法服我。”霍峻熙淡漠的语气和杀气腾腾的目光倏然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的苦涩,让危在旦夕仍然保有敏锐直觉的唐蜜儿在到矛盾。
霍峻熙的确要杀她,枪口紧紧贴右自己胸前告知这再明显也不过的事实,但如果真要杀早该动手,不会只是将枪口压在他身上迟迟不扣动扳机。好矛盾,他要杀他却不动手。
“我为什么要躲?”淡淡的视线扫过枪一眼,唐蜜儿抬头,毫无畏惧的眼神流露的不是不怕死的坚强,而是满满的问号。
“你不躲是因为你现在只能依靠我?”如果只是为这个令人厌恶的报恩心态——他会恨这女人,真真切切地恨这个介人他世界影响他至此的女人!
他向来杀人不眨眼,却在她面前迟疑了……
唐蜜儿摇头,海藻般飘逸的长随之轻扬。“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你还不动手。”
“你想死?”
“我不想。”她想活着,可是不想再一个人孤伶伶的活着,想有个人在身边,而这个人也早就告诉自己一定是——霍峻熙,所以“如果是你,我可以。”若他不要自己活着,那就死吧!因为——如果陪在身边的人不要他,活着与死无异!
霍峻熙冷冽的蓝眸因为他的话闪过强烈的错愕,而唐蜜儿却给他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
“为什么?”他想知道为什么明知自己死期将至唐蜜儿还能笑成这样,而且,扬言杀她的是他这个当初杀了她全家的人,她不恨不气不恼不后悔吗?
“我想活着,但是我受够一个人孤独存活的滋味。”回想起过去,即使记忆再遥远,也只是余悸犹存的恐惧令唐蜜儿不自觉斗,“我想有人陪我活下去,我好早以前就告诉自己如果这世上有个人能陪我,或者让我陪他一起活下去,我会好好活着……”
“你找到那个人了?”所以想活下去。霍峻熙的话带酸味而不自知。
“我以为我找到了……”唐蜜儿抱着双臂,凉硬的枪口仍然抵在她胸前,这种场面让她出苦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认定你就是那个人,哪怕不是自愿陪在我身边或愿意让我陪在身边都好,那个能让我想活着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一定非得是你才行,其他人都不可以的这想法、我自己也是到刚才、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好早以前就抱着这样的想法,甚至刚刚还想过如果没有你,活着与死没什么两样,你——我为什么要躲呢?”
这算什么?霍峻熙眯起眼,咬牙低吼:“你在向我示爱?”
“我不知道?”唐蜜儿摇头,霍峻熙凶怒的表情伤害了他。“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示爱,你是男人而且比我有经验,这些话算是示爱吗?”
“这种想法难道不是?”除非让他相伴,否则活与死无异——这种话难道是平日闲聊就能出口的?
“我真的不知道它是不是,我只是想在死前出自己想的话,我不想伤害你,真的,我不是故意要你残忍,我只是……只是学不来,我相信在盛盟城做事需要一定的冷酷吧,所以我……对不起,我的意思是我学不会盛盟的行事作风。”
谁伤了谁还有待斟酌吧!霍峻熙注视她留有血迹的唇暗忖。“你不满意我的作风,所以不愿做盛盟的大嫂?”是这样吗?
“不是不愿意。”唐蜜儿言明自己从来没不满意他任何事,“我没有任何不满,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认为你是对的,但是我对你的事业没有任何帮助,或许我可以处理你私人生活上的琐事,但也仅止于此。”
她后面的话霍峻熙没有听进去,霍峻熙在意的是她一开始的─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认为你是对的。他疑惑,甚至有些动怒,“即使我亲手杀了你,你也认为我是对的?”
唐蜜儿毅然点了点头,秀致的脸扬起了悟的笑容。“是的,即使你亲手杀我。”
“你——”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唐蜜儿闭上眼,等待银弹射穿心窝的疼痛与死亡的来临,这一生大概到今为止算结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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