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能够单纯而快乐地过活,仅仅是因为没有发现,可一旦撕开那层伪装光明的外衣,里面深浓的腐黑让她既恶心又痛苦。
暗杀还是一波接着一波来,无论他走到哪,似乎都有人想要杀他,可是结果都是惨烈的,下场非常血腥;他喜欢杀人,也享受着杀人的快感,他从不隐瞒她这一点,但他尚算仁慈,每次都不会在她的面前动手。
可是她有眼睛、有耳朵,会看、会听。
就算没有亲眼看到那些残酷的场景,但她已经慢慢认识到,真正的黑道是怎么一回事,不是电视上的那种义气江湖,而是真正的你死我亡。
他对来杀他的人,从来不逼问,似乎一点都不好奇,是谁想要杀他?他只是单纯地享受着杀戮的那个过程;而每次看到他那种特别安静的神情,她就知道,刚刚的霍镐语,经历了怎样的事情!因为杀完人后的霍镐语,他眼眸深处会有一种诡异的红,闪动着几许兴奋与残虐,让她每每看着,心都会颤抖起来!
他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可以那么冷血,表情却又那么温和!那种即便是出现在电影里面,大家都会觉得残忍过头的画面,他却能慢慢欣赏,滋味无穷似的。
他是恶魔,疯狂到极致的恶魔!可是她想要逃离他的身边,却没有办法。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可是人的想像力却更是无穷,而想像中的画面,尤其恐怖而真实。
每天晚上她都被恶梦纠缠,梦里面全是红、是喷溅而出的温热的鲜血,血淋淋地全洒在她的身上!皮肤感觉到那种热热的惊悚,四周都是哀求、哭泣的声音,一声声求救着。
她想要上前,却发现手被箝住,怎么都挣不开!转身一看,却是他……霍镐语,站在她的身后,望着前方的人间炼狱,他尔雅朝她一笑,“很精彩,嗯?”
从梦里惊醒,全身都是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床单都湿透了,她喘息着,眼睛里满满的泪水;转头,却发现那个梦里的男人就躺在她的身旁,正睁着如墨玉般的眼眸,安静地望着她,唇边勾着一抹疼惜的笑。
“作恶梦了,嗯?”
那语气、音调与梦里的一模一样!冷汗不断地从她皮肤底层渗出来,她喘着,浑身发轶;从来没有想过,在他的身边,她可以害怕到这般地步。
但他没有放过她,“睡不着?那就做点别的吧。”
温柔的语调、温柔的吻,还有那徐徐抚揉的手掌……他的身体她很熟悉,他的温度她闭着眼睛就可以感觉得到;就像是落入蛛网的昆虫,越挣扎只会黏得越紧,逃不开被吞噬的命运!
在他的怀里,她从来都没有赢过,每次意志都会输给慾望。
可身体是靠近的,心却越来越远。
慾望在窜动中受到诱惑,她却越是恨着自己那么不争气、那么无用,明明是抗拒的,却还是被他挑起、勾起!他抱着她的温柔让她泪如泉涌,为什么这么温柔、却又那般残忍?她接受不了,实在是接受不了……她哭了,生平第一次哭得那么惨,哭得喘不过气来,却是求他放过她吧!再这样下去她会疯的,真的会疯的。
他望着她的眼睛,表情平静,整整平静了五分钟;室内一片沉默,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听到搁在床边的那两只手表走针的滴答声,但事实上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望着她,安静又认真,看着她哭泣、看她求他、看她让他放过她,然后,他像是疯了一样,吻着她、抚着她,将她卷入一场癫狂的性爱之中……
她从未感受那种强势的、绝对的慾望,他将她逼到极致却怎么都不肯满足她,哪怕她丢脸地哀求他,他都无动于衷,一遍一遍地逼她,要她承诺永远不离开他、也永远不放开他的手。
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屈服了。
可是她的心却越来越难过,她无法面对自己的懦弱与无能,一天一天消沉下去;她变得不快乐,脸上再也看不到原来的那种灿烂笑容,她发现自己好像对生活失去了乐趣。
以前的叶心栩,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很充实,觉得自己很有目标;可是现在的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天天过下去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在他的身边,看他满手的血腥、看他杀掉一波又一波送上门的人?
他让她充分认识到黑道的本来面目,却也夺走了她的快乐。
看她一天比一天意志消沉,他彷佛无所觉般,还是待她很温柔,对她浅浅而笑;可是他越笑、她心越冷,心越冷、她就越无力……她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失去了活力,时间怎么过,对她而言,根本就没有了意义。
她以为他也不在意她这样的状态,因为霍镐语的世界,谁都走不进去!但在她寒假来临的第一天,他却带着她坐上豪华的私人飞机,来到了法国。
他没有带她去奢侈之都巴黎,也没有带她去星光闪耀的里昂,却带她来到了这阿尔卑斯山脚下最古老的小城,Annecy,这里有着最清澈的湖水、最浓绿的山林、最美丽的景致,还有最凄婉的惊世爱情故事。
卢梭曾经深深地感叹:“我的心灵是Annecy的流水荡涤至净,正好忏悔。”
可是那么纯净的水却洗不掉霍镐语的黑暗,这么美丽的小城却抹不掉她心里的哀伤。
心有凄,则美景全无,
她在他的身边感到窒息,这座巨大如城堡一样的房子,是他财富与实力的象徵,却也是囚禁她的牢笼;牢笼再古典、再壮观又如何?不过从帝都换到法国而已。
在这陌生的国度、陌生的语言里,她似乎被他困住,永远也逃不开。
生平第一个没有在父母身边的农历新年,她与他共度。
没有曾经的无尽甜蜜,只有余下满满的苦涩。
霍镐语是个很传统的人,即便是已入法藉,在法国生活多年,他还是陪着她过农历新年;丰盛的晚餐,上菜后管家和佣人都退了下去,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个,光滑的原木餐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中式美食,那全都是她最爱吃的菜,他很了解她!这份细心与体贴,到现在还是让她的心坠坠地疼着。
他很温柔、很认真地为她布菜,细腻的鱼肉他会先挑掉刺,鲜美的虾子他会为她剥壳,一举一动都照顾到她的需求,他的温柔让她想要落泪。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看起来这么温柔的男人,本质里却走个恶魔?
如果一直不让她发现他最真实的一面,该多好?可惜还是不行,人不可能闭着眼睛过一辈子,尤其是她!
她不想接受他的那种温柔与体贴,但通过无数次很平和的教训之后,她很清楚地了解到,反抗他是无效的,她只能认命地吃。
晚餐过后,在熊熊燃烧的壁炉前,他搂着她,递给她一个红包,轻声地说:“心心,新年快乐,这是你的压岁年。”那鲜艳的红在他白皙的指间,分外妖娆。
她的反应是立刻的,一把拍开,“我不要!”
她讨厌红色,再也不会接近红色!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疼她、宠她的语哥哥,不再是那个为她写报告、帮她吹发的语哥哥,也不再是陪她到处去吃美食、陪她四处游玩的语哥哥!他看似干净的手掌里染的是无数条人命,他是恶魔,他是她不能够再接受的。
她的拒绝没让他生气,他还是温柔地嘴角含着笑,可她知道,他并不是无害的!到了法国,进入他的领域之后,她才明白,原来之前她看到的他,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在帝都,他只是纯粹去寻找多年前失散的妹妹,没有任何黑道事务上的牵扯,就算杀人,也只是因为有人妄想要杀掉他;可到了法国就不一样,他的领地在这里,他的权力也在这里,他去哪里都会带着她,作任何交易也都会要她跟着!他将自己敞开,将真正的“霍镐语”完整地敞开来、给她看,却也让她更恨他!
很久以前,她天天都会缠着他,要他告诉她,这么多年他究竟去了哪里?在做什么?每次他都会浅笑轻声说:“会有那天。”
那时的她都认为他只是在敷衍她、安抚她。
直到他带着她去南方见她的父母时,在妈妈的询问下,她才知道,原来霍叔叔跟霍阿姨要出国旅游,年幼的他独自一个人要撑起整个家族事业。
可能是因为当时他的表情太淡,也可能是因为当时他的神情太平静,平静得让一向大咧咧的妈妈都感觉到什么,而没有再追问下去。
一个人对亲人的过世表现得那么淡然,如果不是因为他寡情,那就是因为那道伤太深而他不愿触及!
他很明显不会是前者,因为他们都知道霍家三口的感情有多么好,也清楚霍叔叔跟霍阿姨有多么爱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