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
一个肤色黝黑、国字脸、小眼睛、嘴唇厚厚、身材矮小壮实的小伙子对一个睡在躺椅上的年轻人大声说道,很显然他来的很匆忙,汗水正一颗颗的沿着黑脸滴落。
躺椅放在浓密的树荫下,阳光还不是很炽烈,透过树叶为大地投下一片斑斓的光影。已是仲春时节,天气正一天天的热起来,知了提前开始了工作。午后时分,心情有些按捺不住的燥动,但从山间吹来的徐徐凉风却驱散了此处的闷热,心境平和得使人昏昏欲睡。睡在躺椅上的年轻人大约25、6岁,白晰的皮肤,浓眉,挺直的鼻梁,再配上略有些凹陷的眼睛,使他的脸看起来很生动,充满活力。
但此刻他的脸上却没有好颜色,眉峰微微皱起,横了旁边人一眼,满脸不悦的训道:“你个小死皮,没看见本少爷在休息?嚷什么嚷?一边待着去。”
休息个屁呀!不就是睡懒觉嘛,睡就睡呗说得那么文雅干什么?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当面说。被称作小死皮的黑汉子与躺着的年龄大约相仿,此刻也顾不上擦满脸的汗,焦急但仍涎着个大饼脸一脸谄媚的笑着说:“少爷,不喊您不行呀,一连和二连的弟兄快打起来了!”
“嗯,打起来?让他们打。”少爷翻了个身。
“少爷,闹不好会出人命的”
“怎么回事?”少爷这才打起精神正脸面对小死皮。
“具体还不清楚,好像是训练中有弟兄受伤,围了好多人,正吵吵,小的一看不对赶紧回来给您报信。”
“你他娘的,事情没搞清就瞎嚷嚷,”少爷用一根手指点着小死皮“让他们连长去,什么事就来烦我。”说完又别过脸,打算喝口水接着睡。旁边临时充当茶几的骨排凳上放着一杯凉茶以及翻到一半的书。
“少爷您忘了,这段时间他们都在县城为老太爷办寿礼,不在队里。”小黑皮暗暗嘀咕,少爷什么都好就是太懒,还说我。
“哦,好像是有这回事,那走吧,去看看。”少爷满是无奈地站起身,大约175的身高,被叫做小死皮的赶紧从旁边树枝上取下军装,少爷麻利的转过身套上,扣好扣子,这一刻少爷的气质恍然一变,庸懒、颓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刚毅、果敢,眉宇间似乎隐有一股肃杀之气,让人不敢靠近,这才是少爷该有的样子,小黑皮心里暗暗想着。
“还愣着干什么?走吧。”少爷临走时还不忘拎上了一条马鞭。
湖东县城不大,这个背倚大别山、前濒长江的县城是连接两湖与皖赣的枢纽,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以及自然条件使得湖东县像一颗璀璨的明珠落在华夏大地上,这里是远近闻名的鱼米之乡、富庶之地,四省众多商品聚集地以及中转站。县城有两条大街,一东西、一南北,东大街是县府、党部所在地,平日里出入的多是些穿中山装、着长袍的文雅之士,是湖东的政治、文化中心;沿着磨成光滑圆润青石板铺就的大街向左一拐便是南大街,沿着南大街一直向前走,到尽头便是过去的护城河,护城河与长江相接,护城河与南大街相接处有两个码头,客运在左,货运在右,这条街是湖东县繁华之所在,这里商铺林立,吃喝嫖赌抽都有,坑蒙拐骗偷俱全,三教九流鱼目混杂,每天形形色色人等,五颜六色货物从这里进出县城,为这里带来繁华抑或肮脏,是湖东的经济中心。此时在东南大街拐角处一家店铺内,三个军汉正与掌柜的讨价还价。
“赵老板,陈老太爷大寿你就拿这样的货色糊弄,你这招牌还想不想挑了?”说话的是一个尖下巴瘦瘦的汉子,他的面前琳琅满目的摆着很多东西,东瞅瞅、西看看,手里挑挑拣拣似乎对这些东西都不是很满意。
白净面皮、架副眼镜的掌柜并未生气,这是生意场上的常事,客人们总是找出各种理由以其达到压价的目的,这手法见多了,他习惯性的弹弹身上的长衫,笑吟吟的说:“金连长,瞧您这话说的,陈老太爷大寿我们敢不尽心吗?半年前就开始准备了,您瞅瞅这料子,这可是正宗的元隆顾绣,我敢说整个湖东县城就找不出第二块来”,掌柜的四十多岁,外表文静,乍一看还以为是私塾里的教书先生。
“元隆顾绣?”旁边国字脸的军汉开口了。
“保准错不了,如假包换!”掌柜的依旧笑眯眯的,笑容中透着股子令人信服的亲切。
“老金,别听他的,这赵老板死的都能说活了,元隆顾绣我们又不认识,还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这样,买回去团长要是怪罪,咱就把他这昌隆商号端了”说话的是一直没开口的圆脸,小小的眼睛,满脸的络腮胡子,咋一看还真有些凶样。
“秦连长,就怕您下不了这手,我就是再骗别人还能骗您吗?”
“还是赵老板会说话,就这了,来呀,把这些都搬回去。”金连长冲门外喊到。
“三位连长里边请。”掌柜的殷勤往里让着。
沿着北大街一直往前走,通过一条简易公路便进入了大别山余脉,距离县城二十几公里有一个小镇,再往北便是方圆百里的高峰柳峰山,远远望去,柳峰山像一只欲展翅高飞的老鹰,老鹰嘴的前面是一道山梁,其余面均是峭壁,这道梁便成了上下老鹰嘴的唯一通道,据老人们说闹长毛时山上就有很多长毛子,朝廷围了一年多也没打下来。
在柳峰山的脚下,群山环卫中有一个依山而建的小村子,点点散落在绿树掩映间,这就是陈家庄,庄子里所有人家都姓陈,散落在群山中的点点白墙拱卫着一栋三进的大院子,这里是陈老太爷的家,也是远近陈氏族人的宗祠,白墙、青瓦、飞檐、斗拱,尽显江南建筑的风格。陈家以诗书传家,陈老先生是晚清秀才,武昌起义的枪声打破了像他一样的很多人的功名梦,可还是很有用的。陈老先生德高望重,早年曾出任过省咨议局咨议,前几年因政见不合以及年事已高回到陈家老屋,平时教教族中晚辈,自得其乐颐养天年,据说老人的儿子在国民政府当大官,出于对老人的尊敬,这里长年非常安静,绿树清风,溪水潺潺俨然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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