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似乎并未察觉到俪昭仪的无礼,只心平气和地含笑道:“本宫既然提及,自然是要告诉妹妹的。”迎着俪昭仪急切的目光,她一字一顿道:“这个人就是镇国将军府嫡女,皇上亲封的馨月郡主,曲灵栩!”
额?
对曲灵栩这个名字,俪昭仪自然是不陌生的,只是怎么都没想到皇后所说的人会是她,不由深深蹙眉,不敢置信地反问道:“娘娘何出此言?”
曲灵栩虽然这些日子风头大盛,也的确入了太后和皇上的眼,但区区一个郡主,尚不及她在皇上心里的分量重,如何能在这么大的事情上说上话?
俪昭仪疑惑,与此同时,慕容璟亦用不解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母亲,这其中的关节他自是清楚,但平白把曲灵栩卷进这次事端中并无益处,他实在不明白皇后为何要这样做。
皇后察觉到慕容璟的眼神,却视若不见,只淡淡向俪昭仪道:“到底要如何处置你父亲,主动权不在皇上,而在冷元勋,只要他主动向皇上解释,说一切都只是误会,他事后查明一切都是冤枉的,皇上不仅不会要你父亲的性命,反而会对他多加抚慰,到时候妹妹再在皇上耳边几番,令尊会因祸得福升迁高位也未可知。”
皇后这番话让俪昭仪妩媚动人的大眼睛睁大了一圈,连掩饰表情都忘了,因为在她的认知里,这根本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俪昭仪总算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但依然有些颤颤抖抖,“娘娘,这……这可能么?”
“以你我之力自然是不可能,但有曲灵栩在,就不一样了。”见俪昭仪依旧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皇后有些无奈地笑道:“平日里瞧着妹妹是一个多么机灵的人,怎么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反倒糊涂起来了。”
皇后唇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俪昭仪原本堵城一团的大脑瞬间通透开来,是啊,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冷元勋就算性格再冷漠,再不近人情,终究也是个男人。
曲灵栩……
想到这里,俪昭仪深深朝皇后行了个大礼,感激道:“臣妾多谢娘娘提点。”
“你既然求到本宫这里,本宫岂有不帮的道理,只是此事宜早不宜迟,妹妹还要早做打算才是。”如此说了一句,皇后又补充道:“馨月郡主表面看似随和,骨子里却很是有一股傲气,妹妹跟她说话时也要稍稍注意些,切忌不可强迫,明白么?”
“臣妾明白。”
得了主意,俪昭仪自然无心再在皇后这里耗时间,皇后也不多留,嘱咐身边的管事姑姑恭敬地将其送出凤仪宫去了。
出了昭仪宫,俪昭仪即刻吩咐身边的侍女去敬事房领腰牌,请曲灵栩进宫叙旧,自己则匆匆赶回荣芷宫,亲自从库房中挑选出一套价值连城的老坑翠玉头面,并一副珍贵字画,作为给曲灵栩的见面礼。
俪昭仪这边忙进忙出热闹个不停,然而事情的女主角曲灵栩尚不知自己莫名其妙就被算计了,此时她正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把玩着一封尚没有拆开封皮的信。
“主子,清扬哥说了,主子并非不想亲自给您写信,只是他公务实在太过繁忙,所以才让清扬哥代笔,您千万别生气。”冷元勋的信是通过特殊渠道传入京城的,凌霄拿到信丝毫不敢怠慢,即刻就呈到曲灵栩面前了,只是这气氛……实在是怪异的很。
听到凌霄的话,曲灵栩捏着点心的手指一顿,淡淡问道:“云意,识字么?”
云意被曲灵栩这句冷不丁的话问的一头雾水,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奴婢小时候跟随父亲读过几本书,也算认字,但认的不多。”
“无妨。”曲灵栩懒洋洋地把手中的信往云意的方向抛弃,打了个哈欠,“帮我读一下,只读你认识的字即可,不认识的略过去。”
那家伙既然忙的连写封信都需要别人代笔,她自然也不需要费那个眼力,亲自去看了。
……
云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隐在梁上的凌云更是一个踉跄,差点摔下来。
主子这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高!实在是高!
“主子,这……这不太……不太合适吧?”凌霄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如果冷元勋知道曲灵栩让侍女当着他们的面读信,而他却没有阻止,他一定会死的非常惨。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觉得挺好。”曲灵栩脸上的笑容有多灿烂,心里就把冷元勋骂的多惨。
那个死家伙不是惯会装出一副高冷的样子么,那就看看最后被气炸的是谁好了。
见云意拿着信,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曲灵栩淡淡笑道:“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要本小姐来帮忙拆信封?”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云意云心跟凌霄凌云几个人也算熟悉了,见凌霄用一种哀伤中夹杂着恳求的目光看向自己,云意只能回给对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低头默默把信拆开。
且不说曲灵栩才是她的主子,她必须要听主子的命令做事,就是冷元勋这种莫名其妙的傲娇态度,连她都看不下去了。
清扬自是卖力找出了十几种理由,为自家主子没有亲笔写信来开脱,但曲灵栩却并无所动,但她怎么都没想到江陵的局势发展到那般不可控制的地步,同时也庆幸去的人是冷元勋,而不是慕容璟兄弟,否则一场大肆杀戮是免不了了。
清扬絮絮讲着他们这些日子的经历,基本上没漏掉什么,见情势转好,自己配制的药品也算对症,心情也算放松了些,正准备让云意把信合起来收好,却听对方轻咦一声,“小姐,这信里如何还夹了一片银杏叶子?”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云意那里,只见她把手伸进信封里,掏出一片金黄色的叶子递到曲灵栩手中,“主子,您看看。”
曲灵栩从云意手中拿过叶子,那是一片极其普通的银杏叶,在这个秋末初冬的季节,随处可见,但胜在大小匀称,连叶子两边细细的纹路也一模一样,像极了冷元勋一板一眼的处事风格。
不知不觉中,曲灵栩嘴角含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她纤长的手指轻轻一动,将叶子翻转过来,一行刚劲有力的熟悉字迹映入眼帘。
旧事如天远。
云意悄悄凑过来看了一眼,有些茫然地看向凌霄,然而凌霄自幼在夜部长大,一天除了睡觉之外的所有时间几乎都在练武,哪里懂得这些文绉绉的话,两个人只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然而曲灵栩却是明白的,因为旧事如天远的上一句是:相思如海深。
曲灵栩摇摇头,忍无可忍地吐槽了一句,“幼稚。”
这么大的人,平时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生人勿近的模样,却耍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实在是幼稚的可笑。
凌霄等人虽然不知道曲灵栩为何会因为一句莫名其妙的事而心情好转,可无论怎样,总是高兴的,便也抓住一切时机为冷元勋‘洗白’,“主子,世子爷一定是觉得这片叶子很美,所以才特意寄给您的。”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不是么?
曲灵栩不打算跟凌霄他们解释这句古诗词的来历,只将信重新折好,让云意放到她妆台下的抽屉里去。
同时又在考虑,自己从哪天开始告病,才能不留任何痕迹地让慕容璃等人放弃让她去江陵控制瘟疫的打算?
又或者,她应该去看看。
一种难以明说的复杂情绪在曲灵栩心中滋长,矛盾。
然而这样的矛盾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有外院的下人前来回禀,说宫中俪昭仪派人请曲灵栩进宫叙旧。
“俪昭仪?”曲灵栩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的确有这么号人物,再联想起冷元勋适才在信中提及的事情,忍不住冷笑道:“这世道还真是奇怪,素不相识之人要请本小姐叙旧。”
也不知道叙的哪门子旧。
“要奴婢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俪昭仪突然来找主子,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主子就说身子不爽,推掉罢了。”在云意的记忆中,曲灵栩一共进了三次宫,每一次都险象环生,可见那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一味逃避又怎么能知道某些人在打什么主意。”曲灵栩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道。
相比于俪昭仪的叙旧邀请,她更好奇这个主意是谁给对方出的。
“主子,如今太后不在宫中,您如果在宫中,出了什么事,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依奴婢看,还是回绝了吧!”江陵地区受灾,太后觉得这是上天对朝廷的惩罚,提出去京外的寺庙吃斋念佛一个月,为灾民祈福,皇上拗不过太后,只得让几个平日不受宠的嫔妃随太后一同前去,又拍了许多御林军随时保护太后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