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死到临头还要做无谓挣扎的许氏,慕容璟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人证物证俱在,许姨娘还要说自己是无辜的,看样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如此说着,他转头看向宋之问,“谋害将军夫人事关重大,本宫需要先进宫回禀父皇,至于许氏,就请宋大人带回京兆衙门,暂时关押起来吧。”
“是。”宋之问恭敬地点点头,稍稍犹豫一下继续道:“依殿下之见,许氏身边的下人,需不需要审问?”
“这是自然的,给本宫一个一个细细的审,绝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那封信上虽然没有落款,但必是写给慕容璃无疑,只要有人招供出来,慕容璃就一定难逃此劫。
一想到这些,慕容璟就忍不住抱怨,这个冷元勋平日里挺聪明的,怎么这事却办的没头没脑,若是跟踪那个暗卫到陵王府,来个人赃俱获,现在哪里还需要费这么多心思。
其实有这样想法的何止慕容璟一个,坐在回程马车里的曲灵栩思量之下,也觉得自己的安排有失严谨,不由一阵叹息。
见曲灵栩神色郁郁,云意安慰道:“主子,太子殿下跟许氏一族积怨已深,即便那封信不是许氏所写,他也一定能想出法子让她百口莫辩,您大可不必担心。”
“早在那个下人被带去京兆尹府的时候,许氏就已经是个死人了。”曲灵栩幽幽叹息一声,眉头间笼罩着的愁绪却像秋冬时节的晨霜,透着晶亮的凉意,“到底是我思虑不周,没想到许氏身边竟然会有暗卫,否则也不至于棋差一招,让慕容璃有逃脱的机会。”
“如果事事都能未卜先知,这日子岂不是太过无趣。”随着这个声音,冷元勋熟悉的身影如一道清风般闪进马车,云意被突然闯入的陌生气息吓了一跳,好在不是第一次见识冷元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处事风格,是以很快平复心情,在看了曲灵栩一眼后,掀开帘子出了马车。
看到冷元勋,曲灵栩心里的愁绪稍稍舒展些,她侧了侧身子,给对方让出一块宽敞的空间,淡淡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关切:“奔波劳累了这么多天,你应该好好歇息才是。”
“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些累了。”冷元勋嘴角上扬,勾起一丝邪魅的轻笑,旋即伸了个懒腰,靠在曲灵栩身边躺了下来。
马车并不大,冷元勋这般“四仰八叉”地一躺,瞬间占去了一大半空间。
眼见自己被挤到角落里,曲灵栩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世子爷,您不在世子府休息,却偏偏千里迢迢跑到这小小的马车里来,这品味……还真是特殊。”
冷元勋似乎没听懂曲灵栩话里的不满,依旧闭目假寐,过了一小会儿又慵懒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的头有点痛。”
“这人太闲了,往往就会闲出病来,世子爷您是该……吃药了。”曲灵栩瞥了冷元勋一眼,气定神闲道。
“没有那么严重,你帮我按按就好了。”冷元勋侧身往曲灵栩身边靠了靠,继续假寐。
什么?
这是要把她当使唤丫头?
冷元勋,你还真敢想。
看着面前这张大写加粗的无赖脸,曲灵栩清秀的面庞上闪过一丝狡黠之色,淡淡道:“既然世子爷开口,我也不好不给面子,只是马车颠簸,我这手上又没轻没重的,要是把您按疼了,可不好呢。”
冷元勋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曲灵栩,见她答应地这样爽快,就知道肯定打了什么歪主意,心下觉得好笑,却也不说破,只微微睁开眼,“没关系,你尽管按就是。”
冷元勋,这可是你说的。
曲灵栩虽然医术精湛,但她学的是西医,对穴位什么的并不是很清楚,再加上有意要整蛊冷元勋,上手就是一通胡按,她长年握手术刀,手上力道自然不小,不一会儿,就将对方平整光滑的头发弄成一团乱麻,玉冠也摇摇晃晃的,只差没掉下来。
曲灵栩毫无章法且故意用了蛮力的按摩,自然是不会舒服到哪里去,但“受虐者”冷元勋却始终是一副享受的表情,甚至眼角眉梢间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的曲灵栩一阵郁闷。
靠,这家伙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没有如愿享受到“施虐”的乐趣,曲灵栩不甘心地加大了力道,然而她这副没有内功的身躯力量实在有限,十几分钟下来,体力已是严重透支,连手指头都在瑟瑟发抖了。
见曲灵栩手上的力道变轻,冷元勋缓缓睁开眼,微微含笑的深眸中含了几丝调侃,“刚才的力道很好,如果能再用力些,想必会更舒服。”
舒服?
舒服你个大头鬼!
一万匹草泥马从曲灵栩脑中呼啸而过,要不是念在这家伙还有些用处,她真忍不住要一脚把他踹到路边去。
整蛊别人不成,反倒把自己累了个够呛,曲灵栩愤愤不平地瞪了冷元勋一眼,正要说话,双手却被对方先一步握住。
冷元勋把曲灵栩泛着酸痛的手捧在手心,一边轻轻揉捏,一边道:“你不用想太多,一切有我。”冷元勋的声音如春风般温柔,跟他素日里不苟言笑的冷漠性格大相径庭,见曲灵栩沉默不语,他又继续道:“我原本打算从江陵回来就去将军府提亲,只是令堂新丧,这事少不得要往后拖延了,但无论如何,你信我。”
你信我。
短短三个字,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愫,在这局势动荡的乱流中,在皇权争斗的尔虞我诈中,亲父子兄弟尚会彼此防备,反目成仇,更何况区区男女之情。
有时候,信了别人,就等于把自己推向了万丈深渊。
可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偏偏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让从来不曾信任任何人的曲灵栩莫名心安,正因如此,她才会在知道对方受重伤后,毅然决然地孤身犯险去救他。
有些人,有些事,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见曲灵栩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冷元勋并没有过多地解释什么,而是及其认真地迎上她的目光,郑重其事道:“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冷元勋甚少有这样的神色,曲灵栩即便什么都不问,也知道对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必定非同小可,稍稍思索片刻,试探道:“可是跟红莲教谋反有关?”
虽然冷元勋并没有仔细把他在江陵的经历说给曲灵栩听,但以曲灵栩对冷元勋的了解,既然已经跟陈秀成交了手,只要他不愿意,对方根本不可能有任何逃脱的机会,更别说还是带着那么多教众全身而退。
但这样不可能的事,却偏偏发生了。
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冷元勋有意放走陈秀成。
说曲灵栩跟冷元勋心有灵犀也好,说她心思缜密也罢,总之,她虽然没有到过江陵,却几乎推断出了整个过程。
“不是。”冷元勋微微摇头,“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的身世。”
之前被曲灵栩弄乱的头发已经重新梳理整齐,摇摇欲坠的玉冠亦被扶正,只是他眼眸中的神色,被玉冠上那颗熠熠生辉的蓝宝石衬地分外黯淡,那样子,仿佛是伤心地久了,好不容易在心里凝结成了一个坚韧的伤疤,可如今又要硬生生地把伤疤撕裂开来,重新翻看那段不敢触碰的往事。
“身世?”曲灵栩怎么也没想到冷元勋会说出这样的话,神色不由一震,脱口而出道:“你难道不是淮阳候的儿子?”
见冷元勋微微点头,曲灵栩脸上的惊讶之色更甚,刚刚舒展些的眉头亦再次紧蹙起来,“这怎么可能?”
冷元勋既然清楚自己的身世,想必淮阳候也是清楚的,古代人一向讲究血统,如何会让一个并非自己亲生的儿子来承袭爵位,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曲灵栩的惊讶诧异本在冷元勋意料之中,待对方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后,方才继续道:“虽然这些年已经少有人提及,但想来你也知道,当今皇上是如何登上皇位的。”
曲灵栩穿越而来后,为了更好地了解这个时代的背景,读了不少史书,其中自然也包括本朝的历史,先帝极重感情,初初登基时,后宫之中只有先皇后一个女人,先皇后也是有福气的人,入宫不过两年,就给先帝生了一个儿子,皇后之位可谓稳固,但天不遂人愿,没过多久,那位皇子竟然感染了疫症,虽然在太医们的极力救治下保住了性命,但左腿却落下了严重的腿疾,只能依靠外力帮助才能走路,这样一个身体不健全的皇子,无疑是不适合继承大统的,那些个觊觎权势的大臣纷纷上书,劝诫先帝要为千秋万代做打算,纳娶适龄女子入宫,为皇家开枝散叶,当时先皇后尚年轻,先帝便回绝了朝臣们的建议,只想着还有机会得个嫡子,可是一晃三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