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涛薛谦浑然不知眼前的杜玥早已经不是他们所知道的那个杜玥。
教室外的楼道里,杜玥看着眼前的热闹喧杂,微微的有些恍惚。
九四年的初中还没有校服,入眼的十几岁同龄的同学,穿着以二十多年后的眼光怎么看都怎么土气的衣服,稚嫩的脸上洋溢着笑脸儿,嬉笑打骂的从杜玥的身旁或走或跑或闹的过去。
没有二十多年后的烟土市井,白领精英的气质,只是单纯如纸的清甜。
有女生和杜玥打招呼,杜玥一个也不认识,只能笑着点头。
墙上的瓷砖照出此刻杜玥的模样。
没有二十多年后的风霜挫折和自卑,有的只是年轻飞扬的自信和明亮。
杜玥笑了。
这就是青春。
“铃铃铃……”
上课铃响的猝不及防。
杜玥愣了下,才发现自己不经意已经走到了楼道另外一头儿,赶紧的往回跑。
只是初来乍到,杜玥还不熟悉,只能挨个的对教室门上的班级号,好不容易找到了“三年级二班”,杜玥冲进去,却是撞到了一个人的后背上。
“对不起!”杜玥捂着脑门说。
“进来——”
那个同学没说话,说话的是站在讲台上的老师。
杜玥进去教室,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同学们,今儿咱们班转来了新同学,大家欢迎!”讲台上是英语老师,也是杜玥记忆中的初三班主任。
班主任带头鼓掌,杜玥也才看清楚那个撞到她的同学。
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一贯黑密的头发顺服又带着些许不着痕迹的桀骜,白净的皮肤,光洁的额头,高耸的鼻梁,抿着的唇角,浓密的眉毛像是被挑剔的筛检过,手里拎着的书包漫不经心,炯然有神的眼睛扫过,杜玥的心头都跟着跳了跳。
“请这位同学做个自我介绍!”班主任说。
“常子腾!”那个男生说了三个字,声音慵懒,惜字如金。
班主任,同学们,“……”
啧啧……
这才是霸道校草打开的正确方式。
十五岁的杜玥会怎么样,杜玥不知道,只知道现在三十多岁的她,都在赞叹。
不过常子腾这个名字,还真是有点儿耳熟。
杜玥正想着,看到那人转头往她这边看过来……然后杜玥就在那个男生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丝的嘲讽。
要不是杜玥大学毕业之后找了不下十份儿工作,见过的人形形色色,还真看不出来。
只是紧跟着杜玥就明白了。
班上的其他女生们也在看他,只是人家都在偷偷的看,只有她看的光明正大。
杜玥笑了笑,眼睛睁得更大。
那个男生,“……”
新生坐到了班主任安排的座位上,开始上课。
杜玥顾不上其他,专心听讲。
英语对杜玥来说一向就难,曾过去的二十多年也不怎么用,乍看上去相当的陌生,可这回一堂课下来,她不止听明白了,连单词也都背了二十多个。
英语课后,就是语文和历史。杜玥只是大概看了个遍,就能记住七八十,甚至有些重点的地方,都能记得在第几页的第几行。
难道这就是重生一回的金手指?
杜玥闷声的笑。
可到了放学,杜玥笑不出来了。
初三的时候,学校搬迁到了距离县城不远的新教学楼,也正是因为如此同学们大都是骑着车子上学,现在车棚里的自行车数以百计,哪个是她的?
“干嘛呢?”杜玥愣神的时候,有女生问她。
长长的马尾束着,晶亮的脑门弯曲着几道卷发,正奇怪的看着她。
杜玥看到她,激动的眼睛泛光,她怎么就忘了王萍了,她高中乃至是以后那二十三年里最好的闺蜜之一,高考的时候复读了一年,考上了重点本科,毕业后曾去滨城找工作,可无功而返,最后就窝在现在她们所在的这个县城里嫁人生子,在她回来之前半年还见过她。
“萍萍,帮我找车吧!”杜玥拉住王萍就往车棚那边走。
王萍还被杜玥那一声“萍萍”惊的说不出话来,她和杜玥不在一个班,因为住的近,有时候放学也一起走,可也没亲近到“萍萍”这么喊,让人听着肉麻……可看到杜玥皱着眉头在车棚里找来找去,从她的车子那边看过去好几遍还是一副“什么都没看到,我的车子到底在哪里”的神情,王萍叹了口气。
“你的车子在这儿呢!”王萍指着一辆车子道。
杜玥这才发现自己看过去好几遍,只觉得有些眼熟的车子还真是自己的,“哈,刚才怎么就没看到!萍萍眼力棒棒哒!”
啥棒?啥哒?
王萍茫然。
杜玥赶紧说道:“咱们一起走吧!”
“好!”王萍道。
两人骑着车,一起往家走。
一九九四年的县城只有纵横的四五条街,街道上都是两三层楼高的建筑,从学校往县城路上经过几个毗邻的村子,还能看到笼盖着塑料的冬小麦,同学们穿着厚厚的棉服,三五成群的往县城里骑着,路上欢声不停。
王萍不爱说话,杜玥也顾着看四周陌生又似乎熟悉一切,没一会儿王萍就到了家。
“走了。”王萍车把一拐,就进了胡同。
杜玥赶忙的喊了句,“明儿早我找你一起!”
“好!”王萍遥遥的应。
杜玥继续往前走,再走一个胡同,就到了那时候的家。
记忆里高高的围墙四角,一棵香椿树,一棵葡萄树,两拢菜地,一方小小的花坛,镶着瓷砖的墙壁上是春满乾坤福满园的对联,色彩明亮的影壁墙是聚宝金盆,金童抱鱼,门口两个小石狮子威风凛凛,两扇厚重的木门推开的时候“吱呀”作响像是历史厚重的车轴。
那时候不知道平房的院子有多么的自由畅快,只羡慕楼房里居高临下的那些人,而当搬到楼房,困在小小的四方格子之后才明白头顶上每日看到的那片蓝天有多么的清澈悠远直到一辈子都忘不了。
杜玥的眼眶发红,泪水也开始一个劲儿的往外冒。
不知道是近乡情怯还是什么,杜玥扶着车把的手都在发抖。
杜玥擦了脸上的泪,深深的吸了口气,装作欢快的用车子的前轱辘把院门顶开。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