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糕厂的老板笑容可掬，和杜玥爸爸打招呼。
杜玥爸爸让杜玥自己玩儿一会儿，杜玥就趁着这个机会在冰糕厂里转了圈儿。
几间厂房，四五个工人，不是二十多年后的全自动化，而是基本上靠人工，有的在脱模，有的在往刚弄好冰棍儿的模具里摆放冰糕棍儿，还有的正在封包装。
和上辈子她从新闻上听说的什么什么场子里苍蝇老鼠乱爬，上完厕所也不擦手就直接往食物上摸之类不一样，厂房里面相当的干净，几名员工一边叼着冰棍儿一边忙，看到她随手就给她一根冰棍儿。
杜玥谢着接过来，在院子里吃。
头顶上的日头照在树上，再从树叶的缝隙中洒下来的光落在她的身上，混着手里冰棍儿最淳朴简单的香气，隐约的竟带着几分梦幻的颜色。
这会儿爸爸已经和冰糕厂的老板说好了，冰糕厂提供车子和摆放冰糕的小箱子，每天五十根儿冰棍儿，便宜批发八分，贵的两毛。然后第一天的成本由爸爸出了，之后挣多挣少就看杜玥的本事。
听着公事公办，可杜玥知道其实她已经是占便宜了。
爸爸陪着杜玥到了街头，杜玥一点儿也不怵头的喊：“冰棍儿，又凉又甜的冰棍儿！”
六月底的天气，已经到了三十多度，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买了一根。
爸爸高兴的摸了摸杜玥的头，让她早点儿回家，然后爸爸上班去了。
杜玥看到爸爸走了，转头推着车子往县里的商铺街上走。
九四年的县城没有什么消遣娱乐，只有一个三层楼高的供销大楼买卖，四周的两条街上就是小商铺，那时候空调没有普及，商铺里到了夏天大都是开个风扇扇扇风。街道两边也有卖冰棍儿的，可也都是商家的冰柜里摆放着，只等着上门去买。
“冰棍儿，又凉又甜的冰棍儿——”
杜玥的声音清脆的就像是大夏天的喝了酸梅汤一样舒爽，要是再吃上几口冰棍儿，活脱脱快乐似神仙。
“来两根儿！”
“来一根儿！”
“……”
商铺的服务人员们从里面冒出头来，看到卖冰棍儿的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儿，又忍不住多问了几句，知道杜玥是已经考完试的初三学生，立刻表示杜玥以后过来还会买。
那年头勤工俭学的学生不多，勤工俭学的女学生更少。
待这边走了一圈儿，杜玥车子后面的冰棍儿已经卖了一半儿，杜玥又回去冰糕厂，把剩下的冰棍儿换了，又重新把箱子装满了五十根，往杜翘的学校走。
中午放学的时间就要到了，学校门口都是各种卖小吃的，卖冰棍儿的也有几个守到了学校门口。
杜玥过来，四周卖冰棍儿的都露出了不善的眼神儿。
杜玥腆着稚嫩的脸，笑的无害，“我来接妹妹放学！”
“……”
此言一出，立刻和善了不少，随后再随口的问上几句，知道她是在勤工俭学，态度就更亲切了，“还剩下多少？你先卖吧！”
“就是，赶紧回家，下午还得上课呢！！”
“……”
架不住四周的热心，杜玥厚着脸皮就先卖了。
在卖了十多根儿之后，杜玥表示自己卖完了，等上五年级的杜翘放学，杜玥拿出几根冰棍儿给杜翘的同学，和杜翘一起回家。
等下午杜翘上学，杜玥又在街上吆喝了两个小时，最后一天下来，杜玥一算账，冰棍儿便宜的两毛，贵的五毛，算上成本，一天下来，杜玥挣了三十块钱。
三年之后，杜玥在滨城上学，一天的生活费才六块。
杜玥没想到卖冰棍儿能挣这么多！
晚上，张莘和王萍过来，杜玥拉着两个人叽叽咕咕的说了好一阵儿。
第二天，三个人一起去了冰糕厂。
冰糕厂老板也早知道杜玥是和同学们一起，提前预备了箱子。
只是冰糕还没有完全放到箱子里，就看到她们拿出来了三张纸贴在了箱子上，纸上的字一模一样——勤工俭学。
这是干嘛？
冰糕厂老板有点儿方。
杜玥眨了眨眼睛，“不会让你吃亏的！”
三个女生骑车走了。
车子后面的冰糕箱子上“勤工俭学”四个红字，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映得冰糕厂老板的眼睛直晃。
他是不太明白，可隐约的也觉得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姐妹三个兵分三路，杜玥走的是先前商场学校那一路，张莘走的是挨家小巷子里然后顺着湛清县新修的富强路从南到北，王萍则是在县城里的几条街道里转。
吆喝是必然的，只是在吆喝之前加上“勤工俭学”四个字。
就算是最不好意思张嘴的王萍都能喊出声。
声音虽然有些发颤，可在夏天听着正正好。
“来两根！”一个人走过来。
王萍抬头就看到了一身军绿的衣服，教官？
军训刚结束几天，王萍的潜意识里还有军训教官们的严厉呵斥，王萍脑袋都不敢抬，说：“一块！”手里就把最好的冰棍儿拿过去。
陆云祁接过来，瞧了王萍几眼，回去了身后几步开外的军用吉普车里。
“诺。”冰棍儿塞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手里，那个人正是常子腾。
“那个卖冰棍儿的，是你同学吧？”陆云祁问。
同学？卖冰棍儿？
常子腾眼前立刻浮现出杜玥的身影，抬头看向窗户外面，是王萍，杜玥的好友。
王萍在卖冰棍儿，那杜玥……
常子腾不由笑了。
为了挣钱，还真是不浪费一分一秒。
陆云祁早就盯着常子腾的神色，“呦？不对劲啊……小二，你不是盯着那个杜玥的吗？怎么连人家的朋友都惦记？”
“瞎说什么呢！”常子腾把刚剥开的冰棍儿塞到陆云祁嘴里。
陆云祁笑眯了眼睛。
常小二在京里一副生人不近的模样，到了外头地方倒是荤素不忌？
陆云祁别眼再往外看，发现那个叫王萍的女生已经骑上车子往另一条街上拐，一边骑一边回头看，就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
刚才他买冰棍儿的时候，那个女孩儿表现的太明显了。
所以他就是“洪水猛兽”？
陆云祁嘴里叼着冰棍儿，开车跟上去。
常子腾也看到了，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眼睛微微的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