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克勇愕然之余就明白了,比兵器也是自己输了。宝剑挂在腰间,什么时候被他抽去了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如果要是在你死我活的战场,林毅想要自己的命,岂不是轻而易举?
祖克勇有些脸红脖子粗,好半天,他脸上才恢复了平静,当众向大家宣布:“本大统领与林毅的比试,无论是拳脚还是兵器,本大统领都输了,林毅完胜。”
他这几句话一出口,在场的兵将就有些骚动。
“可是大人,最后分明是你赢了。”
“是啊大统领,林毅最后已经不敢战了,甘拜下风,怎么是大统领输了呢?”
大旺和祖克勇的亲兵头子田恒都不解道。
祖克勇道:“不要说了,以此剑为证,真是愧煞人也!”说着呛郎一声,把宝剑还匣。
这一下大旺和田恒全明了,惊愕之余,看向林毅,这小子什么时候把游击大统领的宝剑给抽去了?比武现场我们眼睛瞪得这么大,虽然是晚上,但有这么多火把照亮,我们硬是没看到。姓林的真是邪了!
现在的林毅也有些出乎意料,他只知道祖克勇骄横跋扈,想用这种方法收拾自己,自己这么做,不是为了跟自己的上级游击大统领争强好胜,而是为了几十名在众人眼中连草芥都不如的流贼俘虏。
明末官府的腐败林毅早就耳闻目睹了,官府眼中的流贼,就是那些不布衣,泥腿子,走投无路的穷苦百姓,他们之所以造反为贼,主要因素是为生活所迫,才不得不铤而走险。现在他们已经缴械投降,愿意弃恶从善,怎么能够赶尽杀绝?
穿越之前,林毅也是穷苦人出身,家中的户口本往上翻几代都是农民,他又是人民子弟兵,百姓情结比较重。他对各个朝代的农民起义,都有一种同情感,对腐败无能的官府有一种憎恶。尤其是对离他穿越之前不太久远的明末农民起义印象颇深,穿越前通过教科书,影视小说及民间的传闻,对李自成,张献忠这样的历史牛人有几分崇拜和幻想。
因此林毅今天才会冒死这么做,在其他人眼中应该千刀万剐的流贼,曾经是林毅心目中的英雄人物,因此林毅才会做出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他一个小小的旗长,敢如此逆游击大统领的龙鳞,在众人眼中无疑是作死之举,连林毅自己也认识到了风险的存在,游击大统领肯定会恼羞成怒,可是林毅没想到,他竟然就这般认栽了。
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当众承认,在下属面前,有几个当领导的能做得到的?
林毅有些动情。
林毅早已经见惯了官场乱象,官差在上级面前都是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在同级和下属面前皆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无理还要搅上三分理,想让他们服输低头,简直势比登天。在这乱世,像祖克勇这样的武将世属罕见,就凭这一点,林毅觉得祖克勇够个人物。
当时林毅心中升起一种肃然之情,赶紧恭恭敬敬的对他施了一礼,谦虚道:“大人言重了,大人勇武过人,属下远不及也,刚才属下只是侥幸得成,大人只不过是一时疏忽而已,冒犯之处,还请大人恕罪。”
祖克勇虽然骄横,但是就服气能打赢他的人,何况林毅并不是他的敌人,而是他的下级。
现在又看到林毅如此谦恭有礼,心中更加认可林毅了,不住点头道:“现在本大统领完全相信了,你小子果然是一人能诛杀百贼的猛人,难怪你们五人能灭掉满天星他们200人。有如此身手,只当了个小旗长实在是埋汰了,这次又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应该注重重升赏才是,奈何本大统领职权有限,就先委屈你做本大统领的卫队总旗官,你可愿意?”
祖克勇的亲兵卫队有一百多人,这一百多人的总头就是卫队长,卫队总旗官就是卫队长的副官,也就是游击大统领贴身保镖的二把手,仅次于卫队长田恒。
亲兵卫队每一名军将,都是祖克勇的心腹军将,更别说二把手的总旗官。另外,这宁远军,不同于卫所军,一个野战军的亲兵总旗官不知要比卫所兵的百户长强多少辈。
因此这对林毅来说,一下子就压过了他原来的顶头上司总旗长兼代理百户长王建,一步登天成为祖克勇的亲兵头子之一。
林毅当然知好歹,再次施礼道:“多谢大统领提携,做大人的卫队总旗林毅荣幸之至,何来委屈之说?”
“哈哈哈,”祖克勇大笑,“百户大人没什么异议吧,小曹大统领那里回头本大统领跟他说。”
王建赶紧躬身施礼:“大人,小人岂敢有异议?我等现在已经投到大统领大人麾下,唯大统领马首是瞻,一切全凭大统领大人裁决,能效忠大人,伺候大人,是我等的福分。”
张华,贺涛,王琦,东胜等人,皆大欢喜,特别是小颖看到林毅因祸得福还升迁了,又笑靥如花了。
这时林毅想起件事来,道:“大人,那些俘虏是不是可以放了他们?”
“那是自然,比武你赢了嘛,本大统领岂会食言?”祖克勇道。
第二天。40多名流贼的俘虏被押了出来,整整齐齐的跪着,黑压压的一片。
祖克勇人高马大声像有几分凶恶,围着他们转了两圈,目光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身上扫过,这40多个人感觉到末日的来临。
祖克勇手里拿着马鞭,指着他们叱道:“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本大统领真想把你们全都杀光。不过算你们走运,本大统领改变主意了,现在决定把你们全都放了,你们要好自为之,再敢造反跟朝廷作对,犯到本大统领手里,就活剐了你们,听见了没有?”
这些人认为今天脑袋要掉了,没想到祖克勇竟然要放他们,惊愣之余,有些不敢相信,继而唯唯诺诺的表示以后要做个大明的顺民。
祖克勇道:“来人,把他们全都解开,让他们都滚!”
40多人全部被解开了绑绳,真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活动活动筋骨,接下来谁也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40多个人虎口脱险,捡了一条命,但是他们竟然没有一轰而散,面面相觑后,相继全都跪下,异口同声道:“谢大人不杀之恩,多谢大人饶命,大人真是好人,这份恩情我等自当铭记于心。”
祖克勇为人大大咧咧,一向骄横,是个说打就杀的血性汉子,见不得这些婆婆妈妈的情感场面。
因此一摆手,“算了算了,你们不必谢我,要真想谢的话,就谢本大统领的新任总旗官林毅吧,是他们冒死救了你们,否则本大统领一个也不会饶你们的。”
这些人对林毅现在太有印象了,那天晚上在山洞中林毅成为他们的噩梦,他们弃械投降之后,林毅没有杀杀他们,从这方面说,临沂就是他们的救星,现在听说林毅又冒死救了他们,他们获得了生命和自由,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全都被感动了,纷纷跪倒向林毅叩头致谢。
林毅道:“你们都起来吧,记住大统领大人的告诫,不要再为非作歹,做一个大明朝的顺民。”
“林大人,不瞒您说,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走了这一步,要大凡有活路,谁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造反呀。大人今天饶了我们,回去后,我们估计也得饥饿而死……”
说着,不少人掉下眼泪。
林毅心中升起一种酸楚,他知道这些人说的肯定是真心话,人不伤心不落泪,更何况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哪一个朝代的农民起义没有官逼民反的因素?好端端的老百姓会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去舍命起义吗?这就是那些治世中兴之年没有起义,乱世灾荒之年,老百姓生活不下去了,才会揭竿而起。
明朝末年的社会是怎样一个烂摊子呀,林毅既有耳闻目睹,又有亲身的体会,官府腐败,千疮百孔,内忧外患,再加上小冰河气候的影响,天灾不断,饥民遍地,白骨累累,老百姓能不造反吗?
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这些人,放了这些人,但他们回去以后,如果不造反,还得饥饿而死。如果他们造反了,还是官府眼中的流贼,仍然派兵剿灭,自己这是救他们还是害他们?自己做的这些有意义吗?
乱,太乱了……
林毅一时觉得自己能力太有限了,官小职微,人微言轻,自己不能够改天换地。
突然他眼睛一亮,“你们不必伤心,如果真的走投无路,还可以吃粮当兵,你们愿意杀鞑子吗?”
这些人一听,赶紧磕头,“大人,我们愿意跟着你杀鞑子,只要能吃饱饭就行,求大人收留我们吧。”
林毅看向祖克勇,“大人,鞑子无故犯境,屡屡肆虐京畿,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不如带上他们杀鞑子吧。”
祖克勇思忖道:“好吧,正好三叉口卫所严重缺编,暂时都编到三岔口卫所吧,将来打完仗之后还回你们三叉口所。”说着看向王建。
“卑职遵命。”王建拱手应诺。
祖克勇又对这几十名俘虏道:“你们现在都是三叉口军所的兵了,暂时归本大统领指挥,打完仗以后回军所。想当兵杀鞑子,这是好事,今后就有军饷了,不但能够吃饱饭,还能领一些银两,立功了,本大统领还会升赏你们,但是鞑子都是凶残的,如果你们临阵退缩,或者当了逃兵,仍然是死罪,甚至诛灭九族。懂吗?”
“大人,我们懂了,我们誓死效忠大人。”
就这样,40多名流贼俘虏摇身一变成了官兵,被王建收编了,补充到各旗当中。
这下林毅成了他们最崇拜的偶像,不管哪一旗,不管是新兵还是老兵还是俘虏兵。有的崇拜林毅的勇武,有的则膜拜林毅的胆识,更多的为林毅的恩德所感动。更有小颖,张华,贺涛,王琦,二虎等人的张扬,他们津津乐道,一天到晚说的最多的就是林毅,而且只要一提到林毅他们都是赞不绝口,竖起了大拇指。
这一下可把大旺给气坏了,他想看林毅倒霉没看成,林毅现在因祸得福还升职了,不但成了游击大统领的心腹军将,还成了人们心目中的英雄,他岂能忍得下这口气?
回到自己的屋里,恨得咬牙切齿,咀嚼着这个名字,姓林的小子势,自己必然倒霉,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善罢干休!
他脑子飞快的旋转着,突然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继而脸上显出阴邪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