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战兢兢通过午门,沿着三天前的路,士子们来到了皇极殿上,直到进入殿内,听不到午门传来的声音后,大家才慢慢恢复正常。
不管怎样,他们已经来到了这帝国的中心,以后,他们将以此为起点,成为统治这个庞大帝国的精英之一,虽然,他们要向那高高在上的存在屈膝跪拜,要时刻担心自己的**,然而,将会有更多的人向他们屈膝跪拜,他们可以随意打更多的人的**,这样一想,心情自然愉悦多了。
说起来,这次殿试和以往相比有着许多不同。
先,太子代替皇帝主持了殿试,这和以往完全不同,以往要不皇帝亲临,要不就缺席,由内阁官员主持。
然后,以往殿试结束后,只有位居一甲之选的士子才能在三天后重新进入紫禁城,由皇帝钦点状元,榜眼,探花,这一科,两百多士子却全都进入了紫禁城,其中,必定有着蹊跷,那些消息灵通的士子们开始相互打探起消息来。
因为不是考试,只[ 是等待放榜,紧张的气氛虽然还是在士子们中间弥漫,不过,却少了许多拘谨的成分,多了几分兴奋,士子们在殿内行走,相互交流,一旁的内侍和官员们也没有站出来干涉。
冯铨凑到杨澜身边,兴奋地说道。
“我终于弄明白了,为什么这次殿试传胪为什么要全部考生进场,原来,圣上要让皇长孙亲自决出本科的一甲人选,因为皇长孙不中意读卷官们选出来的一甲人选,所以,这才将所有士子都集中起来,他将在我们中间选出状元。榜眼,探花!”
“是吗?”
杨澜脸色平静,淡定地点点头。
冯铨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
“凤梧贤弟。难道你不感到兴奋?”
杨澜笑了笑。瞧着冯铨。说道。
“我为什么要兴奋?”
冯铨地眼神更为奇怪了。他凑近杨澜。在他耳边附语说道。
“皇长孙对你印象深刻。极有好感。若是皇长孙负责挑选一甲人选。凤梧贤弟。你不是大有希望吗?”
“是吗?”
杨澜似笑非笑地望着冯铨,冯铨偏过头,瞧了大殿那边的方文一眼。在那里,一大堆士子围着方文,大家都在恭喜他。从这边望去,除了看见方文的一角衣襟之外,根本就看不见他的样子。
“这次殿试,那方文多半位居一甲了!”
冯铨地声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嫉妒,他叹了叹气,说道。
“谁叫人家有个当辅的伯父啊!你看看我们这些同年,明明那方文对他们不理不睬,这些家伙还是像苍蝇瞧见大便一样围了过去,毫无风骨。毫无气节,真是士林之耻啊!”
冯铨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之所以如此愤恨,和他无法围上去有关,虽然他善于钻营,八面玲珑,然而,他用尽了方法,却始终无法和方文搞好关系,那方文好像天生就是冰块做的一样。永远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冯铨这人非常清楚,自己无法和对方搞好关系,他不是那种不到黄河心不死地人,瞧见情况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于是,便提早抽身了。
“这些笨蛋,不管怎么拍马屁,那方文也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那家伙。眼睛都是长在额头上的,永远不朝下面望。”
杨澜笑了笑。冯铨的语气颇有几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一般,这人,小聪明,应变能力是有的,做事的能力应该也不错,不过,谈到所谓风骨,他和围在方文身边的那群人又有何区别呢?若有不同,也只是他比他们聪明一些,识时务一些,他笑话他们,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罢了!
魏好古也在那群人中间,似乎他和那方文还能说得上话,至少,方文似乎有正眼看他。至于袁崇焕,他在大殿的另一角,身边的人不多,反正每次瞧见他,在他身边似乎都是这些人。
其他那些士子也按照同乡,或是同门地关系分别聚在一起,小声地谈论着。
不过,这种菜市场一般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不一会,方从哲便和各位考官鱼贯而入,瞧见这乱糟糟的景象,他那显得疲惫异常地脸色变沉了下来,那张苍老的脸便显得更为憔悴了。
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士子们像受惊的鸦雀一般四散飞开,各自回到当初的队列之中,恭谨地站立,肃穆异常,皇极殿顿时静了下来。
“参加方大人,参加各位大人!”
按照事先安排的程序,士子们在礼仪官的带领下,向方从哲和各位考官躬身行礼,两百多人同时出声,声音嗡嗡作响,在大殿内回荡。
“免礼!”
方从哲沉声说道。
他的脸色不好,身边的那些考官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一个个就像吃了大便一般,如果,这些士子们细心,应该能现在这些考官中,少了某些人。
夏新权也在众考官中,他地脸色虽然也不怎么好看,不过,却比不上旁边的那些人,他的视线在人群中巡视,落在了杨澜脸上,杨澜本来低着头,然而,他像有所感触一般,猛地抬起头,和夏新权对视了一眼。
夏新权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杨澜则继续低着头。
方从哲在士子们身前用他那疲倦的声音讲话,一些陈词滥调罢了,无非告诫这些士子,莫要君前失仪。
这些话他似乎已经说得够多了,完全提不起兴致,草草说了几句之后,便停了下来,然后,示意其他官员继续训话。
训话对这些官员来说原本就是家常便饭。一个话题扯上一两个时辰更是正常无比,然而,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没有兴致,一个个言就像参加丧礼一般,面色沉闷。意兴阑珊,都是草草结束。
废话不多也有个好处,士子们也不觉得站得太辛苦了,因为,很快他们就要屈下双膝,开始跪拜了。
“圣上驾到!跪迎!”
一个内侍特有的尖利嗓音在殿外响起,殿内众人纷纷屈膝下跪,口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历帝从殿外行了进来,众人皆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身影。只能见到拖在地上的一截龙袍的袍角,那上面织着金灿灿的丝线,煞是华丽。
万历在龙案后坐下后,他抬起手,随身地内侍尖声喊道。
“众卿平身!”
于是,大家又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衣衫拖动的声音,,在殿内回荡。除此之外,便是两百来人地呼吸声。
万历帝靠在龙椅上,木着一张脸,眼前这场景免不了让他想起许久不曾召开的朝会了,那时候,大殿的两边也是这么多的人,那些家伙就像市井之徒一般,轮流上阵,不顾**皮开肉绽的危险。纷纷以祖制,天理为依据,向他起攻击,虽然他是皇帝,却也不能随心所欲,若是不能随心所欲,那么做皇帝又有什么意思?
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做什么都要循规蹈矩,否则便地违反祖制。有违天理。
我呸!
你们不是不管朕做什么都要指手画脚吗?那朕就什么也不做。看你们还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那时,原本只是一时意气。因为赌气才不理朝政的,不想,这一来就是数十年了!
瞧着底下那些毕恭毕敬地臣子,万历帝心中平添了一丝怅惘,好一会,他才从那种感觉中抽身出来,他瞧了瞧下面,开口说道。
“谁是方文,站出来让朕瞧瞧!”
话音落下,下面那些士子们免不了有些骚动,虽然,他们不敢交头接耳,小声谈论,不过,这并不能妨碍他们用嫉恨地目光瞧着方文,有的甚至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列地方从哲一眼。
冯铨轻轻碰了碰身边的杨澜,待杨澜回头时,他朝他挤了挤眼,意思像是在说,看吧,我说得不错吧,这方文肯定能入一甲,说不定能成为本科状元。
方文从队列中行了出去,来到殿中,他目不斜视,神情恭谨,一边做出行大礼的动作,一边沉声说道。
“臣方文叩见陛下!”
“免礼!”
万历帝轻喝一声,那方文便顺势直起腰,没有继续跪下去,看见这情况,方从哲不为人察觉的皱了皱眉头。
“果然是一表人才!”
万历帝瞧了一眼方文,赞叹了一声,随后,扭头望着方从哲,笑着说道。
“方爱卿,你常在朕耳边说是家门不幸,子孙不孝,如今,方家终于出了一个麒麟儿,你大可放心了!”
方从哲忙躬身说道。
“臣地戏言,圣上犹然记得,臣惶恐啊!”
瞧见方从哲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万历帝有些意兴阑珊,他摆摆手,没好气地说道。
“罢了!罢了!朕不和你讲笑了,你们这些人啊!非要扳着一副老学究的脸,真没意思!”
说罢,他拿起桌面上摆放地卷宗,瞧了瞧上面写的名字,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向下面话。
“谁是庄际昌,出来让朕瞧瞧!”
一个四十来岁,面容清癯的中年人踏出队列,来到了方文身旁,同样,万历帝让他免礼说话。
“嗯!果然人如其文,气节凛然,听说你是本科会试第
庄际昌点头称是,答话极为简短,神态不卑不亢,只是,从他的双目中,你还是能够瞧出一丝欣喜之色。
他的身边的方文年纪虽然比他小,看上去却比他镇定了许多,脸上的神色明显淡定不少,不过,熟悉的他的人还是能够看出,他地心情颇为紧张,因为方文一紧张就有个动作,他的双手便会垂直放下,紧贴在大腿旁边。
这一会,他的双手便紧紧地贴在自己的大腿外侧。
他向祝无双过誓,一定要进入一甲,进士及第,到时候用大红花轿来迎娶她过门,若是无法进士及第,像他这样骄傲的人,恐怕终身都不好去见祝无双一面了,所以,他才会这般紧张。
别看他外表冷漠,其实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只要对某人有了感情,便会如飞蛾扑火一般,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士子们大概已经明白了,万历帝叫出去的人多半是今科一甲之选。
庄际昌,会试第一,文风严谨,极为大气,这些士子皆是极为佩服的;至于方文,有过目不忘之能,五岁便能赋诗作文,文风华丽,奇诡,往往别出心裁,人所思,今科会试第四,更为重要的是,他地伯父乃内阁辅方从哲。
这两人,进入一甲也算是顺理成章。
那么,第三人会是谁呢?
一干士子皆凭住呼吸,不顾殿前失仪,眼睁睁地盯着龙案后高坐的万历帝,研究着万历帝的嘴型,看他的嘴唇变化,盼着在声音未出门之前便晓得了他所提到的名字。
万历皇帝嘴角微微翘起,泛起一丝笑意,疲倦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讥讽,这一会,他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脸颊上的潮红也盛了几分。
他地视线缓缓在士子们地脸上一一掠过,那些紧张,期待,忐忑,不安的眼神让他颇为满足,他喜欢这样地调戏,这才是当皇帝的乐趣啊!
眼见大家脸上都露出不耐之后,万历才缓缓地念出了第三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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