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她睡的好一点,窗帘被拉的十分密实,即便是现在也只是开了一个小口。窗外的苍白的光芒从这个缺口灌进来,照亮一个很小的范围。
“这个世界,就只剩下起我一个人了。”她说。
夏子轩微微仰头瞥了一眼窗子之外的天光,深吸一口气,“这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你一定饿了,我去给你盛粥。”说完,便默默的走了出去。
阮清婉呆呆的躺在床上,像一只被扯掉线的木偶,空洞的双眼缓缓的积蓄着一股酸楚的液体,直到某一刻终于决堤。
仿佛内心深处,同样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也跟着缓缓地流逝了。
站在隔间的厨房里,夏子轩的心情也变得沉闷烦躁起来。
他知道阮清婉需要什么,但是他给不了。无论是封严晏的死,还是自己被蒙在鼓里的这件事,始终像个疙瘩长在他的心里,让他现在去抱着她做出什么承诺,他实在做不到。
有些事,怎么能当作完全没有发生过?
那句——你还有我,这样的话语哽在喉头,压抑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等夏子轩从厨房里端着一碗粥走出来,阮清婉脸上的泪水陡然消失不见,夏子轩也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走过去将她从床上扶坐起来,又在她的背后塞了两个枕头让她倚靠。
“东西还在你那里吧?”原本默默地喝着粥,阮清婉突然出声问道:“那本书···”
夏子轩看了她一眼,默默的将从楚晟手中夺来的那枚戒指拿了出来,递给她。
——还是不相信我吗?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握在自己手里会比较安心吧。
夏子轩一边悲哀的想,目光变得有些暗淡。
阮清婉瞥了那枚戒指一眼,却并没有伸手的意思。清冷精致的双眼呆呆的望着前方,目光茫然没有焦距。
过了好一会儿,清冷的声音才悠悠传来:“我父母在我七岁的时候外出历练,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夏子轩关切的看着她,认真的倾听。他没有说“真可怜”那样安慰的话,而且阮清婉很明显需要的也不是这个。
“从那之后,便一直是外公抚养我长大。我一直以为,我的生活可能也就这样了,虽然与其他人相比我没有父母的爱护,但是外公真的很疼我,他用尽一切方法去关心我,去补偿我,这让我从来都不觉得与其他的孩子相比我缺少了什么。”
说到这里,随之而来的是一大段时间的沉默,阮清婉精致而又憔悴的面庞变得忧伤而又迷惑。思绪卡着倒带飘回到过去,那个遥远的,或美好或悲伤的记忆。
夏子轩没有出声打断她,在他的眼里,现在的阮清婉才是真实的。冰冷的外表下,一个无助柔弱的女人。
“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想要故事继续,就不能一直陷在回忆里,夏子轩只能出声引导。
“后来···”阮清婉娇好的面容显露出一丝挣扎,显然那段记忆让她十分痛苦:“七年之前的一天,一个自称是父亲的结拜兄弟的人突然来到这里找到外公,然后把一本书和一枚令牌交给了他。”
说着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来一枚冰蓝色的宛如水晶般的令牌,摊开手递到夏子轩面前。
夏子轩也从那枚戒指里将一本书取了出来,放到一起:“就是这两个?”
“嗯,”阮清婉轻轻点头,伸手将那本书抓了起来,这本书不是别的,正是前段时间封严晏曾拿给夏子轩看的《葵水诀》。
《葵水诀》是一部不错的功法,但是一部连地级都算不上的功法,值得那些人如此大动干戈?
“这其实是一本天级功法,”像是知道夏子轩的疑惑,阮清婉主动开口说道:“只不过需要这枚令牌才能看的出来,像这样将令牌覆盖在功法的表面,从令牌中倒映出来的图像才是功法的精华。”
当时,将书扔给楚晟的时候,她并没有将令牌拿出来,很明显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阮清婉把令牌和功法一同递给夏子轩,夏子轩接过去,用同样的方法再次翻看这本书,果然发现了其中的不同。每一个字符在令牌的掩映下如同一个个活跃的精灵,字与字不断的变幻颤动之间衍生出更加深奥晦涩的法理。
文字通灵,法理具现,正是一部天级功法最主要的特征。
“原来如此,”饶是见惯了这个世界的神奇之处,面对一本书居然变成活物这样的场景,夏子轩依旧忍不住感叹造物主的神奇。不过他很快眉头便皱了起来,合上《葵水诀》一脸不解的看着阮清婉问道:“既然是一本天级功法,又怎么会落到姐姐的手里这么多年?”
阮清婉面无表情的说:“这的确是一门天级功法,不过是残缺的。里面缺少了凝练冰心寒炎的重要部分,修炼这部功法的人无论多努力,凝聚不了冰心寒炎就永远成不了王者,成不了王者的天级功法和人级功法能有多少区别?”说道这里,阮清婉的表情变得有些悲凉。
就是这样一部无法晋升王者的天级功法,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将它转送给别人?一部天级功法虽然珍贵,却也还不值得拿命去换吧?”夏子轩眉头微皱,显得有些不解。
阮清婉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苦笑:“即便是一本完整的天级功法,又怎么抵得上人命重要?但如果,这是找到我父母唯一的最后的线索了呢?我该怎么办?”阮清婉转过头来,明媚的双眼中溢满了悲伤的泪光。
那个时候,外公和自己抓住这最后的希望,就像溺水的人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一样,虽然明知道希望渺茫却固执的不肯松手。直到自己连同那根稻草一起,沉进无边无际冰冷的深渊。
“那个时候,外公受伤之前还是王者,我们原以为只要这两件东西在手里,无论花费多长时间一定能把他们找回来,”阮清婉仰头看着屋顶,原本清冷的声音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呵呵,我甚至有时候会想,他们或许只是在跟我开一个玩笑,就像小时候那样,等我晚上睡一觉第二天早上醒来他们就会出现在我面前,可是······十七年来···他们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他们就出现了。外公为了保护我被他们打成了重伤,好在重要的关头遇到了你们。”
夏子轩回忆起来,那时萧遥那个老家伙刚刚找到自己,路过云岚城时恰巧遇到封严晏被人追杀,当时不知是什么原因,一向自私自利寡绝高傲的萧遥竟然顺手帮了一个忙,将那群杀手屠戮殆尽!
“后来呢?”夏子轩问道。
“后来外公虽然大难不死,但是身体却大不如前,修为更是一天不如一天。不过或许你师父的那次出手让他们元气大伤,后来虽然他们没有放弃,但派出来的杀手修为也并没有高出太多,我和外公日夜提防,日子也就一天天过了下来。”
阮清婉自嘲地看了夏子轩一眼,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其实自从外公受伤之后,我已经对那条线索放弃了,找不找得到他们,他们回不回来对于我来说已经不在那么重要。十几年提心吊胆的生活,已经模糊了我对他们的印象···可是······我不敢对外公说,对于那件事,他始终觉得对不起我,他一直以为没有阻止我父母的离开是他的错!为了不让他过于自责,我也只能假装自己还在期望着······”
“那他们这一次是······”夏子轩小心翼翼的问。
“不清楚,”阮清婉茫然的摇摇头,“虽然我和外公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行动,原本以为他们还会像往常一样派一些修为一般的人过来骚扰,谁知道他们这次竟然下了这么大的功夫······”
“在此之前,察觉到他们又要动手的时候爷爷想撮合你我,是为了保护你吗?”夏子轩问。
阮清婉轻轻点头:“是,但是他们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对我动手,反而会把你也牵扯进来,所以我拒绝了,而且感情的事······”
夏子轩微不可查的笑笑,对此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拒绝了自己的阮清婉感到有些尴尬。
“其实我只是不想让你被卷进来,”她像是在解释什么,言语间却又有些词不达意:“虽然···最后还是把你卷了进来。可是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除了你我真的想不出还有谁能救我外公,他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所以,在我和你外公之间,你选择了他?”鬼使神差的冒出这么一句,说完之后夏子轩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阮清婉听到他这句话目光瞬间黯淡下来,清冷的声音变得有些慌乱又夹杂着压抑至级的委屈:“不是这样的,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外公是我唯一的亲人啊——你——虽然我······我怎么会选择放弃你呢?我······”
——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对于那几件东西我早就不在意了,又怎么会为了它去利用你?
——外公是我唯一的亲人啊,而你——夏子轩,怎么办?我爱上你了,可我要怎么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