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都的脸上,看不清悲喜,他小纸片人一样的身躯,在重新弥漫的巨大黑暗里,和隐去的苍龙一起消失。
侯聪抱着白衣,浑身颤抖,他们回到了那最后一个封闭的石屋。
唯独贾方还有精力多说什么。“他看不起他师父,果然他师父那四个字是留给他的吧。”
不止如此。
慕容行检查每个人的情况,焦虑地望了望小石屋的石壁,“李安都死了,怎么出去?”
莫昌笑了笑,“这点小聪明,我还有。”
他站到墙边,完全复制了李安都的手势,一层层往原来的地方回去——头顶上忽然晒到了太阳,与浑身是血还在挖地的长空、元又,看了个正着。
随着凌霄一声哭泣,众人不分尊卑抱在了一起。
就慕容行还冷静,“长空,元又,你们身上那箭伤,有没有毒啊,别带累了大公子和殿下。”
这才把这个肉麻的场面结束了。
结果是,下去的人喝了慧娘做的姜鸭汤,发了点汗都歇着了,元又和长空的伤势就稍微有些重,人都肿了,当地官员连忙派了医官来。
“有惊无险,过两天消肿就好了。100天内戒色就是了,无碍无碍。”
停了医官的话,大家放下心来,看着长空和元又肿大了一圈的脑袋,纷纷笑了起来。最高兴的就是荧光。
“活该,让你色。憋死你。”
元又太疼,说不出话,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侯聪。侯聪命令荧光看护元又,自己捂着个大棉被又走了。
也没走远,径直去了白衣房间。
他没想到慕容行在那儿,看到他还哆嗦了一下,似乎吓了一跳。
“别是慕容行也喜欢白衣吧!”侯聪也一哆嗦。
他本来想扑向白衣互相暖和一下来着,这时候只好坐在椅子上,叫住慕容行,“大毛,那个,你,怎么样?”
“多谢大公子垂询,我好着呢,这就去查哨。”
侯聪本来想说“不用”,又想想除了他也没人可靠了,正想说点什么呢,就看到白衣望着慕容行的眼光,也是感激里透着心疼,心疼里透着信任,信任里透着佩服,不仅如此,还说道“全天下,就数阿行最可靠。唉!”
唉?
还“唉”?
侯聪问白衣,“你叹什么气?”
白衣不说话,回过头去装睡。慕容行拱拱手走了。侯聪凑了过去,赖在白衣后面一起躺着。
他不知道,慕容行刚刚给白衣送了一碗从慧娘那里要的虾粥,放了粉色的粉末——皇上的药箱用上了。
这点药量也算不得什么,但是白衣这时候药性起来了,心思恍惚里,有些荒芜弥漫在身体里,意念中,虽然不想理侯聪,但是不想他走。沉默里,他却依旧裹着被子,好像觉得没意思,想下床了。
白衣回身抱住他,钻到他怀里。
“今晚你别走吧。”白衣说。
“哪种别走呢?”侯聪问。
“你说了算。”
“唉。”侯聪也说。“要不,我还是在这里给你买处房子吧。”
“嗯。谢谢夫君。”
“而且,你有几件衣服留在香陌镇,咱们多给你买几件新的。”
“嗯,听你的。”
这时候侯聪觉得,笨的是自己,讨好白衣的花样根本不知道多少。也许,该跟长空或者那几个毛学学吧。
还有莫昌,说起好听的来,一套一套的。
侯聪那晚究竟没留下,他回到自己房间,写了密折给皇上,命人快马加鞭送回大桐。还不到4月27日。他详细汇报了水龙先生的后人在水溶洞里留下的机关,信息,所谓预言到底靠什么起作用。但没提别的事。
人家父慈子孝的,总不能说太子的坏话。他只是说,李安都为了救莫昌,死了。
想想今天贾方护自己的事儿,侯聪有些不忍,但不能不继续执行,他把太子爷的人全部除掉的计划开弓没有回头箭。
折子送走了,侯聪又裹着个被子去看白衣。一进门看到她坐在床上看着窗外,背影都是寂寞。他过去从后面搂着她,不知道她刚刚又喝了药。
白衣忽然转过身,吻住了侯聪。怕他逃,双手拉着他披在身上的被子。就这么吻着,昏天黑地。直到一声尖叫把他们惊醒——长空脸依旧像猪头一样,哭得稀里哗啦,叫着“心口疼”,被元又和独孤正四名拉都拉不住,最后还是慕容行过来彻底解决。
“你们两个拉不住一个他?”慕容行骂人了。
独孤正抱委屈,“行哥,你不知道,主要是场面太劲爆了!我们也很震惊!无法全力以赴!“
慕容行认为自己的任务完成得不太好,毕竟侯聪的药也下了,居然没冷下来?
男女之情是不是比自己想的复杂?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死猴子,我要死了。”长空继续哭。
侯聪亲自关上了门,“你起来!闹什么?你妹妹终究要嫁人,嫁我不好吗?嫁给我,总要圆房的——”
侯聪还没说完,一个“圆房”又刺激疯了长空,他抓着侯聪就往门外跑,声称不能让白衣学坏,两个人到侯聪房里聊。
结果,满客栈都听得到一会儿一个的“圆房”!“圆房”!“圆房!”
就在这样的气氛下,慕容行几个人也不好意思在白衣面前呆着了,纷纷离开房间,又怕长空和侯聪互砍,守在门外等着。
莫昌从屋里踱了出来,进来看到白衣呆呆地坐在床沿。嘴巴还肿着。
他把猜到的画面从心里抹掉,陪她坐了一会儿,说,“走,出去逛逛?”
白衣看着他笑,“好。”
楼上,莫昌房间,凌霄站在窗口,看着莫昌和白衣两个人走了出去。低下了头。
细雪城又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莫昌与白衣走走停停,说些路上的见闻,就到了有店铺的街上。莫昌陪着白衣买了些新的贴身衣服,又买了些茶叶带着,忽然看到白衣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莫昌柔声问。
白衣让他站着别动,“等我,就等我一下。”
莫昌答应下来,看白衣居然一阵小跑,从这个店里出去,沿着原路返回,莫昌想着刚才两个人究竟经过了几个店,终于是不放心,跟了回去。
白衣在一个专门卖棋类的店里站着呢,回头看到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你丢了那颗棋子,我买了送给你。本来想给你惊喜——那,既然你也过来了,殿下,你挑吧。”
莫昌心里觉得,这可值了,“我挑个贵的,行吗?”
“请!”
白衣也有这么俏皮的一面,莫昌窃喜。他在店里逛了起来,店主也就和白衣攀谈了起来。他和那个欢迎一行人的官员也是如出一辙,说起细雪城,满口骄傲,说了半天后,莫昌还在磨磨蹭蹭地挑选,店主什么人没见过,知道是人家公子想多和姑娘待一会儿,又想到了新话题。
“看来两位贵人也见识过本地风光了。有一处,离细雪城100多里路吧,你们肯定不知道。”
莫昌好容易挑了一颗玉石棋子,白衣正在付钱。店主说,100多里外,有个闹鬼的棋盘庄。
闹鬼不可怕,棋盘庄自古以来就闹鬼,100年来附近居民都不敢接近。不过老百姓在远处放羊种庄稼,都曾在白天看到那里有人。只是很神秘罢了。细雪城偶尔有了陌生脸孔,问一问,也有人说是要去棋盘庄的。
但是,那年,两国大战之前,棋盘庄就彻底没了人影。有人见过那里有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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