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陵城此时的情景倒是有些诡异,这完全不同于夜芙蓉夜微澜女人之间的剑拔弩张,皇宫外的气氛很是符合国难度过后的喜悦和空前的亢奋,道边儿鱼摊上的小贩也放下腥气十足的屠刀,赶去参与礼部官员发放的果子银钱,庆祝七皇子凯旋归来的礼炮声更是四方震耳。
按理说这会儿子上层贵族的人们应是更欣慰了才是,可事实上却与想象中相反。
因为七皇子公仪天宸不仅立了大功,竟还活捉叛军头子前振国大将军魏廉忠!几乎是一夜之间他威赫显世的功绩便传遍民间的大街小巷,帝王的脉络想要延续下去就必定会择选一位得民心的继承人,他须得是文武双全安定乾坤的英明君王。
这三条标准公仪天宸基本都能达到,并且他拥有过人的军事才能,在他父亲皇上的眼中他已是能够担任起天下的男人了。皇上自知既然是君子许诺,那么就必然应允方可维护他圣名的权利。能拿的起放得下又谈何容易?
雕梁画栋的梁柱撑着金光闪烁的大殿里一派反常的寂静,慷慨发言后的皇上任由他们去议论,自己则闭目不动不摇的仔细听进许多段忠言逆耳的觐言。
“诸位爱卿啊,若有何不同意见可尽诚然的提出,朕赦尔等无罪!你们乃是当朝学识渊博的领袖人物,毕竟自先帝西去后数十载为国效力,故而卿其良苦衷心是朕明了的,但是今晨朕之作为亦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
摞满奏折的长案底下又是一阵轻语低音,有人甚至开始怀疑皇上的病重乃是权谋之策,当下即某位不怕掉脑袋的臣子出列,昂首阔步走上前来装着满腔愤慨。
他整理着前襟与头顶的乌纱帽,咳嗽了一声,道“皇上,依微臣之见,七皇子殿下绞杀叛党其功劳各位有目共睹,但皇上这般轻易禅让微臣以为不妥,其一则是七皇子公仪天宸根基未稳,即使登上宝座怕也只会班弄些武将权势,并非是以德服人的上等国策!长此以往同样会失民心将帅呐。”
“其二,七皇子刚剿灭秦贼回朝恐心内日渐生骄,届时若皇上再想掌控朝廷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还请皇上三思。”
真可谓是句句诛心,就像订在石柱上的一颗一颗坚实有力的钢钉!于公,确实是掺不得半分假的公仪国忠臣,但这种大肆宣扬个人意见的臣子往往下场凄惨。
“嗯,杜卿进言有一定道理,而根基么朕深觉无用,如论其根本声誉老五难道尚不足么?最后的下场……唉~所以朕择定国君从不看他党羽是否丰韵。”
众卿深觉有理,又挑不出哪里别扭,整座诺大宽广的朝堂竟是鸦雀无声。
“朕以为众卿所言非虚,会斟酌着考虑的。”其实这规劝是他意料之中的,玉阶下高傲伫立的文武朝臣经过一阵儿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仍是觉得皇上与他们商量着退位的旨意,有些太过草率了。
大多数老臣都已过不惑之年,就等着下任帝王来道告老还乡的圣旨,但如今皇上突然龙体痊愈龙颜大悦地宣布退位,去过每日躺椅上悠哉晒太阳的日子谁也不信啊!不光是是辅佐过先帝的三朝元老反对,其它人对于皇上的决定也是捉摸不透。
反对归反对,拗人的理论皆谈不出一二来。正当紧张压抑的氛围已逼至零点时,一如既往冷峻睿智地公仪天宸协人抬着以金银镶边的木箱,身后押伏振国将军魏廉忠大步走了上来,他目不斜视威严肃穆的气势首先就压倒忠臣七分,再看整个人站定悠然似是一座千锤百炼的玉雕塑。
儒雅俊美的凛冽双眸好似放空杂念的水面,平静的睫羽垂线凝聚着随时折射的枫林赤芒,细小却条理分明的波纹倒映出岸边秋叶摇摆的清晰脉络,半透明的斜纹恍若西风似摧残岁月的刀口,级尽惨烈却不见光辉的柔美,零碎的金光如他坚毅的侧脸。
单轮公仪天宸那不卑不亢地气息同样令人叹服,眉如刀削、玉树临风的待命于皇上的号令和口谕。
“吾皇万岁,今日上奏皇上。这些木箱是儿臣在反贼魏廉忠家中缴获的物资,其中他收了五哥的财宝最多,但儿臣去月陵城天牢内问五哥,五哥却矢口否认。”他拱手言道。
不论旁人如何看待他,或刻意贬低或冷嘲热讽都与他扯不上关联,公仪天宸绝对是公事公办的处理方式,什么内部党政的事似是与他毫无关联。
原先,还认为三皇子和五皇子继承大统的可能性最大,岂料形势瞬息万变?这怪不得谁,只能归宿天意。
“嗯,宸儿这次做得不错,传旨!明日午时三刻将魏廉忠押去刑场斩首示众。此等叛徒,留有何用?”大殿中央坐着的男子依旧风姿卓然,哪里像是快要咽气的模样?魏廉忠只恨自己心智不坚,听信公仪天佑的虚假谗言。
他们当真以为老皇帝苟延残喘了呢?包括在宫里侍候的元妃也是这么信誓旦旦地与她亲儿说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狗皇帝生出的狗杂碎,我魏廉忠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还有儿子呐,他终有一日会替我报仇的。哈哈哈,哈哈”近乎癫狂的笑声愈来愈远,疲倦的帝王撑着前额低首沉默不语,魏廉忠的事件刚告一段落,公仪天宸就觉得自己筋疲力尽了。
他想尽早见到夜微澜,只有那个女人与公仪天宸的性情相符,要不是她公仪天宸怎会这么快就把皇位敲定下来呢,尽管后面的道路依然坎坷。
一声退朝过后,百官散去,徒留公仪天宸和皇帝憔悴的望着对方,秘密攀谈了一阵子!皇上只交代了魏廉忠的处置,却没说公仪天佑会怎么样。
夜微澜自携着露玉的从三皇子府行出,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的二姐对自己的恨意已经无药可医了,她竟然妄想前世害死自己孩子和性命的凶手会追悔莫及。
“露玉,那边的高墙角那么多人围着是作甚的?快去随我看看。”记起地狱般沉闷地前尘旧梦,夜微澜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也只好百无聊赖的去看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多半该是与夫君公仪天宸有关,夜微澜面对着人头躁的群体踮起脚尖拼命望着墙上的笔墨内容,露玉紧促秀眉,赶紧高声叫嚷着挥赶出一条空荡的通道来。长篇大论的字体尽数落入夜微澜眼中。
皇上果然言出必行,下个月初九便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