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澜翩然降临的身影像极了飞驰在天边的仙女,且看她一袭白衣长裙腰间束着淡蓝轻盈丝绦,宽阔的额头下方勾勒纤长的眉过耸起而凸显的眼骨,散落的长发松散的搭在有些单薄的肩头青衫墨发,凌傲潇洒的劲头丝毫不输于江湖上游走的侠客。
魏斌听夜微澜忽而前来,这本身就让魏斌吓了一大跳。再给他行礼简直让他现个罪臣之子怎么担待得起?虽说杀父之仇重于性命,可那说到底也先是父亲的错,而后方能怪罪道夜微澜头上。
再者说,夜微澜的骨子里有种魏斌说不出的恐惧感,因此,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故而,为自保魏斌选择放弃所谓的尊严,跟着夜微澜一起同流合污,哪怕届时自己丁点儿的油水也捞不着,最少性命仍是能保住的。他不知晓自己的父亲生前依附的党派是谁,只知若要稳固根基便得委屈求全。
“草民魏斌拜见七皇妃,首先为那天犯下的错向您赔罪,都是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还望您恕罪。”闷热的汗珠自头顶倾泻下来,魏斌低着脑袋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他生怕夜微澜忽起暴躁,一个心急便把自己给杀了。那得是多么冤枉啊!
夜微澜勾起红唇俯视着魏斌,从袖口旋出的一朵兰花煞是清新脱俗,言道“这不怪你,爹爹犯下的过失不得让子孙后代去承担,那多不公平。我是你的仇人没错,可我们同样是一条绳上栓养的蚂蚱,就算你爹辅佐公仪天佑继位也同样捞不到好处。”
这句话说的魏斌一头雾水,他听不懂夜微澜话里饱含的意思,但是自己除了七皇子这条路尚且能赌一把之外,也没其它的办法再让自己从中周旋了。
他觉得自己跪伏在夜微澜的莲步下低微至尘埃中去,倘若再反驳夜微澜则是危机重重,几百个弟兄的身家性命押伏在魏斌的裤腰上自己便不能辜负了他们。
“是,是是,我爹他老眼昏花当初就是听信了五皇子所言,方才不顾安危弃暗投明的。”所谓父债子偿这话搁在魏斌头上一点不错,他的懦弱淋漓尽致的展现在夜微澜上一世的遭遇里。她很清楚,懦弱与眼泪,向来都并非解决难题的根本。
夜微澜对这些似真亦假的景象,早已拥有抵抗力。
“我替我爹跟您再次赔罪,您尽管吩咐吧!我全都听您的安排。不知您召小的前来,是有何事?”他语调略带有哭腔,唯独盼着夜微澜能给个笑脸也好,魏斌的作风的确是有股小人之气荡漾在胸腔内,然而这也正是夜微澜想要得到的。
各自互补对方所需,难道不好么?夜微澜笑着答道“本妃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暗自观察着三皇子那边的动静就好,记住,切勿打草惊蛇。”
“您是担心,近段时期公仪天晟会对殿下下狠手?可是,这先皇的后事还没料理完,宫中嫔妃皆是各个尚未安排,三皇子有那么心急么?”思量间魏斌抬眼与夜微澜正视,他突然感觉周身一冷,反倒是梗至舌尖之言半点也吐不出来。
夜微澜冷却的从容大度展现在魏斌的面前,将他激得瞬间僵化在原地。
“这是你该管的么?魏少爷,本妃可只应允了你事成之后光耀门楣,重立魏家已经倒下的这面红旗!至于别的,你最好还是少掺和为妙。否则连自己怎么死的也不清楚,到时候再来埋怨我没给你机会就不好了呢~”她伸手扶了扶发鬓的珠钗,这世上不知好歹的人怎就那么多呢?要不是她冒风险救下魏斌,他恐怕被公仪天宸给斩杀了吧?
自己与公仪天宸真可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等时机一过她自会离开他,届时他也就不需要自己了。说到底,被人需要的滋味可真不错。
“皇妃,您和、您和殿下当真是不一样呢~小的来之前怕您……无事了,在这府上待的久了恐引耳目,告退。”连夜微澜也听出魏斌话里有话了,她却未曾阻拦着他,就让他这么光明正大的走了。
她和公仪天宸是两种人吗?夜微澜瞅着空寂的门口感受着无人问津的凄凉,苦笑了一声。公仪天宸,该做的我都为你做了,剩下的就得全凭你自己了。她端起茶杯轻珉小口。
这时,千影才有了插话的机会,她凑上来拽住夜微澜的衣袖边儿问道“皇妃,您就让他这么走啦?奴婢还以为依照您的性情不狠狠地羞辱他一番才怪呢。谁想您就放他这么走了呢?也太不解气了吧?”她气鼓鼓的小脸顿时扬起一层灰土似得尘气,自从夜微澜真正扬眉吐气后她的腰板也挺直了。
夜微澜朝着千影的额上就是一弹,露出八颗整齐洁白的如玉贝齿,笑呵呵地道“傻丫头,你不懂!他之所以嚣张是因为还是放不下从前风光时的残影,我若执意这样不顾及他的自尊伤害他,我们两个的合作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嗯,皇妃说得极是,”千影又道“皇妃,夜宰相被殿下囚禁在府中的暖阁里,您要不要去看一看?”她说得风轻云淡的,却把夜微澜给急坏了。
她连忙带着千影走去暖阁,想要见老父亲一眼,自从先帝去世后混乱的朝廷便都是夜正梁在主持,说他居心叵测也好讲他是为了权利不得不将功补过也罢,夜正梁始终如同戏班的台柱子般伫立不倒。
夜微澜推开房门,木头敲打着风声坷拉坷拉地响了几声,里面沉寂如烟,颓然的气氛实在是与外面大相径庭,甚至当自己走进去的时候陷入一片漆黑时有些许的不适感。
即便是自己的父亲立场再怎么不对,他也还毕竟是公仪国的宰相,自己的父亲,他怎么这般对待他呢?
“爹,女儿来看您了。”夜微澜试探着叫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