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公府里,靖国公脸色铁青的看着靖国公夫人和自己的大儿子姜朝,布满褶子的老脸绷的紧紧地,胸口剧烈起伏,颤巍巍伸着手点点,“你们,你们做的好事!我靖国公府几辈子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当着儿子的面被这么训斥,靖国公夫人有些下不来台,看着靖国公动怒的样子又不敢反驳什么,不自在的挪挪身子,小声嘟囔,“还不都是老三那一家子害的,老爷不训他们,训朝儿做什么?”
靖国公气狠狠的瞪她,“你还说!要不是你们撺掇,老三一家子能有那胆子?!”就算他们不待见万俟景淳,万俟景淳的身份也是忠勇王府的嫡次子。平时言语上面冷待一些行,但这种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陷害却不成。
“你们就没想想,这件事情万一让忠勇王知道了会怎么样?过年的时候因为芸姐儿的事情就已经惹得王爷不痛快,你们现在还敢往枪口上撞,你们是不是觉得王爷上次发的火不够大,咱们国公府不够丢人?!”
更何况还有皇上在后面为万俟景淳撑腰。
这句话他没说,因为他也拿不准皇上对万俟景淳是个什么态度,若说防备吧,也有,但每次万俟景淳出事之后,皇上必然站在万俟景淳这边也是真的。就拿上一次万俟景淳失踪的事情来说,要是换成别的武将失踪一年多,手中的权柄早就被皇上拿了。朝中也不是没有人打过神策营的主意,但皇上死咬紧了不松口,神策营就得给万俟景淳留着,派人寻找万俟景淳的事情也从来没有松懈过,对万俟景淳的重视可见一斑。这样的态度就很值得人琢磨了。
靖国公夫人被训得难堪,又有些委屈,赌气道,“我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咱们国公府?要是事情成了,那贱种就得老老实实的听咱们摆布。凭着那贱种的能力,以后咱们国公府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干什么干什么?”
哪怕她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万俟景是小一辈中最有出息的,哪怕不靠着忠勇王妃,万俟景淳自己也能在朝中站住脚。更何况万俟景淳手里又有实实在在的兵权,跟那些空有虚职的文官又不同。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想着赶紧把万俟景淳握在手里,这么一来,万俟景淳就成了他们手里的刀,有什么他们不方便出面解决的,就让万俟景淳来。至于会不会毁了万俟景淳的名声,他们压根不考虑。
设想和完美,现实太残酷。谁能想到万俟景淳没有中招,反而是老三和老三媳妇娘家那姑娘中招了。
靖国公夫人在靖国公府这个大染色缸里面玩了一辈子宅斗心眼,哪怕当时被事情弄懵了,此时也反应过来他们是被万俟景淳给将计就计的设计了。
靖国公夫人脸色扭曲,眼底尽是羞恼的恨意,“早知道这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初就不该……”
“行了!”靖国公一声断喝打断她的话,“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做什么!”
靖国公夫人缩一下脖子,“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小声嘀咕两声,到底不敢再多说。
姜朝看着暴怒的靖国公,硬着头皮问,“事到如今,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从小到大他习惯了凡事听别人安排,真正自己做主的时候很少。这次的事情是母亲和妹妹一起商议的,他隐约知道一些,却没有插手,现在闹出事情来了,就有些不知所措。
靖国公看着自己的长子,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软耳朵的儿子,“当初你们偷偷摸摸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事情不成功会怎么样?你现在又来问你老子?!”
姜朝满脸羞愧,“都是儿子思虑不周……”
“你什么时候思虑周全过?!”靖国公不客气的打断他!
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被训斥,靖国公夫人满心的心疼,忍不住道,“这件事情朝儿不知道……”
“你闭嘴!都是你们惹出来的事情!你们以为凭区区一个女人就能拿捏住老三?头发长见识短!”万俟景淳连不孝的名声都不怕,又怎么会怕这些?就算算计成功了,老三顶多一个“不检点”就能把事情揭过去,大不了把人娶回去放在后院关着,外面谁能说他什么?他自己也是男人,太知道对付后宅的女人有多么容易了。偏这些女人们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以为嫁过去了就万事大吉了。简直不知所谓!
反而经过这次的事情,老三原本对靖国公府就没有多少感情,以后更是形同陌路了。那又是个面冷心狠的,说不准以后想起来这件事还会报复靖国公府的人。
想想,靖国公就觉得呕得慌。
以前的时候,他知道女儿看万俟景淳不痛快,他也没把万俟景淳放在眼里,一个孩子没有父母的宠爱,在后院活的跟杂草一样,谁会对杂草多看一眼。
但谁也没想到,这棵杂草有一天长成了铁木,再也没有人敢随意踩踏。那时候他就知道万俟景淳以后前途不差,他也劝过女儿,可惜女儿顺风顺水这么多年,又养成受不得半点委屈的执拗脾气,压根听不进去他的劝告。
现在铁木上面又长出荆棘,他们还吃了一次亏,这种时候哪怕不能交好万俟景淳,也该离着他远一些。至少他们是万俟景淳的外祖家,等闲万俟景淳也不会动他们。谁成想自己的老婆儿子竟然巴巴的跑过去找人家麻烦!
靖国公心里又憋气又恼火,但这一堆烂摊子也不能不管。
“趁着事情没有传出去,把府里面的人都敲打一边,让他们该闭嘴的闭嘴。还有老三……这段时间就把他关在府里,等事情淡了再让他出去。至于老三媳妇娘家那个侄女,给他们家一笔钱,让他们也老老实实的把嘴闭上!再找人跟王妃说一声,万俟景淳那就让王妃去敲打。总之,把这件事情捂下来再说。”
姜朝脑袋里乱哄哄一片,靖国公说一句,他就应一句,最后道,“要是平家不同意呢?”平家是三夫人的娘家。人家好好的闺女在靖国公府里没了清白,就这么一声交代都没有的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换做是他,他也不会同意啊。
靖国公夫人怒吼出声,“我没怪他们怎么教导了这么个狐狸精来祸害咱们一家子,他们就该烧高香了,还敢怪咱们?他们要是敢说些不三不四的,就把老三媳妇一块给休回去!”她现在膈应死老三一家子了。
靖国公撩撩眼皮子,“就按你母亲说的做。”不过一个区区的翰林院编修,还敢跟国公府叫板不成?
这边事情刚商议妥当,姜朝按着靖国公的吩咐去安排,结果还没等事情安排妥当,管家就神色忐忑的走过来禀报,“世子,现在咱们府里的事情在外面都传开了……”
靖国公知道消息后,身子晃晃差点摔倒,咬牙切齿道,“查,好好查查是谁在害咱们靖国公府!”事发到现在才多长时间,不利于靖国公府的各种流言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要说没有人暗中推动,他死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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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您真是神机妙算,您怎么就猜出来靖国公府的人会算计三公子,又怎么知道三公子会反击的啊?”
蔷薇看着冯侧妃,满眼崇拜。
昨天侧妃就跟她说今天有热闹可看,还让她去暗中联系了安插在靖国公府中的眼线,没想到今天就爆出来了这么大一个消息,这可比过年时看的最热闹的戏还要精彩。
冯侧妃慢慢理理衣服,整理一下头饰,心情愉悦道,“姜氏这个人我最了解了,面狠心毒,愚蠢的可怜,偏有时候又爱耍一些小聪明。以前也有人劝她对老三好一些,好好拉拢拉拢老三,她偏不听,非得闹得母子离心。以前好歹还披着一层遮羞布,除了府里的人之外,在外面她也能做出几分慈母的做派来。前一阵子姜芸那件事把这层遮羞布扯掉,人们都知道她是个什么玩意了,她又想把这层遮羞布给盖上。装模作样的要给老三相亲,还专门挑一些好人家的姑娘,让人知道她是个慈母,可她又没耐心做事做全乎,骨子里的恶毒狭隘怎么也改不了。这不,好名声还没有经营出来,就又想着给老三下套。”
蔷薇道,“夫人说的是那边三舅夫人家的娘家侄女?”
冯侧妃点头,“就是她。平家是什么破落户在京城里有点头脸的人谁不知道?要是姜氏光明正大的提出来替老三聘平家女为妻,不说京城里的人怎么议论她,就是王爷那关都过不了。老三的亲事可不是姜氏一个人说了算的!”王爷本来就厌恶靖国公府的那帮人,他娶姜氏那是迫不得已,再让自己的儿子娶那边的姑娘,王爷绝对不会同意。哪怕是拐着弯的亲戚也不行!
“但是这么设计一出就又不一样了。姜氏今天没有去靖国公府,靖国公府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跟她扯不上关系。如果老三真的中了计,随便靖国公府的人怎么整治老三,别人也没话说。等靖国公府的人把老三整治的差不多了,姜氏再出面替老三赔礼道歉,然后好声好语的聘了平家姑娘过来,任谁也说不出什么。不但说不出什么,还得夸姜氏一句慈母心肠。”冯侧妃唇角扯起一抹讥讽,“姜氏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愚蠢,难道她就看不出来,老三早对她冷了心,没了母子之情?以前她管着老三,折腾老三,那是老三念着她是生母让她折腾。老三不让她折腾了,她这不就没了折?老三好歹也是常胜将军,要是能这么轻易的被一个后宅妇人算计了,他还领什么兵,打什么仗?”所以,从昨天是时候她就知道不管姜氏想要算计什么,都不会算计成功。
蔷薇听得若有所思,“听夫人您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您说好好的三公子怎么就突然不待见起王妃来了?”以前姜氏也没少折腾苛待三公子,三公子不都忍着么?
冯侧妃冷哼一声,“任谁在外面生死不知的时候,家里母亲不但不急着找人,反而催促着立衣冠冢,都会冷了心。姜氏这样,都是她自己做的。你且看吧,姜氏的好日子在后头呢!”插了一枝红玉芍药簪在头上,冯侧妃起身,脸上重新挂起笑意,“三公子被人这样陷害,我作为三公子的庶女也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想必王妃现在也生气着呢,走,跟我去好好安慰安慰王妃!”落井下石,看热闹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沁心斋里
姜氏听了靖国公府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里仿佛被塞进了一块大石头似得,压的她又憋又闷又难受,好半天喘过气来,脸已经憋成了青白色,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似得,“这贱种,去,给我把老三叫回来!我倒要问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竟然这么坑害他外祖一家!这个小贱种!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初设计这个的时候,她就想过设计不成功的话,顶多万俟景淳吃下这个闷亏,心里不高兴憋上两天,以前不都一直这样么?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万俟景淳竟然会将计就计,顺手害了靖国公府。这贱种,他怎么敢!
幸好此时屋子里伺候的人不多,除了姜嬷嬷外,就只有大丫鬟春兰。
春兰还是第一次听到王妃骂三公子是贱种,一时间脑子里有点懵。她当然知道自家王妃不待见三公子,不但不待见,甚至还有些厌恶,连多看三公子一眼都不乐意。以前她还以为王妃是听信了三公子克母的谣言才会如此,但是现在……哪家母亲会骂自己的孩子是贱种?骂孩子是贱种,岂不是连自己也给骂了?
春兰隐隐的觉得自己猜到了什么,又不敢确信,只低着头不说话,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
姜氏一骂贱种两个字,姜嬷嬷就觉得不好,但是姜氏正在气头上,根本拦不住,生怕姜氏在说出什么来,忙着对春兰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出去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春兰心头微凛,忙着退下去。
姜嬷嬷这才安抚姜氏,“娘娘,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您忘了国公爷派过来的人是怎么说的了吗?”
姜氏咬牙发狠,“父亲说让我安抚那贱种,把这件事情给压下去。但是这件事情早就被那个贱种给闹开了,还怎么压?现在外面不知道怎么骂靖国公府呢,就连我都成了从犯!怪不得大师说着贱种克我,从这贱种回来后,就没有一件好事!”
姜嬷嬷心里叹息一声,连三公子的生辰八字都不知道,克什么克?
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只能道,“就是因为外面有这个流言,娘娘您才更应该好好安抚三公子,否则岂不是坐实了流言?而且,依奴才看,这件事情不一定是三公子做的。三公子从离开国公府后,就直接带着他那两个小厮去了军营,中间没有和别人接触过,他就是想散步流言,也得有机会和别人接触才行啊。更何况,三公子手里有没有人可用,娘娘您还不知道?”
被姜嬷嬷这么一说,姜氏倒冷静下来。说的也是,老三从去打仗后,就没在京城里待过几天,手里根本没有几个人可以用。就连他院子里伺候的人还都是她送过去的。这种情况下,要说老三这么快就把流言推动的满城皆知,的确不太可能。
可如果不是老三,又会是谁呢?
脑袋一旦清明了,姜氏的头脑也就回炉,保养得宜的脸扭曲成修罗一样,“是冯氏!一定是冯氏这贱人害!”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丫鬟的禀报声,“娘娘,冯侧妃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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