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芸是被丫鬟要了一顶小轿子直接抬进内宅的。
从姜芸上午被接进宫,靖国公和靖国公夫人就心焦的等着。
靖国公府这段时间太倒霉了,因为万俟景淳的原因,靖国公府已经被皇上敲打两边。皇上的敲打可不是简单的言语警告,而是让你伤筋动骨。皇上第一次敲打他们的时候,靖国公府世子姜腾的官职被贬了。好吧,姜腾本来就没什么能力,原本在朝廷里挂的就是空吃俸禄的虚职,被贬之后除了官职低微了之外,也还是虚职,没什么实际损失——除了众人由此窥见皇上对靖国公府的态度,对他们略显疏离一些。出了姜三爷的事情之后,皇上再次敲打他们,这次是直接让靖国公闭门思过,整顿内宅,什么时候整顿好了,什么时候再去上朝。皇上没有说具体的期限,要是以后皇上想不起来靖国公这个人,靖国公就要永远的闭门思过下去。
靖国公是整个靖国公府的精神支柱,现在被关在家里不允许出门怎么行?可靖国公府的那些姻亲们状态要么靖国公府差不多,空有家世没有实权,根本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要么就是离得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唯一能说上话的忠勇王府这边,忠勇王又发了话,不允许靖国公府的人上门。
短短半个月的功夫,靖国公愁的头发全都白了,还没等他想到办法,又出了相国寺的事情,气的靖国公都想把底下这些不孝顺的儿孙们给打死——除了惹事,这帮孬货们还会做什么!
好吧,在靖国公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终于迎来转机,宠冠后宫的明妃娘娘竟然让人接姜芸进宫说话!
那可是明妃娘娘啊!
只要姜芸得了明妃娘娘的青眼,明妃娘娘在皇上耳边随便替靖国公府说上一句话,就能解了靖国公府的燃眉之急。说不定,靖国公府还能借此青云直上呢!
事关靖国公府的未来,靖国公和靖国公夫人能不上心么?
不知靖国公和靖国公夫人,世子姜腾和世子夫人黄氏也非常上心,一会儿一趟的让人去打探消息。
好不容易捱到人回来,听说姜芸下了马车就直接坐轿子被抬进内宅,人们立刻觉得不对劲了,不用人请,直接都跑去靖国公夫人的福寿院。
姜芸在福寿院外下了轿子,被丫鬟搀扶进去,一见了靖国公夫人眼泪就下来了,语气委屈的不行,“祖母~”
靖国公夫人最疼姜芸,连黄氏所出的嫡长孙都得靠边站。见姜芸委屈的哭,心疼的什么似得,一叠声的问,“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上了?谁给你委屈受了?你说出来,让你哥哥他们去收拾他!”一边说着,一边忙着站起来把姜芸搂着怀里心肝肉的叫。
靖国公夫人越如此,姜芸越觉得委屈,呜呜呜哭的更加凄惨,话都说不出来。
靖国公一见姜芸的做派,心里就咯噔一下。姜芸是从宫里直接出来的,现在又哭成这样,谁给她委屈受了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
不过姜芸虽然被宠的刁钻娇蛮些,却不是不知轻重没有分寸的,她那性子也就是欺负一些地位不如她的人,到了宫里绝对不敢随便冒头得罪人。
难不成,中间又有别的什么事情?
被姜芸哭的头疼,知道从她嘴里一时半会问不出什么,靖国公也不问她,直接问丫鬟翠翘,“你来说,芸姐到底受了什么委屈?”
翠翘战战兢兢的在地上跪着,把姜芸进宫后的事情说了一遍,“……明妃娘娘让小姐在宫外面站了大半个时辰才让小姐进去,奴婢不能跟进去,只能在外面等着,又过了半个时辰,小姐才出来。到宫外上了马车,小姐就说手疼腿疼,后来奴婢问了才知道,原来明妃娘娘把小姐叫进去是让小姐给她按摩捶腿了,这一按就说半个时辰,可怜小姐哪里受过这份罪……”
翠翘不说还好,一说姜芸哭声更大,一边哭的打嗝,一边断断续续道,“她就是故意折腾我……呜呜,叫我进去,除了让我捶腿,半句话都不跟我说,呜呜,嗝,根本,根本就不是让我进宫,嗝,进宫陪她说话解闷,呜呜,她明天还让我进宫,呜呜,祖母,我不要去了,呜呜,我再进宫,她还不知道想什么办法折腾我呢,嗝,怪不得人们都说她狠毒呢……”
“芸姐儿!”靖国公一声喝打断姜芸抱怨的话。真是不省心,明妃娘娘是能随便抱怨的吗?万一这话传出去,皇上那又得记上靖国公府一笔。
姜芸被靖国公吓得顿了顿,反应过来更加委屈,“呜呜呜,祖父您还训我,呜呜呜……”
靖国公夫人疼的跟摘了心肝似得,一边哄,一边瞪靖国公一眼,“芸姐儿哪说错了?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家里不能替她撑腰也就算了,连孩子说一说都不行么?”一边气恨恨的,“就没见过这样的,专门把孩子叫进宫去折腾,咱们家芸姐儿哪招惹到她了!”
屋子里就听见姜芸的哭声和靖国公夫人的声音了,底下坐着两排的人木愣愣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要说姜芸,除了大房那两口子跟靖国公夫人两口子拿着当个宝贝疙瘩外,他们其余这几房的孩子没少受姜芸的欺负,现在姜芸被明妃娘娘整治,她们只有拍手称快的。但谁知道明妃娘娘是单纯的看姜芸不顺眼才出手整治,还是借此针对靖国公府?这要是第二种,对她们也不利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靖国公府倒了霉,她们能落什么好?
众人心中纠结,谁也不敢先冒头说话,就怕一句话说不对了,被靖国公夫人迁怒。
还是黄氏开口,“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万俟景淳的原因?”
这一句话就跟按了暂停键似得,姜芸也不哭了,扭头红着眼看着黄氏,“母亲您是说,是那个丑八怪告的我的状?”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咬牙切齿,面容扭曲道,“我就说好好的明妃娘娘怎么想着叫我进宫呢,一定是他前几天救了明妃娘娘之后在明妃娘娘跟前递了小话!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学别人去告状,也不嫌丢人!”想着自己受的这些罪,气的火冒三丈,扯着靖国公夫人的胳膊来回摇晃,“我不管,祖母您一定要替我做主,那丑八怪太欺负人了!”
几个庶出的媳妇看着姜芸的这副做派,纷纷觉得不耻。
想当初万俟景淳没有毁容时,姜芸跟中了邪似得,吵着闹着非君不嫁,还说什么这辈子就喜欢这样的英雄人物,除了万俟景淳,没有人能配得上她。言犹在耳,结果万俟景淳一毁容,她就立马把以前说的那些话忘了个干净,如果只是这样,当普通表兄妹相处也行。偏她不知道脑袋里哪根筋抽了,想着法的作践万俟景淳,张嘴丑八怪,闭嘴丑鬼,人前人后一句好话没有。这幅自私凉薄的心性,也不知道以后谁倒霉娶了她回去。
她们哪里知道姜芸的想法。
姜芸这些年被姜氏当成忠勇王府的嫡小姐来养,除了皇室的公主和几个王府的郡主外,等闲人家的小姐她都看不到眼里。以前万俟景淳是京中小姐们的梦中情人的时候,她没少仗着这点在人前炫耀,看到那些小姐羡慕她的眼光,她就身心舒畅。虽然没有明着挑明,京中的那些世家小姐们也隐隐约约的都知道她和万俟景淳很有可能要亲上加亲。但是后来万俟景淳一出事,人们再看她的眼神就变成了幸灾乐祸。万俟景淳再能打仗再英雄又如何?现在毁了容,连脸都不敢露出来,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也不怕半夜睡醒的时候被吓死。
以前姜芸炫耀的有多高调,现在就有多丢脸。她要保持世家小姐的仪态,不能在人前和别的小姐们争执,只能把这股火压下来发泄到万俟景淳身上,觉得要不是万俟景淳,她也不会这么丢脸。脸都毁容了,还回来做什么,死在外面多好!
这种心理支撑着,她能对万俟景淳有好脸色才怪。
靖国公捻着胡子,“不会,万俟景淳不是那种人。”
姜芸不敢反驳靖国公的话,噘着嘴不高兴。
靖国公夫人瞪靖国公一眼,“你又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老三的事情怎么能闹得满城皆知?”又吩咐黄氏,“你让人去给你妹妹传个话,就说我说的,让她管着点万俟景淳,别再让万俟景淳使坏,让明妃娘娘折腾芸姐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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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您真神,王妃今儿还真派人去将军府找您了。听说您在军营后,又派人去军营那边找。”
幽静的小院内,长安满眼崇拜的看着万俟景淳。今儿早上一收到消息,听说明妃召姜芸入宫了,将军就带着他来了这边,并交代门房,忠勇王府的人如果过去找他,就告诉来人他去了军营那边。
萧姝没去酒楼,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和万俟景淳一起喝茶,闻言微微挑眉,“你知道王妃要找你?”
万俟景淳“嗯”一声,解释,“原本我也不是很确定。前天裴衍过来找我,暗示我最好这几天避出去,偏巧今儿个明妃娘娘就叫姜芸进宫,想必和裴衍暗示我的事情有关。姜芸在宫里受了委屈,不管王妃是想找人替姜芸出气也罢,还是找人替姜芸在明妃娘娘那求情也好,肯定第一个会想到我。与其等她派人找上门麻烦,还不如我先避开。”
寥寥几句话,萧姝却从中听出来许多东西,哪怕早就听过许多事情,知道姜氏不待见万俟景淳,但每感受一分,她心里就忍不住更心疼万俟景淳一些,同时对姜氏更加厌恶。
姜氏对万俟景淳从来没有好过,但一有事就找万俟景淳解决,生气了也拿万俟景淳发泄,合着万俟景淳生下来就是为了给她当枪使,当出气筒的么?
真想不明白,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恶心人的母亲。
看着萧姝气鼓鼓的样子,万俟景淳心头暖洋洋的,笑道,“不必跟这些不相干的人生气,我早就放下了,她们如何都伤不到我。”他是真的看透了,放下了,或许他天生亲缘浅薄吧。
“要不,你还是把面具摘下来吧。以前那个姜芸不是很喜欢你么?等人们知道你没毁容了,让她后悔死!”
她在长青楼待着的时候,偶尔也会听到来酒楼吃饭的富家公子暗中说万俟景淳是丑八怪。每到这个时候,她都忍不住想上去跟那些浅薄的人吵一场。万俟景淳的容貌能秒杀他们一大波的人,他们有什么脸议论万俟景淳是丑八怪。早知道万俟景淳的身份这么牛x,她当初就不出主意让万俟景淳戴上面具了。
万俟景淳摇头,“不用,现在这样就挺好。”人们都知道他毁容了,就没有人再上赶着要把女儿嫁给他。这样,姜氏就是想卖掉他,也没那么容易。
萧姝想不明白,“这些人也真是奇怪,难道就因为几句不靠谱的传言,因为你戴着面具,就能判定你毁容?也不知道她们脑袋里装的什么,豆腐渣么?一点判断力都没有!”
万俟景淳眼神闪闪,低头喝茶。长安也神色古怪一瞬,憋着没说话。
萧姝和万俟景淳一起生活快两年了,对万俟景淳早就十分了解,一见这样,就知道对方有事儿瞒着她,心里猜测一下,“难道说,是你做了什么,才导致她们这么误会?”想想,还真有可能。
万俟景淳声音淡淡,“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稍微易了一下容,在脸上添了几道疤痕而已,偏巧被姜芸看到了,所以才传出来这样的流言。”
长安心说,你哪里是添了几道疤痕哦,分明是整的那张脸跟遭了火灾似得,疤痕纠结,筋脉浮动,脸上皮肤红黑交错,模样恐怖的他这个从军营里走出来的人看了都害怕,更何况是姜芸那个娇滴滴的小姐。
想起姜芸见了将军易容后的模样直接吓晕过去的场景,长安心里就替她点一排蜡烛。
萧姝听了也十分无语,“你还真是……难道你以后就一直戴着面具过?”要是没人看到他的容貌还好说,现在都被人看到了,以后他想恢复容貌了,怎么跟外面人说?
万俟景淳十分淡定道,“我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毁容,所有的话都是别人说的,兴许是那天姜芸撒癔症,看花了眼呢?或者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她,所以她才故意这么说,为的就是败坏我的名声——你也知道,女人都是非常小心眼的。”
萧姝,“……”你可以再腹黑一点,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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