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王慢慢将手摸向背后，一边说道：“王子何必总记着这些小事？假设今日格贤站在雍氏那一边，王子不知命运会如何？王子不费一人一马就收拾了这雍礼，竟一点都不感谢格贤么？”
季予仰天大笑，“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命运究竟长什么样子。”
猎人的网在此刻现出真容。
茫茫风雪中，羌王赫然发现自己早已踏入一个更大的包围圈。
以石首山为中心，数不清的虎士身着白色衣裳，向这里聚拢过来。他们没有骑马，没发出一代女声音便将全部方位都封堵住了。
无数的弓箭手将箭绷在弦上，只等季予一声令下。
羌王浑身一个激灵，却马上庆幸他选择了站在季予那边。他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大喊道：“格贤是按照与王子的约定才出现在此处的，羌人对夏后氏无比敬佩，格贤是王子的盟友而绝非敌人，王子大可不必如此兵戎相向！”
季予道：“你违背了誓言，这盟友不要也罢。”
羌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求王子留我性命。我愿意为王子驱策，不计后果。”
季予打量着羌王。听说狼不可能被驯服，但可能被痛打到害怕而放弃自己的领地，也可能因为利益而互相厮杀。
他重新回到马上，对羌王道：“格贤，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今日与我一战，是生是死我说了算；要么……”
羌王急切问道：“要么什么？”
季予轻蔑的笑笑：“既然你用你儿子们的性命起了誓，那便将他们亲自送到雍邑住上五年。那里的主事已经是我的人，他会替我好好招待的。”
是质子的意思么？
羌王猛地瞪大双眼。他将牙齿咬得很紧，两颊开始微微发抖。
季予扫视其他羌人，接收到无数怒视的眼神。他平静的抚摸着马儿的颈鬃，慢慢说道：“若羌人在这五年内循规蹈矩，我会同意在雍邑开放互市。在这期间，哪怕有一人前来滋扰，此承诺作废。”
此话一出，所有羌人神情震动。
互市，一直以来是羌人梦寐以求的。
羌地苦，苦在草原产出单一，物资极其匮乏。羌人赖以生存的茶叶和布料，只能通过与夏人交换马匹牛羊来获得。
从前雍伯靡和雍礼在时，在通商一事上百般刁难，羌人只能与雍氏交换货物，价格都是雍氏说了算，哪有公平可言？
若季予真的能同意“互市”，羌人可与寻常商贾自由交换货品，那就不必去抢夺夏人的财物了。
有人大着胆子喊道：“王子予，此话可算数？”
季予环视众人，“算数。我姒予可不是出尔反尔的小人。”
雪还在疯狂的下着，雪粒落到季予的睫毛上，结成了白色的羽扇。
冷风自北向南呜咽着，雪原只剩下这一个声音，席卷天地撼动人心。
羌人忽然纷纷跪下，向着季予磕起头来。羌王愣了片刻，也拜了下去。
良久，羌王道：“王子予，格贤彻底心服了。”
***
头顶苍鹰飞过无痕，溪涧水流无踪，宝源山林间寒风无影，季予归期亦无迹可寻。
“缱姐姐，星槐这个名字是何意啊？”阿莎明抱着萝儿，坐在火塘边烤着火。屋子外面开始飘雪，而火塘边还是暖融融的。
姜缱小心的拨着柴火，将火拨的旺一些，顺便将汤水放到火上。她的身子已有些不便，只能做些简单的家务。寨子里的人感念季予的恩情，猎物和柴火总会分一些送来阿媪家，阿莎明也常来帮忙，日子一天天向前，星槐在她腹中也一天天长大。
姜缱想了想，“萝儿喜欢星槐这个名字吗？”
萝儿乖巧的点点头，“星槐是星萝的弟弟。”
“啊！”阿莎明惊讶的望向姜缱，“确定是弟弟吗？”
姜缱也不确定，“大巫说是男孩。”
“太好了！萝儿有弟弟了！”阿莎明欢呼起来，竟然比姜缱还兴高采烈。她揉了揉萝儿的脸蛋，“萝儿这么好看，槐儿将来一定也非常好看。缱姐姐，我实在太羡慕了。”
姜缱奇道：“羡慕我做什么？明以后的孩子也肯定好看的。”
“嗨呀……”阿莎明害羞起来，“我还小呢。说这个太早。”
姜缱朝阿莎明眨眨眼，并不想点破她。艾姑有一天开玩笑说阿莎明整日将虞丙挂在嘴边，被阿莎明否认了。想起他们之前确实有过接触，甚至还同游过夔门，姜缱便留了心。
虞丙那个小子像宝源山里的蓝孔雀一般花枝招展，除了阿莎明，听说寨子里还有别的小金花也喜欢围着他转。想到此，姜缱不由替阿莎明悬心。
姜缱故意问道：“那个虞丙，每天都在做什么啊？”
“他呀！他不是从丰邑回来的嘛，巫王赐了他好些东西呢。我瞧着他整日要么操练虎士，要么去坝子外行猎，可是个大忙人呢。”
这些姜缱自然都晓得。虞丙时常会送吃食过来，几乎都是他亲手猎的山雉或麋鹿之类的，可是阿莎明竟然也如此清楚他的行踪，姜缱很意外。
阿莎明单纯而明亮，总是兴高采烈地，让人看了便心生好感。这一点小女儿的心思她都写在脸上了，却不知虞丙是如何想的。
想及此，姜缱问：“明，你可喜欢夏国？”
“夏国？夏国自然好啊！”阿莎明目光一闪，又迅速灰暗下去，“可是我阿娘说，夏国离巫咸太远了，人想去夏国，快马得走上数月，若是走路去，怕是把腿都走断了，也到不了呢！”
略一思索，姜缱大约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忍不住逗阿莎明：“他们这些虎士可算是宝源寨的恩人了，明有没有去给虞丙送些吃的喝的？”
阿莎明挫败起来，“早就送过了，可是他不要。”
“真是不识好人心，”姜缱道，“这样的人，明就不必再理会了。”
“不是这样的，”阿莎明认真且带着伤感道：“大概……是他看不上像我这样粗笨的乡民吧。”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ooktxt.net。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booktxt.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