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红袖都是跟着安玉的,现在她被发放回家,红袖自然也就留在了府邸里照料她的生活起居。
早上安玉还和平时要去铺子忙碌的时候一样,早早地就起了身,等送走顾子辰之后,又回去睡回笼觉,家中顾秦氏那边没有太多规矩,用不着她每日都前去请安,偏生顾方氏还非得每日去报道,这着实让睡回笼觉的安玉心下无比痛快。
风平浪静当金丝雀的时间转瞬就过去了一个多月,这顾方氏渐渐地有些布满了,凭什么安玉就可以每天睡大觉,她就非得每日早早起来,前去清风苑请安,然后还要站上许久才能见着顾秦氏,这明显的对比和差距,开始让她心生怨念,以前每天去也不觉得,毕竟顾世兴爱面子,她就得把面子上的事儿给做足了,让人挑不出她的理儿。
今儿个就不成了,她故意晚去了那么一刻钟的时间,就被顾秦氏晾在院子外面足足大半个时辰,实在是等不及了,她咬牙切齿地问守在门外的何妈:“这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二姨奶奶又不是不知晓,小姐跪拜佛祖的时候,是绝对不允许打扰的。当初小姐让二姨奶奶不用每天前来问安的时候,是二姨奶奶您自个儿非得讲礼数,每日必定前来报道,这……怎么好似又开始抱怨我家小姐让您等了?”
顾方氏面上顿时难看,当初她本是不用来问安的,顾秦氏喜安静,却不想她就是仗着自己得势,以为顾秦氏那是见着了她心中不舒坦,就非得用顾家规矩的名头,坚持每天前来碍眼,时间长了顾秦氏也习惯了,她又在顾世兴面前得了好,被赞识大体,这心中自然没有什么不平衡的。
可是现在有了安玉做对比,她每天过来的时候,顾秦氏不是在睡觉就是在浇花,再不就是在替菩萨擦拭佛身,总之就是有各种借口,将她晾在清风苑的院门处等个一刻钟左右,她忍了一个多月终究爆发,今儿个就故意来晚,看看她是不是还在浇花睡觉擦拭佛身。
却没想到,顾秦氏干脆不予理会,直接进去念经了……
“这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平日里姐姐也没见用这么长时间哪?”
“今儿个是十五,小姐想多念经诵佛半个时辰表示诚意,为老爷和少爷少奶奶祈福。”
何妈跟了顾秦氏那么多年,在顾家也算得上是元老级的人物,别说顾家上上下下的下人了,连顾方氏平日里都得忌讳她三分,还是那句话,谁叫顾世兴是个爱面子的呢?总不能让下人说了闲话去,何妈是顾秦氏的陪嫁丫鬟,在顾家做了几十年,又一手带大顾子辰,要是欺辱了她,岂不是等于给正室夫人下马威么?
这种事,顾方氏目前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来,她在等……等她埋了那么久的机会。
“你是说还要半个时辰?”
“二姨奶奶还是别问了,老奴也不清楚,平日里小姐念佛都是凭心情的。”
“……”
顾方氏忍着一肚子气,直到晌午丫鬟替顾秦氏端来午饭的时候,她才从斋堂里出来,在瞧见顾方氏的时候,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皮,一句话就将她打发了。
“竟然都到晌午了,你回去用饭吧。”
说完,顾秦氏就转过身,由何妈搀扶着回自己的房间了。
顾方氏回到房间,狠狠地发了一顿脾气,将屋内东西都打翻了,她平日里极少如此失态,为的就是在下人面前不失了身份,她出身低微,没有顾秦氏身上与生俱来的气质,便时时刻刻都注意着自己的仪态,似是这样才能让她心中的自卑心里减少几分。
今日顾秦氏的举动,无疑不是彻底给了她一个下马威,这么多年来她都是静静的在清风苑,两人互不干涉,可是顾秦氏却突然开始给自己冷面子,不就是仗着儿子媳妇吗?
“母亲,您别生气,那个老女人整天都在吃斋念佛,她拿什么跟您斗?若是能斗,当年也不会输给您了。”
沈妍琴端了玩莲子羹踏步进了顾方氏的房间,笑盈盈地递到她的面前,顾方氏因气急,直接就回房发泄了,午饭也没去吃,安玉一个人在饭厅吃得惬意至极。
此刻沈妍琴端了吃食过来,自然是要嚼嚼舌根的。
“她现在哪里是要跟我斗,她是仗着他那儿子本事,儿媳精明!”
沈妍琴闻言,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紧接着又笑着舀起一口莲子羹,轻轻吹了吹再次递到顾方氏的面前:“这安玉不过是个山野丫头而已,哪里需要母亲如此大动肝火?咱们不能委屈了自己称了别人的心,中午母亲没去饭厅,媳妇也没去吃东西,听翠柳说,那安玉一个人在那有吃有喝的好不自在。”
“哼!那小蹄子!”
顾方氏接过碗,就开始一口一口地咽着莲子羹,一边对沈妍琴说道:“老爷一直都想抱孙子,偏生你这肚子又不争气,三年了,你进门就快三年了,到现在都不曾有过好消息!”
指了指沈妍琴扁平的小腹,顾方氏的语气难免有些重,不只是顾世兴想抱孙子,她又何尝不想?这顾子俊成了亲都还没有收心,现在就只能指望有个孙子,赶在大房前头落地,好巩固自己这边的地位,偏生沈妍琴别说生儿子了,连个瓜核儿都没见落下来过。
想到这一层,她禁不住叹了口气:“老爷借口让安玉回家,就是希望我们看着她,让她别又插手铺子里的事,让大房的又出风头。若是她在家把身子给调养好了,肚子又争气,怀上了咱们顾家的长孙,你说我们还有希望当这个家吗!”
“哪有那么容易就怀上?”
“当年我怀俊儿的时候,就只花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自己没本事,还有理了?”
沈妍琴面上一红,心说这种事又不是自己努力就行的……
“若是安玉怀上了,母亲你说我们可该如何是好?”
“她?放心吧,怀不上的。”
“为什么?”
顾方氏眸中闪过一丝狠戾:“怀了那孩子也活不成,又何必怀了来徒添伤悲?”
沈妍琴浑身打了个冷战,慢慢地将手握成拳,眼神也逐渐变得和顾方氏一样,狠戾又坚决。
安玉自然是不知道这婆媳在打什么坏主意,吃过午饭后就回到东院歇息了,她越是休息得好,这顾方氏就越是生气,她越是生气,在家里把动静搞得越大,这下人就越惶恐,下人一惶恐,不用她操心,这自然就会把这股风吹到顾世兴的耳朵里。
午睡过后她还觉得顾方氏心口的怒火烧得不够火候,当下笑容满面地领着红袖,从顾方氏赏花的花园子里绕了一圈儿,有礼地同她打了招呼后,并故意和红袖说道:“今儿个十五,母亲会让何妈做些斋食小点,我们过去看看。”
一句话随着她们离去的身影飘飘然传来,顾方氏恨得咬牙切齿,看着她们的背影面露凶光。
安玉也不是故意在顾方氏面前那样说的,她确实是领着红袖去了清风苑,与顾秦氏一起坐在园子里闲聊着,当她将顾方氏的反应全部告诉顾秦氏之后,顾秦氏也只是淡淡地点头,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安玉见状不由得佩服,这到底要怎样的修为,才能练就这种温火大火猛火都烧不起半分情绪的境界啊?可是这样真的好么?没有了半点喜怒哀乐,这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今天明着得罪了二房的,今后自己要小心点儿,她心里一直记恨我,每天来我这里问安一是因为老爷喜欢规矩,二来是因为她想炫耀,想炫耀她比我过得好。如今你我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受了憋屈,定是会有所动作的。”
安玉早就做好了迎接豺狼虎豹的准备了,当下顺从地笑着点头:“媳妇晓得的,多谢母亲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