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夫人因病休养,镇国公府的中馈暂时由二房的纪二夫人来主持,对牌也在第二天就被淑宜大长公主派人送到二房处。
这种事情纪二夫人已经经历过几次了,以前也有过,大嫂也同样是因病休养,婆婆年纪大了,不爱管事,只好她这个二媳妇顶上了。主持中馈这种事情,只要是正常人,没人不爱的,可以从中得些好处,纪二夫人也不例外。不过她也有自知之明,拎得清自己的身份,并未因此而得意妄形,婆婆交给她,便当任务完成。
虽然中途接过来,不过镇国公府的事情素来有例可寻,就算接手中馈,也不会太难。
打从镇国公夫人因病休养的消息传出去后,纪二夫人便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挺忙的,其他人还好应付,但是淮安郡王府的人就不好打发了,特别是在知道镇国公世子夫人怀了身子时,淮安郡王府不可能不过来探望的。
纪二夫人接到淮安郡王府的帖子后,便忙迎了出去,见到今儿来的是淮安郡王妃时,不禁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难缠的老太妃。
“听说世子夫人怀了身子,这真是好消息,太妃听说了很是高兴,只是她老人家年纪大了,不爱出门,所以便让我过来瞧瞧。”淮安郡王妃笑盈盈地道。
纪二夫人笑道:“世子夫人是晚辈,哪里能劳烦太妃过来?”
两人笑着寒暄几句后,淮安郡王妃的话终于扯到了正题,“对了,听说我那妹妹病了,太妃心里担心,让我这当大嫂的今儿顺便来瞧瞧她,她没事吧?”
纪二夫人客气地道:“大嫂只是身子有些不适,婆婆担心她累着,便让她多歇息,过阵子就好了。”
淮安郡王妃听罢,眼神微闪。
对这个小姑子,她心里也想叹气的,看着是个聪明人,但是有时候总会干出一些蠢事来,太妃早些年还会常为她来镇国公府寻淑宜大长公主说情,直到几年前,便不太过来了,甚至有时候知道女儿生病的消息,也只是让意思地打发身边的嬷嬷过来看看。
不过太妃仍是心疼女儿的,这不,得知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有了身子,便让她带礼物过来探望,顺便也看看生病中的小姑子。先前她还不确定小姑子是真病还是假病,如今听到纪二夫人的话,便知道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那都是淑宜大长公主的意思,还是闭嘴吧。
淑宜大长公主素来是个强势的,连她婆婆太妃当年也在她手里吃过亏,淮安郡王妃自然不会为了小姑子冒冒然地去得罪淑宜大长公主,不过该尽的心也要尽,省得回去太妃不高兴。
淮安郡王妃先去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然后又由纪二夫人陪着,去了暄风院。
对于曲潋怀孕,淮安郡王府的人都是高兴的,纪凛是淮安郡王府的亲外孙,如今镇国公府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可不是其他宗室或勋贵府第能比的,和镇国公府交好有害无利,只要以后纪凛成了镇国公,对于淮安郡王府自然也是好的。
所以,见了曲潋时,淮安郡王妃笑容分外亲切,和气地道:“太妃得知暄和有后,心里很高兴,便让我过来看看你,哪天得了空,你们也可以多去郡王府走走,太妃心里十分惦记着你们。”
曲潋忙道:“这是我们作晚辈应该做的,劳烦太妃挂心了。”
对于淮安郡王府,曲潋并不熟悉,她只在成亲第二天认亲时见过淮安郡王府的人,成亲后纪凛按照惯例带她去给淮安郡王府的太妃请了一次安,后来便没有去了,没去的原因,也是因为婆婆。
表面看来,是因为纪凛顾忌着母亲的原因,才没有与淮安郡王府多走动,实际上是因为纪凛根本不愿意与外祖家多走动。
而且,曲潋还从纪语那里知道,当初她没进京前,婆婆是想为纪凛定下娘家的姑娘的,却没想到被她这个婚约者横插一杆,也闹得婆婆心情不愉快。至于淮安郡王府,应该也会十分郁闷吧。
曲潋忍不住暗暗观察淮安郡王妃,发现她笑脸迎人,看不出什么不高兴来。她想了下,好像记得当初婆婆挑给纪凛的姑娘,是淮安郡王府二房的嫡女,长房只有一个嫡女,便是嫁到景德侯府的周绣,其他的都是庶女,配不上纪凛,淮安郡王妃也不会为了几个庶女们和曲潋不愉快。
所以,恼她的应该是淮安郡王府的二房。
曲潋没放在心上,这世界上恼她的人多了,反正平时都没怎么打交道,不必理会。
淮安郡王妃和曲潋说了会儿话,怕打扰了孕妇歇息,所以也没有待得太久,便告辞离开了,去上院探望生病中的小姑子。
纪二夫人倒是不好相陪,将她送到上院后,便找了个理由告辞离开。
淮安郡王妃不以为意,知道自己这小姑子脾气有些古怪,纪二夫人如果跟过去,反而尴尬。她整了整仪容,便在丫鬟的带领下进了上院。
隋嬷嬷得到消息,早早地在院门口候着,见到淮安郡王妃过来,忙过去给她请安。
“你们夫人如何了?”淮安郡王妃走进上院,边问道。
隋嬷嬷看了周围一眼,低眉敛目地道:“夫人身子好多了,没什么大碍,多请郡王妃关心。”
淮安郡王妃斜眼看了她一眼,敏感地发现这院子里比上次来时多了一些粗使婆子,又听隋嬷嬷言不由衷的回答,心里已经明白了。
怕是这次小姑子又折腾了什么,惹恼了淑宜大长公主,直接将她禁足了。为了她的名声着想,才会对外说她身体不适休养罢了,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而作为镇国公夫人的娘家,自然不能让自家姑娘受委屈,所以才会上门来表态,不过淑宜大长公主从来没有阻止过,就算睁眼说瞎话,也是光明正大。
不得不说,淑宜大长公主的行事仍是这般强势。
将事情想明白,淮安郡王妃心里不禁想叹气。
她有心想要从隋嬷嬷那儿问清楚,但是此时周围都是镇国公府的人,也不好细问,只得按捺下来。
果然,进了房后,便见到穿着一袭秋香色素面妆花禙子、坐在炕上的镇国公夫人后,淮安郡王妃更确定了她没病,因为生病的女人不会有她这般好的气色,显然虽然被禁足了,但是并没有被人待慢。
她刚才就从隋嬷嬷那儿知道,虽然被禁了足,但是镇国公依然会天天过来,更是没人敢待慢了,看来那位妹夫确实是个长情的,这些年来,明里暗里地护了她不少。
“听说你病了,身体怎么样?”淮安郡王妃和气地问道。
镇国公夫人看着她,神色冷淡,说道:“好不好大嫂自然可以看到,何必让我说?”
淮安郡王妃被她阴阳怪气的语气弄得心里不悦,但也只能忍了下来,又询问了几句,同样被她不冷不热的语气弄得有些搓火,当下态度也冷淡下来,说道:“太妃听说你身子不适,让我给你带了一些补品过来。”
镇国公夫人听到这里,神色才有些动容,不过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姑嫂俩说了些话,最后淮安郡王妃忍不住劝道:“世子夫人有了身子,很快你也要当祖母了,应该高兴才是……”
她本意想要劝着这脾气古怪的小姑子忍忍,就算不喜欢儿媳妇,也看在淑宜大长公主的份上收敛一些,但是却没想到小姑子直接砸了手中的杯子,冷冷地道:“大嫂话也特多了!镇国公府的事情不用外人操心!”
淮安郡王妃被这种指责的的话气得脸色发白,语气也跟着有些不好,当下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你休息了,告辞!”
镇国公夫人冷眼看着,不为所动。
隋嬷嬷心里焦急,生怕淮安郡王妃真的气得拂袖而去,回去和太妃说嘴,忙跟着送她出去,一路上好生赔礼。
看隋嬷嬷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不省心的主子操心,淮安郡王妃纵然心里有气,也不会发在一个忠仆身上,当下说道:“你主子到底是怎么了?暄和媳妇有了身子,她就要当祖母了,有什么不高兴的?就算不喜欢暄和媳妇,看在孙子的面子上,也该暂忍一二。”
隋嬷嬷诺诺地应着,心里苦笑连连。
世子夫人其实没什么好挑剔的,她家夫人是因为不喜世子,才会迁怒于世子夫人。可是这话能说出去么?这世界上哪有不喜欢自己孩子的母亲?可是她家夫人……
想到这里,隋嬷嬷只有叹气。
淮安郡王妃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曲潋在暄风院很快便接到了消息,对此不禁诧异。
她这婆婆也够彪悍的,连娘家的嫂子都不放在眼里,也不知道她是过于自傲,还是无知愚蠢。
愚蠢倒不至于,感觉像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吧,仿佛什么都不用在意,可劲儿地折腾,直到大家都受不了她。
这种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只想让大家一起不高兴,反而才是可怕的。
曲潋皱眉,她实在是无法理解婆婆的心态,不知道她到底在折腾什么,或者,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如果不是纪凛的五官长相和婆婆太相似了,她都要以为纪凛其实并不是镇国公夫人的孩子。
晚上,纪凛回来的时候,曲潋便将今日淮安郡王妃上门来探望的事情说了。
纪凛边换衣服边听着她说话,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神情,看起来很平淡。
曲潋试探性地道:“淮安郡王妃今儿还去上院探望了娘,也不知道娘现在身体如何了,昨天我去上院给她请安时,她叫我滚,声音还挺中气十足的。”
听到这里,纪凛的脸色变了变,转头看她,清润的眸子里布满关心,“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情?”曲潋轻松地笑道:“难不成她叫我滚,我就听话地滚了?当然是用双腿慢慢地走回来了!”
纪凛被她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拉她到炕上坐下,歪着身子倚到锦缎面的大迎枕上,神色放松,看起来十分的温和无害。
“你现在怀着身子,就算不去请安,也没人说什么。”纪凛说道,抓着她柔软的手,心里一片柔情。
曲潋笑着道:“这可不行,池太医说了,孕妇要多运动的,我每天都将去上院和寒山雅居那段路当成了散步。”
听到这儿,他将她搂到怀里,轻轻抚着她平坦的肚子,“池太医有说什么吗?没有事吧?”他眼里有着担忧,就担心那晚摔的那一跤,让她有个什么好歹,所以这阵子一直很紧张,就算晚上睡梦中,只要她翻个身,会马上惊醒。
幸好自从被提拔到金吾卫副指挥使后,便不用晚上在宫里值勤了,可以回家休息,这样也有更多的时间陪她。
“没事,好着呢。”曲潋倒是没有他那么紧张,“当初摔着时确实是疼了一点,不过事后就不疼了,我觉得一定是身体的自我调节,所以没什么事的啦,安心吧。”曲潋安慰他。
纪凛勉强点头,在未满三个月之前,他无法安下心来。
晚上,曲潋突然醒了,正准备起床时,被人搂住。
“怎么了?”低沉的男声有着莫名的紧张。
曲潋意识还未清醒,也没有听出他声音里的异样,嘟嚷道:“我要起夜……”
等去解决了生理需要,洗了手,又去喝了半杯温水,她的意识清醒了许多,忍不住看向旁边守着她的美少年,眨了下眼睛道:“你三更半夜不睡觉做什么?”
那双妖美的眼睛眯起来时,凶煞得紧,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我几时三更半夜不睡觉了?要不是为了守着你,我需要如此么?”
曲潋又眨了下眼睛,觉得自己听得不太明白,“你这是怎么了?对了,别这样咬着牙,牙龈不疼么?”
“闭嘴!”他脸色更不善了。
曲潋从善如流地闭嘴了。
不过她仍是忍不住要作死一下,上床继续睡觉时,又对他道:“你不会是……欲求不满吧?先说好了,就算我现在身体不方便,但你也不准去找小妖精。”她理直气壮地说,行为十分霸道。
纪凛:“……闭嘴!”
见他气得脸色铁青,曲潋满意地上床睡觉了。
看到这第二人格,她就想要去撩一下,看他气得难受,心里就爽。
只是她爽了,被气得不行的少年最后终于忍不住在她脸上咬了几口,泄愤一样地道:“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我天天都守着你,哪有时间去找什么小妖精?”
“真的?”曲潋趴在他怀里,伸手在他背后摸着那结实的肌理,盯着他有些不自在的脸,慢吞吞地道:“我好像听说,前几天,同在金吾卫的景德侯府的三少爷席燕寻你出去喝酒,然后……”
“别道听途说!我可什么都没干,是那只死燕子找我有事。”
她盯着他许久,见他依然理直气壮,想来这个人只要没干亏心事,都会分外的理直气壮,应该不会去那种地方吧。如果席燕那厮不安份,是自己起了心思,还要将他带去……
曲潋双眼冒凶光,直接让他变成没鸟的死燕子!
纪凛突然觉得有些冷,忍不住将怀里又暖又香的身子搂住,却被她挠了一爪子,听她说道:“别搂这么紧,我不舒服。”
他只得放松一下手。
曲潋缩到他怀里,打了个哈欠,睡意很快便袭来,嘴里嘀咕道:“哪天有空,咱们要不要去淮安郡王府给太妃请个安?我觉得她好像对我怀孕挺高兴的,等坐稳了胎,就去看看她老人家……”
“一个老太婆罢了,有什么好看的?”他不以为意地道。
“那是你外祖母!”曲潋捶了他一下。
“我不常见,对她没什么印象。”
曲潋和他话轱辘了会儿,发现他对淮安郡王府真的很没好感,可是淮安郡王府的人也没有和他有什么过节,而且还是他的亲外祖家,这么冷淡,着实奇怪。
今儿淮安郡王妃离开后,她也趁机将厉嬷嬷叫过来询问了几句。
厉嬷嬷当时只说,镇国公夫人在纪凛小时候,很少带他回淮安郡王府,所以纪凛长大后,也和外祖家自然而然地疏远了。可是从今儿淮安郡王妃的态度来看,她巴不得纪凛亲近外祖家,所以话里话外对她也很是亲近恭维,淮安郡王府没道理不关心这外孙啊?
难不成是婆婆特地将他们隔开的?这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将亲儿子当仇人看?
曲潋觉得实在是搞不懂自己婆婆脑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