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一愣。
谢芳华抬脚就要冲出去。
秦铮一把拽住她,不解地看着她发白的脸色,疑惑地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谢芳华张了张嘴,想着两人既然已经坦白过,还是实话实说,“云澜哥哥焚心发作了,我必须要出宫,他焚心发作起来太厉害的,赵柯如今不在,我怕……”
秦铮恍然,“你怎么知道他焚心发作了?”
“风梨给我传音入密。”谢芳华道。
秦铮闻言慢慢地松了手,抿了抿唇,万分不舍,但还是点头,“那你去吧!”
谢芳华见秦铮答应,再不耽搁,立即冲出了东暖阁。
秦铮看着珠帘因她急急冲出去,哗哗作响,他心下有些郁郁,挥手,“青岩!”
“公子!”
“你护送她出宫,不准出差错!若是皇叔有令不放人,你就帮她给我打出去。”秦铮吩咐。
“是!”青岩立即追着谢芳华身后而去。
本来一室温暖,突然有个人离开,顿时变了感觉。
秦铮扔了手中的卷宗,再无心思去研究,对玉灼吩咐,“将这些都收起来!”
玉灼点头,立即将这些东西收了起来,小心地看着秦铮,“表哥,我扶你去床上躺着吧!”
秦铮“嗯”了一声,心头烦闷。
玉灼将秦铮移到了床上,见他脸色不好地闭上了眼睛,不敢打扰他,退出了东暖阁。
侍画、侍墨见谢芳华要出宫,二人是她的贴身婢女,自然紧跟着她向宫外而去。
有武功之人,自然赶路极快,穿花拂影的功夫,谢芳华已经来到了宫门。
果然守卫宫门的人见到她,立即上前拦住,肃穆地制止,“芳华小姐,皇上有旨,没有他的命令,您不能出宫!”
“让开!”谢芳华挥手打开了那人手臂。
那人没想到她仅仅一挥手间,竟然差点儿打得他一个跟头,见她要闯宫门,顿时色变,大喝,“拦住她!”
他这一声喝出,宫门的禁卫军顿时齐齐将谢芳华围住。
谢芳华刚要抽出袖剑,一人从后方而来,轻轻地落在了宫门口,声音冷冷地,“我家公子吩咐送芳华小姐出宫!皇上的旨意,随后他去请!”
谢芳华抬眼,见是青岩,堪堪住了手。
守卫宫门的禁卫军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人,消无声息,齐齐脸色惊异。
其中一名统领似乎认识青岩,心神一凛,“二公子的吩咐?若是不开宫门如何?”
“杀!”青岩吐出一个字,抽出腰间的宝剑。
那统领面色一变,这南秦京城鲜少有人知道,铮二公子身边有个第一隐卫,只听他一人调遣,只要铮二公子开口,别说皇上的一道圣旨,就是皇上面前,他怕是也敢动手。他看着他手中的剑,权衡片刻,对身后挥手,“开宫门!放行!”
一众禁卫军立即让开了路,打开了宫门。
谢芳华回头看了青岩一眼,压住心中的焦急,对他道,“你回去吧!告诉他好好养伤,若是外面无事,我再……”
“公子说让我护送你!”青岩摇头,收了剑。
谢芳华闻言住了口,向外走去,同时对身后吩咐,“你们两个,现在就去英亲王府一趟,告诉王妃,我有事儿出宫,请她进宫照顾秦铮。”
“是,小姐!”侍画、侍墨知道青岩跟着谢芳华,便放下心应声。
谢芳华不再耽搁,出了宫门。
宫门外的武将下马处,不知道是谁的马栓在那里,谢芳华也顾不得许多,疾步走过去,解开马缰绳,翻身上马,催马向城外驰去。
初迟暗中跟在谢芳华身后。
侍画、侍墨按照谢芳华的吩咐,立即向英亲王府而去。
那守卫宫门的护卫统领虽然放了谢芳华出宫,但是不敢就这样将事情瞒下,立即前去皇上的寝宫请罪。
皇帝从忠勇侯府回宫,憋了一肚子气,他跑了忠勇侯府一趟,晚膳也是留在忠勇侯府用的,可是任他如何话里话外地探听,忠勇侯都闭紧了嘴巴,言语间与他避让周旋,足足半日,他也没从他口中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只能回了皇宫。
他也累了,回到寝宫后,正闭目再想法子,便听到守卫宫门的侍卫统领前来请罪。
侍卫统领并没隐瞒,只说秦铮命了身边的第一隐卫强行护谢芳华出宫,若是他强行拦阻,肯定会血洗宫门,他不敢拦,前来请罪,请皇上处罚。
皇帝听罢大怒,“他可真本事了,将朕的圣旨也不看在眼里了。”
吴权见皇上大怒,想了想,轻声道,“据说这一日,芳华小姐陪着铮二公子在一起,跟神仙眷侣一般,琴瑟和美,怎么突然就要闯出宫了呢?皇上不若查查原因?”
皇帝怒气不减,“他们好大的胆子!”
吴权想着铮二公子向来胆子大,芳华小姐那也是个胆子不小的主!
“朕让你守卫宫门,你却私自放行,这等废物,朕要你何用?”皇帝额头青筋直跳,大喝,“来人!”
那侍卫统领顿时吓得面无血色,被青岩杀了,还是被皇上杀,都是难逃一死了?
吴权连忙上前,“皇上息怒,这也怨不得守卫宫门的人,要知道铮二公子是什么脾气,他身边的第一隐卫都派出来了,就算守宫门的人想拦,那得被他杀多少人?事后呢?丢了皇上的威严不说,还没办法治铮二公子的罪,杀也白杀。不若先查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使得芳华小姐在这样的大晚上不惜闯宫门,急急出宫。”
虽然吴权说的是事实,但是皇帝闻言更是盛怒,是啊,他如何处置秦铮?他的人就算杀出宫门,杀了多少守卫,也是白杀。有英亲王和英亲王妃护着,他手里还有太后留给他的隐卫,好几股势力,他能治他什么罪?杀了他?怎么可能?
他顿时血气上涌,猛地咳嗽起来。
吴权连忙给皇帝捶背。
好半响,皇帝才止住咳嗽,对外面冷厉地道,“下去领五十板子!”
“多谢皇上不杀之恩!”那侍卫统领捡了一条命,转身下去领板子了。
皇帝拂开吴权的手,冷静下来,“你现在就去查,看看出了什么事儿!”
“是,老奴这就去!”吴权连忙应声。
“钰儿呢?哪里去了?”皇帝忽然又道。
吴权脚步一顿,“回皇上,四皇子没跟着回宫,不知去了哪里。”就算他和谢云澜去吃茶,他知晓,但是也知道,关于四皇子的有些话,在皇上面前,不能说。
皇帝闻言摆摆手。
吴权走了下去。
谢芳华纵马穿街而过,虽然身影一闪,但还是被没离开玉明轩,站在雅间窗前的秦钰看了个清楚,他一怔,以为看花了眼,回头问初迟,“你可看到了?”
“你说她?”初迟自然看到谢芳华了,没好气地道,“是她!不知道那个女人又抽了什么疯,忠勇侯府的小姐竟然当街纵马,真是没有闺仪,不像话!”
秦钰得到确定,看了初迟一眼,忽然道,“她身体留着魅族圣女的血脉,你是不是忘了?”
初迟面色一僵。
“若是依照魅族的身份来说,她是不是你的主子?”秦钰又道。
初迟脸色有些寒,闭口不言。
秦钰一笑,“看来是了!你这么讨厌她,可她偏偏……”话语说了一半,顿住,向楼下走去,“走,去跟上她,看看她怎么出宫了?要去哪里?干什么?”
初迟虽然不太情愿,但是想着谢芳华的身份,只能跟在了秦钰身后。
谢芳华的马骑得太快,街上的人只能看到一个影子,连她的面容也没看到,自然没惊起多大波澜。待她过去后,都各自行路。
谢芳华很快就出了城门,奔向谢云澜的府邸。
一路没遇到阻碍,很快就来到谢云澜的府邸。
风梨在传音入密后,没得到谢芳华的答复,不确定她听没听到他的传音,心急如焚,想着再等等,若是芳华小姐没得到消息,他就势必要闯去皇宫一趟了,怎么也不能让公子出事儿。赵先生可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说公子一旦焚心发作,就要他找芳华小姐。
他正在院中打转转,猛地听到门口有马蹄声闯进了府中,一惊,刚走几步要去看,便见一人一马冲进了内院,马上之人正是谢芳华,他顿时大喜,“芳华小姐,您听到我的传音了?”
谢芳华点头,“云澜哥哥呢?”
风梨几乎喜极而泣,“您来了就好,快去密室,公子在密室。”
谢芳华翻身下马,扔了马缰绳,顺着风梨手指的方向,冲进了密室。
密室打开,只见,谢云澜被绑在架子上,身上的衣袍显然是被他体内冲撞滚动的紫气冲得残破不堪,堪堪避体,嘴角和胸前都是朱红的血迹,脸色惨白,深深痛苦。
这般的折磨,几乎不成人形。
谢芳华眼眶一酸,立即抽出袖剑,抬手在手腕处划了一剑,疾步走过去,将手腕递到他唇边,“云澜哥哥!”
谢云澜被焚心折磨得如千万把刀子割在心口,绞痛得他痛不欲生,心痛剧烈下,恍惚谢芳华冲了进来,他抬眼,连目光也聚拢不到一起,但还是隐隐约约能看清是她。
眨眼间,便闻到一股药香,她的手腕已经放在了自己的唇边。
谢云澜动了动嘴角,忽然紧紧地抿起。
“云澜哥哥!”谢芳华清喝一声,恨不得抬手去掰他的嘴,“是我!你答应过我让我的血控制你的焚心的!如今说话不算数了吗?你张开嘴!”
谢云澜被她一喝,挽回几分神智,慢慢地张开了嘴。
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流出,被他吸到口中。
谢芳华松了一口气,哪怕一剑划下,涓涓流血,只要能控制他体内的毒,她也不觉得疼了。
风梨在密室门口悄悄探进头,看了一眼,顿时放下心来,身子退出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幸好他自小跟着公子学了传音入密,虽然学得不精,但关键时刻也起了作用。暗暗打定主意,从今日起,他一定加倍练传音入密之术。
密室里静静的,除了血腥味,还有淡淡的药香。
谢芳华的血液的确是焚心的克星,不多时,笼罩在谢云澜眉心的紫气渐渐地褪去,在他体内冲撞的两股气也消停了下来,他的身体渐渐地归于平静。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谢云澜感觉焚心被压制住了,慢慢地离开谢芳华手腕。
谢芳华不顾手腕的伤口,伸手砍断了绑着谢云澜的绳索,将他放了下来。
谢云澜早先抵抗焚心,力气几乎消耗殆尽,乍一解开绳索,他的身子向地上倒去。
谢芳华立即伸手扶住他,心疼地道,“云澜哥哥,我扶你回房,你需要休息。”
谢云澜沉默地点点头。
谢芳华扶着他出了密室。
回到房间,谢芳华将谢云澜扶到床上,给他拿了一个靠枕,摆好舒服的姿势让他躺下,安顿妥当,她则转身,离开床前。
刚走两步,谢云澜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谢芳华一愣,回头看向谢云澜,“云澜哥哥?”
谢云澜瞅着她,一双眸子隐隐流动着波光,开口,声音沙哑,“你要去哪里?”
谢芳华虽然上次亲眼见到一次谢云澜焚心发作,但是那时候的他没有如今这次发作的厉害,大约是上次因为赵柯施针的原因,这一次没有赵柯在身边,她也不在身边,实在凶险,如今见他被折磨得没了力气,神色隐约现出脆弱,她想起前世,很多时候,她也是这么守在床前照顾他,声音不由柔和,“我去给你开一副药方,让风梨煎药给你喝。虽然我的血压制住了焚心,但你这一次损伤还是太重,需要补补。”
谢云澜闻言抿唇,“你怎么出宫的?皇上准许你出宫?”
“没有,他没准,秦铮派了个人,护着我硬闯出来的。”谢芳华道。
谢云澜抓住她手腕的手一紧,“你还去皇宫吗?”
谢芳华想了想,“好不容易出宫,不去了吧!这一次硬闯出来,皇上指不定怎么震怒了,我难道还要送到他的刀口上去让他发作我?”
“那秦铮……”谢云澜声音有些低。
谢芳华微笑,“我已经派侍画、侍墨去英亲王府知会王妃了,她知道我出宫后,一定会进宫陪他的。他就是不能动,一切都好着呢。云澜哥哥,你不用担心他。”
谢云澜慢慢地松开了他的手,点了点头。
谢芳华抬步走到桌前,掌上灯,铺开宣纸,提趣÷阁写了一张药方,走到门口,递给风梨。
风梨意会,连忙拿着去了。
谢芳华并没有立即回屋,而是轻喊,“青岩!”
青岩应声出现在她面前,看着她,雾色笼罩的身影,面色隐约有些不好看。
谢芳华知道他大约是看到了她如何救谢云澜,秦铮这个近身隐卫,大体跟他一个脾性。她低声道,“你回去吧!告诉秦铮,我不进宫了!让他好好养伤!”
青岩点点头,见她不再多话,身影一闪,离开了院中。
谢芳华见青岩离开,向皇宫方向看了一眼,回到了房间。
屋中罩灯散发出朦胧的熏光,谢云澜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无声无息地躺着,面色掩在挂起的帷幔下,半明半暗。
若不是知道他无事儿,她几乎怀疑他都不会心跳了。
谢芳华走到近前,坐在床沿,本想开口问他怎么没在忠勇侯府待着,反而回了他自己的府邸,又想问他的焚心怎么会突然发作?而且这么凶猛?但是看着他这副孱弱的样子,她却想他多休息休息,不忍心此时问他,劳他心神。
屋中静静的,谢芳华没开口,谢云澜也不说话,仿佛睡着了。
直到外面的天色彻底地黑下来,风梨端着一碗熬好的汤药进屋,“芳华小姐,药好了。”
谢芳华伸手接过,对他道,“云澜哥哥也没吃饭吧?去准备些来,我陪他一块吃。”
风梨点头,“刚刚煎熬的时候,我便吩咐厨房准备了。这就去端来,公子喝完药,正好吃饭。”说着,便出了房间。
谢芳华拿着汤勺将汤药搅拌了片刻,觉得温度合宜了,才轻声喊谢云澜,“云澜哥哥,起来喝药了!”
谢云澜闭着眼睛不动。
谢芳华伸手推他,“你不会是嫌苦吧?我让风梨去给你拿蜜饯来?”
谢云澜终于睁开眼睛,摇摇头,坐起身,接过药碗。
见他将一碗汤药连眉头也不皱地喝尽,想着这一世,她为了学医术,把药当做水来喝,可是他却是为了身体里的焚心,才不得已喝药如喝水,这么多年,他受焚心所苦,支撑着何其不易?
谢芳华心下难受,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依照推测,你不该这时候焚心突然发作,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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