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真待天齐宫的人一向不错,因此虽然知道无情门的人会妥善照顾钟离水,但还是把自己的马车塞给了她,然后去和沐十里乘一辆,再次启程。
莫惑这些日子都是独自坐在最前面的车里,只有偶尔休息时才能见到祁真,所以一直不怎么痛快。不过前几天是因为某人要陪着钟离水,他不好说什么,便忍下了,如今钟离水已走却还是轮不上他,顿时就不爽了,简直想命人将沐十里绑了丢掉。
可他知道如果真的这么做,那小东西肯定会急得到处找人,得不偿失,只得又一次忍下,苦熬了一上午,等午时停下稍作休息后便站在马车前意味深长地盯着某人。
祁真几乎立刻发现他的目光,走过去:“怎么?”
莫惑道:“有事与你商量。”
祁真乖乖点头:“是什么?”
我还没想好,莫惑沉默一瞬,极其淡定:“先上去,边走边说。”
祁真对他改观后便不再讨厌他了,自然没意见,慢慢爬上了马车。莫惑很满意,吩咐一句出发,也跟了进去,干脆用凤随心做借口,淡淡道:“手下传来的消息,凤随心最近在月湖河畔露过面,你是去见他还是去解忧堂?”
祁真问道:“他去那里做什么?”
莫惑继续淡定:“不清楚。”
祁真陷入挣扎,消息一来一回原本就要费些时日,更别提月湖河畔与解忧堂是两个方向,若凤随心不准备停留太久,等他们赶过去他很可能已经离开,简直白费功夫。
莫惑垂眼望着他:“想好了么?”
“……去解忧堂吧,然后去少林。”祁真虽然觉得惋惜,但当务之急还是拿逐月决重要,并且还能顺路看看封大公子的长相,一举多得,至于凤随心……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莫惑点点头,这人哪怕选了月湖他也会想办法阻止,毕竟凤随心只是喝个鱼汤,估计早就走了,他可不想来回折腾,何况赶路没有在家里舒坦,不如尽快陪这人拿完秘籍,然后便能回风雨楼,一边用找人的事拖着这混小子,一边等着对方栽进来。
祁真经他一提想起了一件事,问道:“你们那杀手还没回来?”
“嗯,可能半路有什么事耽搁了,”莫惑道,“等他忙完会主动找我,到时我让你见见他。”
祁真自然是信他的,好奇问:“他的性格怎样?长相如何?武功比你高么?”
“你见着他就知道了。”莫惑拿出卫玄洗好的水果,递过去投喂,见他乖乖地开始啃,漂亮的眸子还惬意地微眯着,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接着在他望过来时迅速移开,只留给他一个侧脸。
马车渐渐安静,祁真一边吃一边瞟他,忽然觉得莫惑蛮顺眼的,若小金球的事挑开后他不找自己算账,交个朋友就好了……他把最后一口水果吃掉,擦擦爪子向他挪了挪:“楼主,我有个问题,万一小金球的主人不如你所想的那般,你该如何?”
“不会,”莫惑望着他,拿出和某人当初差不多的说辞,“我的眼光一向不错。”
祁真心里先是高兴,接着很快复杂:“万一呢?毕竟你们只见过一面,这么多年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莫惑淡淡道:“只要他还是他便行。”
“真的?”祁真试探问,“要是有地方不对,你不会怪他?”
莫惑与他对视:“不会,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随便问问。”祁真略微放心,去果盘翻了翻,挑了点爱吃的啃几口,然后摸出一个小本本,认真看了起来。
莫惑扫一眼:“这什么?”
“大哥给的有关江湖势力的资料。”祁真说道。这是小天带给他的,但他一直没怎么顾上看,如今赶路没什么事做,便想起它了。
莫惑挑眉,有些想知道朝廷是如何形容他们的,从他手里抽出来看了看,很快找到风雨楼的那页,发现上面的描述与事实相差无几,最后几句写着“楼主莫惑,行事隐蔽,不常露面,武功”……他一路看到底,不由得翻过一页继续看,只见入目便是一个大大的叉,显然是某人后来画上的。
莫惑:“……”
祁真:“……”
莫惑看着某人,晃了晃:“你弄的?”
“……嗯?”祁真眨眨眼,装傻。
莫惑倾身凑近,捏起他的下巴,把小本举到他面前让他看清楚。祁真再次眨眨眼,默默伸爪子接过来。他以前讨厌莫惑,第一次翻开就见上面写的都是好词,只觉与事实不符,拿起笔就叉掉了,谁知如今会被这人看见。
“这怎么回事?”他惊讶地开口,停顿一下解释道,“可能是狗子他们,你知道的,他们不太喜欢你,不过这太不应该了,你放心,我会说他们的。”
莫惑在他脸上掐了一把,重新拿回小本,没有拆穿他。祁真知道这是不和自己计较,揉揉脸,窝在那里一下下地瞥他。这模样直勾得莫惑心痒难耐,顿时没了看书的心思,特别想把人抓过来按在怀里抱一抱,最好再做些令人愉悦的事。
究竟何时会栽下来呢?
他压下心头的冲动,期待地想。
众人走了一个多时辰,卫玄掀开车帘,将两张纸条递给了莫惑。风雨楼有一套自己的传递方式,虽然他们正在赶路,但消息还是可以及时送到楼主的手中。祁真这时已经快要睡着了,见状稍微打起一些精神,凑过去:“是什么?有凤随心的事么?”
莫惑对他的靠近很满意,便展开与他一起看,接着目光一顿。
祁真快速扫完,问道:“毒谷在哪?里面的东西都有毒?”
“不是,这是一个帮派的名字,”莫惑简单道,“以毒名震江湖,无人敢惹。”
祁真一怔:“为何我没听过?”
“因为这是五年前的事,后来封晏出师,连续解了毒谷内排行第三到第十的毒,一举扬名,”莫惑慢条斯理抚平纸条的折痕,“毒谷谷主自此带着门徒迁居他处,销声匿迹。”
祁真知道封晏便是堪称神医的封大公子,忍不住问:“他不是还差前两个毒么?”
“嗯,但毒谷不敢拿。”莫惑耐心解释,告诉他那并不是一场比试,而是有人中了毒谷内排行第四的毒,这种毒当时除了毒谷无人能解,而中毒的人与毒谷有仇,只能试着去解忧堂求医,结果被封晏所救,捡回了一命。事情传开后很快又有几个人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到了解忧堂,都被封晏一一治好,此后再有人中了毒谷的毒便都去找封晏了。
毒谷想要稳住自己的地位,却又怕再次被封晏所解,若真的都被解,别人也就不会忌惮他们,而毒谷之前得罪过不少人,一旦没落必定会遭到报复,但在江湖立足,他们不能永远不动用其他毒-药,排第三的毒是一个试探,可依旧没有难倒封晏,谷主只能暂时避其锋芒,带着人走了。
祁真了然:“我懂了,他们是去研究毒-药了,这是终于回来了?”
“嗯。”
祁真问道:“上面写着邀天下英雄解毒,其实多半是说给封晏听的吧?他会去么?”
“会,”莫惑慢慢眯起眼,“不止是他,武林中很多人都会去,因为赢的人可以得到半本天毒经,不管是真是假都有一试的必要。”
祁真眨眨眼:“我刚才就想问,天毒经是什么?”
莫惑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和你的逐月决是一个东西,它是当年三位高手中用毒的那个人所著,上面记录着□□和武功。”
那不就是武功秘籍么?祁真很激动:“我们也去吧,刚好能见着封晏。”
莫惑盯着纸条上的“天毒经”三个字,点了点头。
毒谷定的地方叫秋鸣踏堰,是江南的一处水寨,据莫惑说寨主以前和毒谷的谷主是旧识,此次毒谷重出江湖,他便将水寨借给了对方。祁真研究了一下,深深地觉得毒谷这是恨封晏恨得牙痒痒,连挑地方都带着影射,踏堰、踏堰,说白了不就是踏“晏”么?也不知那天的结果会如何。
秋鸣踏堰和解忧堂虽然不在一个方向,但距离他们此刻的位置很近,只需八天的行程,几人当下便改了路,直奔水寨。
左侍天仍在暗中观察小王爷,总觉得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但又不敢提醒得太明显,免得这人反而会越发在意,导致陷下去的速度更快。可他不提,暗卫却后知后觉发现了这一点,在休息的空当低声问:“少爷,您最近好像很在意莫楼主?”
祁真微微一怔:“有么?”
暗卫齐齐点头,接着察觉左侍天特别温柔地看着他们,心里抖了抖,无辜地与他对视,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左侍天:“……”
祁真看看他们,联系一下左侍天最近总找自己聊天,顿悟:“放心吧,我心有所属,不会喜欢上他的,小天你应该知道。”
左侍天哭笑不得,他早已从暗卫的口中推测出小王爷恐怕不是要找美人,可清楚问也白问,因为某人肯定不会承认,只得道:“少爷,您心里有数便好。”
祁真应声,带着沐十里在附近溜达一圈,简单活动片刻后便重新爬上马车,再次赶路。
天气无常,刚刚还晴天白云,不到一个时辰便开始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几人加快速度,终于找到一家小客栈,此刻天色已经暗下来,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哗哗作响。
祁真下了车,余光一扫,见不远处跑来一个少年,却在到达门口时被他们的车阻得一滞,只得绕了绕。他见他浑身都要被浇透,便在对方靠近时举起雨伞挪了挪。
少年一愣,抬头望着他:“多谢。”
祁真也是一愣,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便多看了一眼。
少年抹把脸上的水,笑道:“还未自报姓名,在下天齐宫钟离志。”
祁真:“……”
这种时候他应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