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回到16岁的第三天,联赛就已经开始了,但他的上场资格却被剥夺了。
这当然怪不了别人,只能怪他自己。
这次联赛没有模仿欧洲杯设立小组赛。除去马上就要参加高考的高三,高一高二一共十六个班级交叉分配,捉对厮杀。
按照赛程,第一轮比赛的排序为:
高二一班对高一八班;
高二二班对高一七班;
高二三班对高一六班;
高二四班对高一五班;
高二五班对高一四班;
高二六班对高一三班;
高二七班对高一二班;
高二八班对高一一班;
赢者晋级,输着淘汰,简单明了,干净利落。
尽管这只是学校举办的联赛,但各项准备也极其正规,甚至每场比赛的主裁判和边裁判都由体育老师担任。
大家摩拳擦掌,全力以赴,都把这当成了个极其重要的赛事。
甚至在学生的眼中,即将开赛的九八法国世界杯和它比起来都显得黯然失色。
前面进行的几场比赛都没有太大的悬念,除了高一八班小胜男丁稀少的文科班二年一班,以及林天原来的班级高一三班在门将西门翔的神勇表现下侥幸通过点球大战险胜二年六,几乎所有的高一队都被高二队杀落下马。
联赛开始的第四天,是第一轮最后一场比赛。
对阵双方是高一一班和高二八班,在几乎所有人眼里,这都是最没有悬念的比赛。
而在大家的眼中,这场比赛唯一的看点,竟是高一一班的拉拉队。
所以,操场上的观众,刻意去看美女的人比看球赛的人多,很多人都认为,如果这个时候不多看两眼,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了。
不少理科班的男生分外眼红嫉妒,这么多的美女,要是能给自己加油,累死也心甘情愿了。
可人家偏偏却给那帮穷酸书生文艺青年加油的,想想真是一头撞死的心都有。
比赛即将开始,高一一班的队伍走进了比赛场,在场边观战的女生手腕上带着花环,大家手拉着手一起在场边挥舞起来。
林天扭扭捏捏的夹在她们中间。
只见一班几个扭扭捏捏其貌不扬的男孩子互相交谈着往中圈附近走,他们看起来有些好奇,也有些紧张,唯有10号北木置身事外,一个人木讷的站在球队的边缘,仿佛跟他们不是一个物种。
他们统一的穿着蓝色上衣白色短裤,林天认得,那是意大利国家队的比赛队服。
穿着3号队服的晴予一边扎着马尾一边最后走上了场,她的队服显得很宽大,不是太合身。
但有的女孩子就是这样,穿上了男孩的衣服会更显得漂亮而优雅,晴予无疑就是这样的女孩。
晴予一上场,便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落入砂砾,格外的引人注目。
硬生生的把很多男生的目光又从拉拉队拉回了赛场。
而人高马大的高二五班男生一上场则显得气场十足,他们也穿着意大利队服,只是人家穿得是白衣白裤,是少见的客场比赛队服,应该就是为了避免“撞衫”带来的尴尬。
他们看到了晴予,顿时开始议论纷纷,大家瞄着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脸上都露出了不太庄重的笑容。
这让林天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比赛即将开始,主裁判于晓强老师招手示意双方的队长上到跟前来。
高大的白队的3号器宇轩昂的走到了裁判的跟前,蓝队的队员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似乎都在思考一个问题:“谁是队长?”
晴予小声说:“北木,你去!”
“我新人,不好吧。”北木说。
“这个时候了,别谦虚了。”晴予有些着急。
“好吧好吧。”北木朝晴予笑了笑,点了点头,走出了队伍径直来到了裁判和对方队长的跟前。
“小朋友,新来的?”穿着白色7号队服的队员朝北木戏谑的打了一声招呼。
这种看似不友好的打招呼方式其实是球队队长间互相施压的一种方式,目的就是为了打击对方的自信,挫挫对方的锐气,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心里优势,这种行为,不仅野球中最为常见,就连世界级正规比赛也屡见不鲜。
可面对对方的施压,北木却毫无反应,跟没听见一样。
“哎,问你话呐!”白色7号提高了嗓门。
北木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聋了吗?”白色3号队服的二年八队长仗着自己身为学长,说话的语气毫无礼貌可言。
“没聋,只是不想跟你说话。”北木竟是一脸的嫌弃。
“嘿......”
白色3号气得胸闷气短,不禁想,这烦人的小白脸到底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
主裁判于晓强老师举手示意不要争吵,然后开始猜硬币。
“猜硬币”是正规比赛的开球规则,开球前通过裁判“掷币”的方式,让双方队长挑场地,猜中的一方选择上半场的进攻方向,而没有猜中的一方却可以获得球权。开球的时候持球方把球放在球场的中心标记上,所有的球员在本方半场,而且非开球方的队员,应距球至少9.15米,静静的等待裁判哨声响起。
而裁判哨声响起之后防守方亦不能马上争抢,需要等进攻方将球踢起并向前移动时才比赛即为进行,那时才可争抢。
这些规则是联赛开赛前就曾三令五申的事,就连文科班的男生们也大多都心里有数。
于晓强手指一弹,硬币嗡的一声飞向了天空。它在天空飞翔,翻滚,坠落,然后“啪”的一声又被于晓强拍在了手背上。
白色7号选择了花,穿着蓝色10号球衣的北木只好选了字。
于晓强掀开了手掌。
却是北木最终选对了答案,他略微思考了一下,选择顺风一些的南边作为己方上半场的进攻方向。
穿着白色意大利队服的高二八班则顺理成章的获得了球权。
随着裁判哨声的响起,白色7号将脚下的球轻轻的拨到白色10号的脚下,比赛正是开始。
蓝方的五名前场队员却一哄而上,都跑过去抢那一个球。
哪里像足球比赛,分明像橄榄球!林天摇头感慨,他转过头,看到了一旁的王老师。
只见她微笑的看着比赛场,轻轻的拍动手掌给大家加油。
“小心眼的女生真心惹不得,记仇啊。”林天看着王一娇,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文科班的拉拉队立刻有节奏的挥舞起手臂来,一边挥舞还一边喊着口号:“高一一班,一球领先!”
林天这才想起呐喊加油才是自己的本职工作,立刻跟随着一起肆无忌惮激动的嘶吼。
整齐动听的女孩子加油声中偶然夹杂了一个嗓门巨大的男音,那感觉说不出的别开生面。
除去本就来看拉拉队表演的人不说,本来不多的看球的人也被这别具一格的男音震慑住了,纷纷又把目光投射过来。
然后,他们的眼神就仿佛看到一群优雅的天鹅中混入了一只巨大的鸵鸟,新颖而又稀奇,另类而又搞笑。
再然后,他们就都忍不住了,指着林天的方向开始捧腹大笑。
而操场另外一边的角落里,则蹲着三个目瞪口呆的观众——史明、卞超以及西门翔。
他们想到了林天去了文科班之后会性格可能会变,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林天到了文科班竟连性别也会变!
怎么不去踢球跑去当拉拉队了?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科幻的事么?
“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史明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我也是。”卞超面无表情,生无可恋。
再说比赛场,场上的队员们虽然听到了加油和呐喊声,却丝毫没被林天所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那只足球上。
白色10号拿了球立刻回传给己方4号,蓝方的五名队员扑了空,立刻又跑去追球,白色4号从容不迫的把球传给了8号,又有两名蓝队队员回追,两名蓝队队员上前封堵。
看样子好像蓝队逼抢积极,可稍微懂点足球的人都明白,就在这传球和拉扯间,空档立刻就出来了。
白色8号立刻一个远距离的地皮球直接传向白色3号,白色3号用脚轻轻一磕,从容的把球控在了脚下,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先进他一球!”
而此时,除了蓝方门将和仅有的两个后卫,几乎所有的队员都已经不在自己的位置上,那场面简直不堪入目。
还有比这更业余的队伍么?真的白瞎了这支美女拉拉队。就看二年八怎么屠宰他们吧。不少观看球赛的学生们都这样想。
白色3号控住了球,后退,前冲,起脚,别说,光看那动作,就有点小贝的意味。
他瞄准的方向远处3点钟方向的20号前锋,他此刻正站在和蓝色3号晴予一齐的水平线上,时刻准备着突然加速,谁都知道,那绝对不是个越位的位置。
可就在这时,白色7号的余光中一道蓝光闪过,在他触球的一瞬间,球被那道蓝光碰离了原本的位置,他一脚抽了个空。
“不赖嘛!”林天不禁暗赞。
白色3号不禁有些纳闷,对手不是一窝蜂都去抢球了么?没注意身边有这么个人啊,他怎么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
顿时一股怒意上涌,可再想回追已然不及。
蓝色的身影速度奇快,因为过快的速度使他触球之后滑倒在地,可倒地的同时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再次弹起的动作,右脚右手同时支地,左脚一钩,已将本来要失控的球拉回了自己的脚下。
“快!防守!”
白色3号吼道。他没想到这堆乌合之众中竟有这样的高手,便顾不得难堪,立刻喊队友布防。而他自己则迅速向左边路跑去,准备去防守蓝色方边路的队员。可当他跑到边路才发现,这里竟一个人都没有,再抬头望去,差点乐出了声。那些蓝汪汪的队员们此刻正迷茫的守在中圈附近看着那唯一拿球的队友在前场面对着敌方一堆后卫。
该防守的时候他们在前半场,该进攻的时候他们却聚集在中场,还有比这更脑残的踢球方法么?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他们中的很多人别说踢过球,恐怕连一场正经的球赛都没看过。
又能指望他们在这瞬息万变的情况下做出什么正确的反应?
而这蓝色的身影速度奇快,很多人还没看清他球衣号码时他已经冲了出去,白色方的后腰8号,和位置比较近的穿着右后卫2号卫两人同时出击,一人逼抢一人协防。
却见那蓝色身影一盘一突之际竟生生从二人的夹击中把球带了出来。大家此时才完全看清他球衣上的号码。
蓝色10号,北木。
竟然是新来的北木!
拉拉队立刻又欢呼起来:“北木北木,有如神助!”林天也跟着不遗余力的吼起来。
北木似乎对这真挚而热烈的加油声听而不闻,他单枪匹马,迅速的往禁区带。
“别让他进禁区!”穿着3号球衣的白方队长大声吼道,他不是怕己方的多名后卫防不住这一个人,而是担心他利用己方后卫的失误制造点球。
都是常在球场上混的老油条子,这点伎俩他还是懂的。
白色方的后卫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在他话音未落之时,14号的中前卫,7号右边前卫立刻回防补位。转眼间,在北木和对面门将的面前又站满了四个人,把他坚坚实实的堵在了禁区之外。
迅捷,速度,严防死守,水泄不通。
此时此刻,穿着白衣的意大利把混凝土般的防守模仿得有声有色,而穿着蓝衣的意大利整体的打法却跟闹着玩一样。
北木余光一扫,却见四周竟无一名己方接应球员,只好硬着头皮带球继续往内线切。
白色3号和14号迅速上前补防,而回追的8号和2号也逐渐要赶上,四对一。
没办法了,北木看准了先行赶到的白色3号,用右脚轻轻一趟堪堪晃过,在14号尚未赶上的那短暂的空隙仓促抬左脚射门。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球还是堪堪的被北木踢了出去,与此同时失去平衡的他却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滚了两滚,险些被从后面赶来的白色8号和2号踩到。
球虽然是踢了出去,只可惜的是力量却没控制好,球最终高过横梁,没进。
白色方的球员们吓出了一身冷汗。
“哎呀!”女孩子们纷纷叹息,拉拉队里环绕着惋惜和遗憾的气氛。
北木爬了起来,无暇顾及身上的尘土,迷茫的望着球门的方向。
他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孤单。
林天却有些发愣,他并不是感觉北木的球技有多么的神乎其技,而是在他摔倒后从地上爬起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