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玄武殿外依然齐列着整齐威严的侍卫,训练有素地笔直站于门外,目不斜视地都朝着一个方向望去。时不时的巡逻的宫廷侍卫从殿外经过,却不见一个门外的护卫眼珠子转一下子。
看来玄武殿戒备越来越森严了。
春去春来,不知不觉已是深秋,那微微的秋风从空中盘旋而下,灌进人的衣衫里,不自觉地觉得有些冷。慕容敛歌感受到这深秋带着寒意的风浸透到自己的衣裙中,不自觉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抬头,愣愣地瞧了一眼夜空,无声地叹息了一声,不知是为了这不见一点繁星的夜空,还是其他莫名的愁事。
“公主,皇上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愣神之际,常常侍奉在慕容徇身侧的小太监迈着轻巧地小碎步悄无声息地走到慕容敛歌跟前,赶忙小声禀告道。小太监也是太久没有见过慕容敛歌了,说完,又不自觉地偷瞄了一眼这在从前光芒万丈让人不能直视的传奇女子,赶忙又低下了头。心里不自觉地反复嘀咕起来,看来女人到底还是女人呀,嫁了人的慕容敛歌全然没了曾经当初所散发的戾气和冷漠,倒是平添了一些女人的韵味和气息,让整个人的给人的感觉也柔和了不少。不过,他到底是个小太监,这样心底里嘀咕主子们的事情也只能在暗地里嘀咕,要是说出来恐怕十个脑袋也挂不住。
“嗯。”点点头,示意小太监带路。在踏过玄武殿门槛的那一刻,慕容敛歌还是有些犹豫的,这皇宫,自从她有了身孕起,就再也没有来过这玄武殿。曾经,她多么经常来来往往的地方,现在就连踏过这门槛她都要反复忖思。
她知道,虽然她向父皇缴了兵权,可是只要曾经被人簇到高位一天,那就不可能有全身而退的时候。只是,她没想过,这一天来的太早了,甚至她还没有……
思及此,慕容敛歌心头微微一紧,不自觉地抚了抚已经隆起的小腹,心中五味繁杂。依旧没有在脸上表现地多么明显,微微挺直身子,朝着殿内缓缓走去。
殿内的烛火通明,将盛大的宫殿照的通亮,只是这殿内并没有侍奉的太监和丫鬟,大概是慕容徇提前将太监和丫鬟遣出去了缘故,使得整个大殿显得冷清而孤寂,给本来冷寂的秋更添几分肃清之感。
大约走了十几米,便见那左边角落上的长案,几十卷竹编卷宗散落于地上,有些凌乱,书架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卷宗,也不似规整的放置的,好像被人刚才草草翻阅过,余光顺着凌乱的卷宗望去,只见另一侧书架的长案处一奋笔疾书的暮年男子。那男子背对着慕容敛歌,虽然褪了冠冕,穿上帝王常服,依然掩饰不住那平时的英武,手臂一动一动地正染墨于竹卷上,专注而急躁,似乎并没有听到后面的脚步声。
可是,就算没有正面那人,却依然甚为熟悉,不知不觉心中为之一颤。因为从她的这个角度看慕容徇,能够看到他已经满是斑白的青丝,那草枯一般的皱纹像是风干在脸上一般,让人忍不住心疼。她是太久没见她的父皇了,没想到,这些日子里,岁月在她的父皇脸上又无情地留下了岁月的痕迹,那本来挺拔的身材欲显佝偻和单薄,让慕容敛歌又是心疼,心里也不由得自责起来。
这些日子,她只顾着自己,以为脱离了皇宫,以为只要跟那人在一起,便是自己最渴望的事情,但是却忽视了她最重要的一层身份,那就是,作为一个女儿,应该对父亲尽的孝意。
顺手将小太监手中的披风一手接过,挑眉示意他下去。小太监会意,赶忙作了揖,识趣地小声退了下去。见小太监退出,环视了冷清而通明的大殿,攥紧披风,安静地走近慕容徇。
“父皇,夜深了,注意龙体,莫要着凉了才好。”将披风小心翼翼地披在慕容徇身上,遂在她身旁坐下,目光温柔地看着慕容徇。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近距离观察过她的父皇了,只觉得每多看一下,心头不免有些愧疚,她的父皇为了国事日夜操劳,那双鬓已然染了霜白,似乎又老了些许,看着只觉得两眼湿润。
“是敛歌啊,终于来了!”感受到肩上微微的暖意,慕容徇抬头,便瞧见慕容敛歌微屈着自己略微丰盈的身子坐在他身边,不由得脸上染满笑意,两旁的酒窝又深了些许。抬起手来,缓缓地将自己的手落于慕容敛歌的肩膀上,满是慈爱。
就那一刻,两人又恢复了昔日的父女情分,不浓不散。
“许久不见父皇,是敛歌不孝,这么晚了看父皇还在为国事操劳,敛歌更是心疼。”慕容敛歌瞧见慕容徇说话的时候很明显地咳嗽了一下,不免有些心疼,想要安慰自己的父亲到了嘴边却说不出话来,只是话锋一转,撇开了积压在心头的那一点温情,开口道:“不知父皇召敛歌进宫,可是有要事?”
慕容敛歌知道,自从上次的事情,虽然因为她受了重伤慕容徇才勉强认同了她与傅纪言的关系,可是认同并非是赞同,虽然早就传出了慕容敛歌有身孕的事情来,可是作为父亲的慕容徇却充耳不闻。她便知道,他打心底还是接受不了的,既然这样不如不见。这么晚了召她进宫,肯定是有不得已的事情,而这不得已的事情,恐怕慕容敛歌是不愿意去面对的。
她想慕容徇这辈子都不召见她。看来人真的是个复杂的动物。
听闻慕容敛歌这样开口,慕容徇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轻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瞥过头去,不再看她,良久才开口:“鲁疆怕是又要开战了!”
什么?闻言,不自觉地心头一惊,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鲁疆城是他们大燕国和北齐的交界,上次宇文克攻城没有得逞,北齐的得力大将又在大燕被凌辱,这种有损国荣的事情北齐皇帝又怎么能够忍气吞声呢?尤其是现在大燕国刚易主不久,国家根基还不算稳定,朝堂上人心不古,也正是出击的时候。想到这,慕容敛歌有些沉默,本来略带温情的脸上因为考虑严峻的事情而越发的冷了下来。
抬眼,若有所思地望了慕容徇片刻,四目与之相对,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娟帕。不,不是这样的,她本来就心思敏感,有着惊人的洞察力,她从慕容徇的眼中读出了太多的杀戮与**,她知道慕容徇现在想做什么。转念一想,她突然又能理解慕容徇的做法了,可是理解并不代表的支持,就如她现在的心情。
“敛歌可知,我们与北齐本就仇敌,亡国之耻不可忘。”慕容徇顿了一下,吐出了一句话,目光坚定地望着慕容敛歌。他知道,他说这句话对慕容敛歌意味着什么,他也不是不知道傅纪言所有的双重身份,本来他是留不得他活在这个世上的,可是为了他唯一的女儿还是忍了。尽管可以忍住无视敛歌与傅纪言的身份,那亡国之耻也不容他忘记,该向北齐国讨还的,一点都不能少。
闻言,慕容敛歌不由得心颤一下,看来,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父皇,敛歌现在已然嫁作人妇,且已经身怀六甲,作为一个妇道人家实在不方便过问朝堂之事,还望父皇宽恕敛歌不职之罪。”说着,不免挺直了腰板,低头抚摸了自己已然隆起的小腹。是的,她现在并不愿意过问太多朝政之事,怀孕越久,她便越来越享受那安逸平静地时光,与之间的不安冷漠相反,她现在更渴望的温暖,更期望的是一家其乐融融的景象。
所以,这场大燕与北齐的战争,她绝不能沾手。
听闻慕容敛歌这样一说,慕容徇忽地站了起来,方才脸上的慈爱突然荡然无存,一脸冷漠,有些不悦地拂了下自己的袖子,良久,开口:“看来朕找敛歌来是找错了。”说完,又重重咳嗽一下。
慕容徇用了“朕”这个字眼替代了“父皇”这个词,显得尤为扎眼,也无形中拉开了两人的关系。
“父皇,”看着慕容徇忙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嘴巴,心头一紧,赶忙起身想要上前关心,又见慕容徇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忖思许久,才缓缓道,“父皇保重龙体重要,何必再为了这些事情再去奔波操劳呢?”
忽地转过身来,带着复杂与惊诧的眼神看着慕容敛歌,良久也没有开口。就好比此时的慕容敛歌对于她而言已经不是那个在战场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意气风发的女儿,而想寻常女子一样,变成一个恪守妇道、以夫为贵的女子。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他的女儿应该是在战场上的,应该代表着整个国家的,而不是这样,想到这,慕容徇心中一堵。
都是那个傅纪言,想来,真的跟北齐是仇敌!
“不,一日为君终身为君,父皇怎可不为了我们大燕的未来考虑呢?”阻止了慕容敛歌想要继续下去的话题,“北齐国对大燕国所做的,父皇若是忘记了怎么对得起我们燕国的列祖列宗。”说话之间不经意地瞥向慕容敛歌,双层含义,他和慕容敛歌都是皇室后裔,怎么可能数典忘祖。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久等的一章,以前写了一章替换,不见了呢。
太抱歉了,此文不坑,我理清思绪,继续码字啊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