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天,腊梅寒雪相衬相宜。黑的瓦、白的雪为这天地间所有的色彩。乡镇的小道上十分静谧,除了下雪声再无其他。
满身是伤且身影单薄的少年,沾了泥垢、红肿不堪的小手上举着只破碗,正在挨家挨户乞讨,但是惨遭多家拒绝。
他抬头望天,眼角的泪痣为一张未长开的脸增添了一些妖邪气息。
天还是很红,雪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亦或是会下得更大。他想再乞讨几户,得有明天的早饭吃。
喝了口雪水,行至村头的少年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七八个黑衣男子手中持刀,站于雪地,但是姿势十分怪异,看那么变扭难熬的姿势估计是被顷刻间点了穴。而那些人一看就是几日前还在这里为非作歹的恶徒,因果报应。
少年嘴露自嘲般的笑容,摇摇头打算走过他们,但是眼角余光却看到一抹艳红。
黑衣男子们的黑影中渐渐露出一把红伞。少年诧异地看着如此诡异的一幕,而后他看见了今生所见的最美的女子。
一袭红衣加身,衣服单薄却不暴露,左肩下有两条红绳,尾部是许多羽毛编织的流苏。衣服贴着女子的身形,十分巧妙地勾勒出她的身材。红伞的下沿举过女子的头,一张清冷美艳的脸出现在少年的视线里。
女子长发未束,没有很华丽的饰物,只在额上有一条五色绳编制成的额饰,眉心有一片小小的羽毛,是红色的。
这是北溟族的服饰与装扮。
女子清冷的目光似视一切为无物,也丝毫未在意一旁的少年,只是安静地走过那些黑衣男子的身边,当她走完最后一个男子身边时,所有黑衣人都僵硬地倒在雪地里,他们身下有红色的液体染红方圆一尺的地,而女子早已踏出。
雪下大了,女子有意地放开伞柄,红伞就这么落在一旁。
而她双手伸展与肩持平,像是在迎接雪的洗礼一般,缓缓向前走去。走过少年后便放下手走向离开村子的一条几乎隐没在白雪下的红桥。
少年知道,喜欢穿红衣的人大多缺乏温暖,而红衣多少能衬得人一些温暖,但眼前的女子怕是再暖的颜色也温热不起来。
少年伸手接着雪,看着已经变得灰蒙蒙的天空,知道雪会越下越大,又看着女子的发上已有薄雪一层,他犹豫了一下,拾起落在雪地里的红伞,然后快步跑到已经走上红桥的女子身后。
但未近她身,女子已然觉察,转身看来。那十足的戒备在看清对方是个落魄少年后,消淡不少。
虽是如此,但是少年仍感受到了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女子迟疑地靠近他一步,看着他的双眸中似乎被什么点燃了一般,瞬间明亮起来,但只是一瞬,那光亮的瞳孔淡下来,余下的是迷惘与哀伤。
她所有的情绪或许掩藏得很好,却未逃过少年的眼睛。
少年将伞递给她,声音朗朗,富有朝气:“雪还会下,姐姐要当心伤寒。”
女子缓缓伸出手接过,红衣将她的皮肤衬托得更将白皙,那美艳的脸上眉目如画,带了些诧异:“你......不怕我?我杀了人。”
她犹如远离尘世的仙子,一言一行皆不沾尘气,哪怕之前杀了人。
少年看着地上那横七竖八的尸体,冷淡道:“告示上说他们为麒麟山山贼,数年来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该死的人却平白脏了姐姐的手。”
少年衣服虽破败,但他能从衣襟内取出一条白净的帕子。他向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拭去女子指尖处的几滴血。
女子觉得自己不排斥这个看似脏兮兮的少年。
她想,她不讨厌他,而且他像极了一个人。她反而是有点爱屋及乌的。
女子伸出白皙的手,秀气的手指在空中伸展,她天真地问他:“你愿意跟我走吗?去莲山,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
“是仙境吗?”少年疑惑。
“大概吧......你有家人吗?”思及此,女子缓缓放下手,她刚才太鲁莽了,毕竟没有人愿意离开父母的身边,离开这花花世界。
少年却握住她还未完全垂下的手。那手臂纤细却有力。
“没的,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了,你愿意收留我吗?”
女子展开笑颜,一下子像融化了周遭的雪,带来春的气息。她用伞将自己和少年置于同一片天下。
“这世界上也只有我一个人了。”女子微叹,然后对他道:“以后我教你武功,不过你得拜我为师。”
少年对着女子的笑已经看呆,但仍听见了那后半句话,当即跪下拜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受弟子狗蛋三拜。”
女子将少年从地上牵起,缓步往城外走。两人清灵的交谈声响于天地之间。
“狗蛋这名字也太俗气了些,为师姓叶唤为梧桐,你给自己也改个名字吧。”
“好呀......”少年作思考状,然后立马答道,“一声梧桐一声秋,弟子叫叶秋可好?”
“嗯......秋儿。”
“师父,秋儿想叫你姐姐,更显亲切一点,而且师父唤得都把你叫老了。”
“称呼,我是不大在意的,师父也好,姐姐也罢。而且并非你一个。”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