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天边堪堪泛起了鱼肚白,公鸡就伸直了脖子开始叫唤起来。空气里带着湿气的冷意,让顾晓寒往被子里更缩了缩。
可惜下一刻,身边就有人推了推她:“小雪,快起床了,一会儿要去山上捡柴火的。”
根本遮不住声音的隔壁房间传来开门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听见公鸡的叫声从后门一路散开——那是有人打开鸡笼了。
旁边的人更加着急地推着顾晓寒:“你还赖床,还不快点?!”说着,已经开始悉悉索索穿起了衣裳。
顾晓寒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痛苦地怒叫一声,被穿好衣服的顾晓满顾晓雪啪一下狠狠拍了一记:“要死了,大清早的鬼叫。”
得,彻底睡不着了。
顾晓寒翻身一下起来,尤自惺忪的睡眼根本睁不开。
顾晓满少不得又推了推她:“你怎么回事啊?怎么最近感觉你越来越懒了?你该不是为了你之前受伤的事还在跟爹赌气吧?我告诉你啊,你可赶紧把脾气给我收起来,叫爹知道,看还不得收拾你!”
顾晓雪在一边帮腔:“是啊,你啊,就老老实实干活吧。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的脾气……当子女的,你还能记恨爹啊?快起来,一会儿还得上山砍柴去呢。”
顾晓寒心底一惊,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神智彻底清醒了,含糊着道:“知道了,我没记恨……这就起来了。”说着,捞了床头的衣服,慢慢穿起来,一边还咕囔着:“天越来越冷了,还得这么早起来去砍柴……肚子还咕咕噜响呢!”
这算是给她不愿意起床的事做个解释。
顾晓满顾晓雪瞬间就信了:“谁也不想起来啊,可又有什么办法?活儿那么多,不早点起来干哪里做得完?”
顾晓雪则是盼望着:“赶紧冬天就好了,到时候就能一直钻在被窝里了。”
顾晓寒还在穿衣服,听到这话,暗自翻个白眼。
那是当然了,冬天天气冷的要命,家里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棉衣让人可以一直下地走,可不就钻在床上过冬吗?
穿好衣服出了门,迎面就撞上了顾母王氏,王氏皱着眉先探了探她额头,见她没事,才不满道:“小雪,你怎么动作这么慢?你俩姐姐早就起来了,动作快点啊。”说完,风风火火就往外头赶——她得去看看家里的猪,准备猪食了。
小满对她招招手:“快点来,给你打了水了。”
小雪拖着脚步过去,小雨低声道:“快点洗,姐给掺了热水,洗起来可舒服了。”小雪一探,还真是热的,赶忙拿杨枝刷了牙,把布巾塞进去,温热的触感贴到脸上,叫顾晓寒舒服地长叹一声。
这样冷的天气,还是热水舒服。
“姐!”
两个小毛头从门背后窜出来,突然一声大喊,顾晓寒差点没被吓一跳,顾晓满直接就没好气道:“叫什么叫,快点去洗洗,一会儿还要干活呢。”
那两个毛头小子正是顾家三姐妹的弟弟,顾耀祖顾耀宗。一个十一,一个才九岁。
两兄弟明显不怕三姐妹,听到顾晓满数落,还做了个鬼脸,在厨房里翻了翻,见一点吃的都没有,这才慢慢吞吞的开始洗漱。
不一会儿王氏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见都起来了,忙道:“一会儿火上的水开了,你们喝点水,老大老二老三,你们去山上,多检点柴回来,老五,你去把屋子院子都扫干净,老四,你去搬猪草,切碎了,等会儿我来煮。”说完了,又急匆匆地走了,看样子是要去秤谷子一会儿给做猪食。
顾晓寒想起猪食里的粮食,不自禁很没出息的咽了口口水。
猪一大早都有的吃,她却得饿着肚子干活——这人还不如猪呢!
干巴巴地喝了一大碗热水,顾晓寒只觉得肚子里更加空落落的,可也没办法,只能跟着顾晓满顾晓雪一起拿上砍刀上山去了。
山路很陡,也就平时有人上山砍柴才走出了一条小路,此时才天亮,露水还没干,薄薄的草鞋踩在上面,滑溜溜的,一个不小心就得滚下去。
顾晓满拉着两个妹妹,小心地拉着树枝,总算慢慢爬上了山。比起山脚,这里的树木明显茂盛了许多,如今是秋天,树林有些萧条,有些树上已经看不到一片叶子,也有些还郁郁葱葱的——顾晓寒寻思着这里应该是温带地区,冬天树木变化不算太明显。
顾晓满挑了两颗掉光了叶子的树,满意的点点头,拿起砍刀先砍掉枝杈,然后就一下下铎起了树干。
顾晓雪呢,灵活的跟个猴子似的,嗖嗖就上了树,挑着几个大枝杈掰断了往地上扔。顾晓寒干了几天活,也熟练了,赶紧也去掰树枝、捡地上枯萎的干草——这些东西,用来引火是最好不过的。
你说为什么不砍树?你当砍刀不要钱啊?那可是铁打的,家里能有这一把,都是顾父的能耐,哪里还有多余的给顾晓雪顾晓寒使。
姐妹三个谁也没说话,埋头苦干,东边日头越来越高,几人的视野也越来越开阔。
“不行了。”顾晓雪哀叫一声,从一棵树上滑下来,草草把掰下来的枝干收一收,瘫倒在了地上。
顾晓满也扔下了砍刀,随便往边上一坐,不住的揉着手腕。顾晓寒过去一看,她的手心红彤彤的,一看就是之前砍树的时候磨的。
“大姐,要不,等会儿我来砍吧,你休息休息。”
顾晓满犹豫一下,干脆的答应了:“行,你要是砍不动了,就让二妹接手。”
顾晓雪不满的嘟起嘴巴,不过没反对,摸着肚子,哎哎一直叫:“好饿啊~好饿啊~”
顾晓满摸着肚子,止不住也弯下了腰:“你忍忍吧,等会儿回家就能吃饭了。”
顾晓雪叹息着:“那得多久啊?咱这才弄了多少?”抱着肚子一直喊饿。
顾晓满被喊得来了气:“你少啰嗦,就你饿不成?我肚子也在响呢,那能怎么办啊?你上哪儿弄吃的来?”
顾晓雪无话可说,却不服气,拉着脸哼了一声,看都不看自家大姐一眼。
顾晓寒没参与这姐妹两的争斗,身子往地上一倒,仰天闭上了眼睛。
是啊,再喊也没用。深秋的季节,山上少东西可以吃,果子什么的早就被摘走了,还能轮到她们?饿着吧,等砍够了柴回家,就能吃饭了。
感受着肚子传来的揪心的饥饿感,顾晓寒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到今天这一步了呢?
五天前,顾晓寒在顾家醒过来,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四徒四壁的屋子,顾晓寒、不,应该叫杨怡,险些没被吓死。
她这是、赶上穿越了?
杨怡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来自跟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花锦帝国,那是一个女多男少,以女性为主导的世界,女子出仕为官,养家糊口,保家卫国,男子也可以出仕,但是因为他们的人数太少,所以被格外保护看重,主要任务还是负责繁衍后代……
杨怡是帝国的一个普通人,跟其他女人相比,她身材干瘪,骨架纤细,力气微小,皮肤白得跟没见过太阳一样,一点没有“女子气概”,是附近有名的丑八怪。那腰身细的更是两只手就能拢住,一看就是生育力低下,根本没办法给夫妾生孩子的。
最重要的是,在军国至上的花锦帝国,杨怡居然不会武,更不要说参军保家卫国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简直是女人中的渣滓!所以,直到杨怡二十五岁,也没有哪家愿意把自家的郎君许给她……
杨怡最后的记忆就是,帝国周边起了战乱,国家征兵,自己想去参军,结果第一关都没过就被刷了下来,被周围邻居讥笑了许久。又赶上一场倒春寒,晚上不小心着了凉,就给病倒了……
自己怕是病死了,机缘巧合,魂魄不知道怎么地来到了这个世界,附身在了刚死去的顾晓寒身上,又重新活了过来……
杨怡、顾晓寒暗自长叹一声,虽然才来五天,她却已经开始慢慢了解这个她完全陌生的世界。
这是一个跟她所处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
这里是男人当权,有皇帝,却不是议会与皇帝制衡的帝国制度,而是一种封建社会。男子掌握着世界所有的资源,而女人,却只是男人的附属品……
这个国家是新生才二十年的国家,国号为楚,顾家生存的村落是楚国南边的一个小村落,这里靠山,森林资源很多,这些年国家休养生息,农税一年比一年低,社会很稳定,百姓开出来的耕地也就越来越多。顾家村位处温带,作物能一年两熟,百姓的日子过的还算可以。
这两天顾晓寒听她奶奶讲古,一直夸赞当朝百姓日子越来越好。
“早些年,卖儿卖女的多了去来,家里人饿死的不知道多少,如今啊,每年也能扯上一身新衣服,吃顿干饭,逢年过节还能有炖肉……这样的好日子,我当年事想都不想!”
是了!在这年头,一天能吃顿干饭,偶尔吃顿肉,一年能买上一件新衣服,那就是泼天的好日子了……
顾晓寒泪流满面,想起当年自己就算再怎么被人讥笑丑八怪,靠着自己的脑力,在帝国那也算是中等收入人群,鸡鸭鱼肉,想吃啥就吃啥,做的不好吃,一盘子肉全倒了也是有的……
现在回想起来,她只想说一句:
求你了,让我吃顿饱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