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寒看上去狼狈极了。
头发全散了，衣服上头发里都沾上了草叶子碎屑，腿还是一瘸一拐的，艰难地拖着背篓，有气无力地从门外慢慢挪过来。
顾晓满当即就倒抽口气，和顾晓雪一起冲了出去。
“你怎么了？你哪里受伤了？还是、还是被蛇咬了？”顾晓雪的声音都打战颤，就怕听见什么不想听见的回答。
顾晓寒无力地摇摇头：“我没事……二姐，你帮我拿东西吧，我拿不动了！”
顾晓满率先去拿那背篓，被吓了一跳：“怎么这么重？”
这会儿王氏和其他人也都跑了出来，顾晓满也顾不上细说，大家先把顾晓寒给搀扶进屋子里去。
灯光下，众人细一打量顾晓寒，止不住都是抽口气。
之前还没发现，如今一细看，顾晓寒脸色多了两道擦伤，红红的，也不知道是撞着哪儿了，裤子磨损的厉害，还有些血迹，王氏给卷起了裤腿一看，小腿那儿擦了好大一块儿，破了皮，这会儿已经不出血了，混着脏东西结成了深色的血痂，胳膊肘那儿也有，整个人看着别提多惨了。
王氏碰一下顾晓寒的伤处，顾晓寒就倒抽口气，可回头却说自己没事：“就是摔了两跤，没什么大事！”
可她越这么说，其余人心底就越不是滋味。就连顾林成也变了颜色，指挥着两个儿子赶紧去打热水来：“瞧这一身，先擦把脸！我这就去村口，跟陈大夫要点伤药回来！”说着起身就要出去。
顾晓寒赶紧拉住他：“没事的，不着急！”
可顾林成却没听，快步出去了。
王氏就着顾耀祖他们打来的水，小心给顾晓寒擦了脸和伤处，把脏东西擦了下来，一边劝着顾晓寒：“忍着点，脏东西一定得洗干净，不然以后要落疤的！”
不过也是庆幸：“亏的天气冷穿的多，衣服给挡了，不然这得伤成什么样。”又让顾晓寒忍着疼动动胳膊腿，确定没断也没伤着骨头，这才松了口气。
顾林成快去快回，很快拿了伤药给顾晓寒上了药，又囫囵着吃过饭，这才有时间询问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晓寒也不多说，只让顾林成去拿她今天收获的东西。
一拎那背篓，顾林成就挑起来眉，这份量，可不轻呢。再一打开，直骇的倒抽了口气。
背篓里的蛇并不多，只有那么一条，可却不是之前顾晓寒捉回来的那些模样。身子大约有成人拳头那么大，就那么一条蛇，盘起来却是把整个背篓都塞的满满当当的。把它从背篓里拿出来，足足有顾林成身高那么长……
“这是成了精了啊！”
小孩子还不懂，王氏顾林成和顾奶奶却都惊得忍不住站了起来。
山里人家对蛇自然也不陌生，那些小的不说，顾晓寒今天捉回来的这一条，绝对是上了年纪的大蛇，这样的东西，在山里人来看，那就是年老成精的东西！
这是难得物件啊！
顾奶奶第一次抢着顾林成和王氏之前叫道：“三丫啊，这是你打回来的？”她怎么觉得那么悬呢？“你这孩子，你不要命了，你去捉它干啥啊？”
顾林成把蛇摆开了，就注意到这条蛇的肚子那里有好大一坨凸起来的东西，更是背上直冒冷汗，这蛇是刚还吞了猎物啊。他止不住也是气急骂道：“你还有没有脑子，你多大个人，也敢去捉这玩意儿，你也不怕它把你囫囵给吞了！”
王氏吓得跌坐回凳子上，捂着胸口老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一声声的重复着：“天啊、天啊~”
顾晓寒全身发软，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是给撞上了……今儿进山走的深了点，就看见这条蛇吞了只兔子正在那儿晒太阳呢……我知道这是好东西，比我平时捉回来的值钱的多，买了它，家里就能过个好冬天了，还能给家里人都买件棉衣……”
王氏听着泪如雨下，什么对顾晓寒的忌讳、怒火，全都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一把把顾晓寒搂进怀里，狠狠拍着她的背：“你个死丫头，你是要吓死我，你是要急死我啊！你在拿刀子割我的心呢！”
顾奶奶亦是老泪纵横：“你才多大，平日已经够不容易了，怎么还就知道惦记家里呢！”
顾林成手里还抓着那条蛇，老半天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晓寒也哭了，从王氏怀里直起身子，低着头哭道：“娘，我错了……我昨天不该跟你顶嘴的，我知道是我不对，你养我不容易……你原谅我好不好？”
这时王氏才恍然过来，这孩子冒那么大险去捉这么条大蛇，还有给她赔罪的意思在里面，当下哭得更凶了：“你是我亲生女儿，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哪里会真跟你计较啊……你去冒这么大险，这才是要我的命呢！你要出点事，我也不活了！”
顾奶奶是知道昨天都发生了什么事的，气得拄着拐杖直骂：“瞧瞧你们这当父母干的好事！孩子要上进是好事，偏你们还这边拦着那边不许的，看吧孩子都逼成什么样了！”又冲着顾晓寒道，“这事奶奶给你做主了，你每天有时间就跟你弟弟一块儿读书。”
一边又骂顾林成死脑筋不开窍：“你就是认字的，教教你女儿怎么了？你爹在的时候也想教你姐读书，是你姐坐不住才算了，你倒好，孩子愿意学你还不肯！”
顾林成被数落了一通却没有半点恼怒，叹着气说道：“三丫啊，你要真想学，爹教你就是，以后可不许再干这么危险的事了！”
顾晓寒含着泪点头：“我知道了……爹、娘，我是真想认字，我从小就特别佩服爹能拿笔写字，写的还那么好。我当时就想，要是我也会就好了……爹、娘，我保证我不会耽误家里的事，也会用心学的。”
乖巧可怜的模样，说的王氏顾奶奶的心都化了：“好好好，你要学就用心学，你爹一定好好教你！”说的顾晓寒带着泪水却笑开了花。
又哭了会儿，大家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转而问起顾晓寒捉蛇的具体情况来。
顾晓寒也没细说，只道：“我看它那么大，开始也不敢捉，不过我当时吓坏了，弄出来点动静，它却动也没动一下……我也不知道听谁说的，好像是这些野物吃饱了肚子就不爱再攻击猎物了，我这才想试一试的。”
“我给编了草绳套它头，把刀子系在了竹竿上去砍……反正最后就打死了！”
她说的含糊，众人少不得就认为她是不想她们担心所以故意隐瞒了，越发觉得她懂事，倒也没深究，见她累得狠了，忙让她去休息。顾林成和王氏则急忙拿着背篓，点上灯笼，连夜往镇上赶。
这样的好东西，越新鲜越值钱。女儿拿命赚回来的，可不能少一分钱！
其余人也都体谅顾晓寒，留着她一个在屋里，做事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打扰了她休息。
终于，屋子里只剩下了顾晓寒一个，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原先躺在床上还虚弱无力的顾晓寒在门被掩上后瞬间转变了神色，在床上翻了个滚，又动了动手脚，伸展了一下，才舒适的长出了口气。
终于可以休息了。
今天真累死了！
没错，顾晓寒今天打那条蟒蛇却是花了不少力气，可却远没有顾林成王氏想的那么危险。
她是知道点药性的，发现那条蛇的时候她就察觉到它好像在进食，吃了快一半了吧，肚子高起来，爬的也慢慢悠悠的。正好她手里还有今天捉到的兔子，她就给割了一刀子弄出血给扔了出去，帮着把那条蛇给喂饱了。
蟒蛇吃饱了就懒洋洋躺在那儿，顾晓寒恍然记得它之后就该是要回窝了，费了老大劲儿才从地上枯草被压倒的痕迹里发现洞口，然后在蟒蛇回窝一半的时候用蛇叉给叉住了。
蟒蛇力气大，顾晓寒捉它不容易，她也顾不得不伤蛇皮，砍刀戳进蛇肉把蛇钉在了地上，又给撒了雄黄之类的药，激得蟒蛇狂性大发，偏又一头在洞里一头被钉在地上，来回的打滚，老半天没力气了，才被顾晓寒给拽了出来，又是好一番对峙才算把蛇头砍下来……
敲敲酸痛的手臂，顾晓寒对今天自己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
不枉费她在下山之前故意弄出来的那些狼狈模样，还特意给摔了两跤，虽然说是苦肉计，可到底王氏他们咬钩了不是？
想必在她那么可怜巴巴的“哀求”之后，王氏对她的心结应该能去掉大半，再有这条蟒蛇的收入，她读书的事肯定是没问题了……
唉，想不到，她还有为了读书千方百计的一天！
顾晓寒长叹口气，谁叫这年头女人单独一个活着太难，不然她也不用费这么大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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