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瑶儿说得极为嘹亮,场中之人都能听到,话中再牵出柳御风,此言一出,真是一石击出千层浪。
敖漓一怔,不可置信的看向柳御风,柳御风难掩愧色,昂首坦然道:“不错,九转迷魂香确实出自我手,陷少白于不义。想我柳御风一生坦荡,唯独在这件事上,我禽兽之类,猪狗不如。”
引来诸仙好一阵非议,一方面不耻其所为,另一面又为其的坦白感到不解,柳御风目不斜视,如释重负地叹息道:“这些年来我又何尝不是愧疚难安,凤瑶儿,你说的好,哈哈,说得太好了,痛快痛快,实在大快我心,我等这一天也等了许久了。”
凤瑶儿发出宛若黄鹂的笑声,赞道:“柳御风,还算你是条好汉子,敢作敢当。”
敖漓面向柳御风,怒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柳御风黯然一笑,哑声道:“难道敖师妹你不晓得么?”
敖漓眉头微皱,不安地追问道:“晓得什么?”
柳御风摇头苦笑无语,长叹出声,凤瑶儿巧笑接道:“呵呵,柳御风对敖妹妹你深情如海,由来已久,明眼人早都看出,他有此下作,不是为了你又是为谁呢?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知,你眼中只有少白,又如何能感受到柳御风的情意呢?”
凤瑶儿替柳御风吐露表白,柳御风双目放出炙热的目光,带着些许的期待望向敖漓,敖漓眼中忽明忽暗,脸色先红后白,冷哼出声,却是未再看柳御风一眼,显是对柳御风着恼失望。
柳御风看得脸色转暗,发出一声苦恼的叹息。
这说话间,夜少白大体预知事情的齿轮不再由自己掌控,纸终究没能包住火。
夜少白背负骂名几十年,至此,真相水落石出,但他却是高兴不起来。
事非已愿,夜少白已不在意过往的是非对错,此刻最为关心的是,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分出一半心神密切留意下方黑齿涯等人的打斗,一面调息伤体,默运妖气,只要黑齿涯那面稍稍露出不支的苗头,自己随时出手接应,庆幸四人战得旗鼓相当,暂无险象,夜少白心中稍安。
夜少白暗忖,此前自己孑然一身,尚可一死了之,但此时焰娘在怀,黑齿涯与丹丝兰又为了自己挺身而出,情义深重,再加上一个凤瑶儿,令夜少白不得不为他们再做打算。
夜少白不愿独善其身,心中一番苦思,一时间也没想出好的对策。
黑齿涯等人酣战正欢,莫语早听得肺片都将气炸了,缠斗之下,喝骂道:“瑶儿,你捏造谎言,曲折事实,早些年你还与我诉苦,口口声声说,你恨夜少白入骨,为何现在却是这般,你既心存他人,为何又来招惹于我?”
岂知,凤瑶儿却是不屑地回道:“此前见你长的还算入目,适逢我心中寂寞,借你去除空虚,可相处之下,你既不耐看又不中用,只懂得花言巧语,我又怎会喜欢你。”
莫语颜面扫地,气地几乎吐血,声色俱厉道:“如此说来,在你心中,我是那夜少白的替身不成?”
凤瑶儿讥讽道:“莫谷主,你太高看自己了,痴人说梦,有何替身可言。说实话,在我心中,你拍马也追不上少白,或说,你连少白的脚趾头都不及。”
凤瑶儿赤裸裸的道出,诸仙无不侧目色变,这牡丹仙子怎地如此轻佻,说出这般不顾情面的话来。
人比人真是比死人,莫语难堪重辱,被激得口中一甜,硬生生气出血来,怒发冲冠,厉声道:“气煞我也,贱人!死贱人!我要你死!”
莫语手中剪刀怒张,绽出冷光,疯狂地向上空的凤瑶儿扑去,黑齿涯大笑出声,甚为之解气,只为莫语之前向敖漓提出的炼炉之说,手中刀浪翻腾不止,厚重的刀光又将莫语罩在其中。
凤瑶儿不再理会莫语,半响,脸色泛起幽怨神伤,面向夜少白,妙目中注满无限深情,幽幽道:“少白呵,我已抛弃尊严,我对你的心天地可见,你可为我动心半分?只消你一句话,我随时为你做任何事,亦可为你死,变妖也不惜,你要我这样的女子么?”
那情深款款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朝夜少白看来,眼神像是孤苦无助的小狗,在期待主人的怜悯疼惜。
连一直未出声的焰娘也不由生出软意来,心中不忍处,又是紧张莫名,同是投视夜少白。
夜少白心如明镜,对凤瑶儿此前所为并不存恶感。但爱是爱,不爱便不爱,不会给对方有遐想的机会。
迎着凤瑶儿的美目,凤瑶儿如花般的脸上,掌印尚在,红的尤为刺目,夜少白手中加紧搂住焰娘,长叹道:“仙子情深,少白心已领,只是少白心有所属,仙子还是绝了念想吧。”
凤瑶儿美目一红,夜少白换过坚决的口气,肃穆断然道:“我夜少白今生,除焰娘外,再不作他想。”
夜少白说得极其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形同发誓,一语双关,既是说给焰娘听,又是说给敖漓与凤瑶儿听,长痛不如短痛。
焰娘美目泛光,感动之余,心房灌满了蜜糖儿。
敖漓浑身颤抖不止,心脏如被巨石压下,又似被击穿,知夜少白言出必行,黯然神伤下,肝肠寸断。
凤瑶儿强忍泪意,再是厚着脸皮道:“得不到的总归是最好的,少白,你是知道的,我是如何也不会放弃的,不管你说什么,我对你的心也不会动摇半分,如今,你就是赶,也是赶不走我的。”
夜少白不为所动,硬起心肠,绝情道:“你想怎样是你的事,悉听尊便。”
凤瑶儿妙目一转,对焰娘感慨道:“姐姐真是羡慕你。”
焰娘往夜少白怀中缩了缩,心甜如蜜。凤瑶儿双手轻纱如帛画挥出,牵一发而动全身,霎时间,仙气缭绕,周身上下绽放出百朵牡丹花来,百花怒放,端的奇异,她环视群仙,纤手横指夜少白,冷然道:“谁要杀他,先取我性命。”
凤瑶儿犀利的辞锋,迫得令人不容质疑,她像是个护犊之狮,横在夜少白身前。
局势变得微妙而分明,除去后方还在调养的雷复等人,夜少白、焰娘、黑齿涯、丹丝兰和凤瑶儿一组,对上敖漓一众十多二十人。
敖漓神伤之下,早失去再动手之意,柳御风面带愧色,心系敖漓,敖漓不动,他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下方传来黑齿涯等四人金铁交呜的清音,激战中,打的不相伯仲,谁也没吃亏。
情势陷入僵局,夜少白电射四方,尚未出手的赤膊大仙了痴,一位不知名的女仙,实力未知,还有十几个名门大派弟子与散仙。
谁都知道,这再动手,便毫无转圜的余地,由此,双方都在等。
这世间,多的是锦上添花,雪中送炭是罕有难得。夜少白无暇感概,心思急转,大局之下,他考虑问题极少涉及自身利益,除去情爱,一旦涉及,往往夜少白更愿意牺牲自己去成全对方,所以,更多的时候,是为他人设想。
夜少白暗忖力敌之下,必有伤亡,无论是哪一方,都不是喜闻乐见的事,而这始作俑者,是万恶的仙规,是高高在上的仙庭。
浩瀚似海的仙界,在仙庭的规令的棋盘下,每一个仙人都像是一个身不由已的棋子。
再者,即便逃过了今日又如何,黑齿涯等人以后该如何自处,仙庭定会不停派人来追讨算账,难道就此永远的逃下去么?
不,不,这不是正确的解决之道。
但此时不如此,以黑齿涯等人的心性,必会同自己一同抗争到底。
百转驰想间,夜少白左右为难,心绪如掉进了死胡同,进也不是,退又退不得。
夜少白涌起苍凉悲壮的感觉。
老天爷啊,你是如此的不公啊!舍弃我夜少白一人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牵扯进其他人来?
难道,难道只能两害相衡取其轻么?罢了,罢了!
夜少白心底发出一个坚定的声音:“战吧,战吧,一战到底!一战到死!”
夜少白再无选择,再想下去也是毫无意义可言,思及此处,主意已定。气势乍然一变,妖气随之暴涨,战意如虹,他一手圈紧焰娘,一手紧握冰剑,焰娘最先发现夜少白的变化,心有灵犀,双手加重环抱的力道,螓首埋入夜少白的胸口。
夜少白双目电芒神射,长发如瀑布般后扬狂舞,血衣后摆无风自鼓,猎猎作响,无尽的力量贯然而出,一声龙吟,长啸冲天。
“我命,由我不由天!”
雄浑壮绝的啸声冲破僵局,了痴等人纷纷亮出法宝兵刃,铿锵作响,座下仙兽嗷呜有声。
天地也为之变色,草木皆兵,风声鹤唳,满是肃杀之意。
浓烈的杀机弥漫开来,人人自危,杀气腾腾,人人警戒。
一种透不过气的沉重气氛悄无声息地穿梭在众人之间。
死战,就在这一刻。
“哈哈哈,好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就在此时,苍穹顶上,压下一声震耳的喝彩,未见其人,却听其音,音量沉雄无比,环绕天际,久久不散。
众人大感诧异,仰头循声,但均找不出声源何在。
再细听之下,众人大骇,居然是魔音!
始料未及的魔音压顶传来,就连黑齿涯等人也不由地受其所慑,停下手来。
神州天下共分仙、人、妖、魔四界。四界里,魔界乃万恶之首,万毒之源,藏污纳垢。
若说仙妖不两立,那魔更甚于妖,妖尚存人性,讲情理,可正可邪。而魔界中人皆是残忍无道、肆虐众生、荼毒生灵、心狠手辣之辈。
修魔者丧心病狂,饮毛茹血,生吞活食的事例屡见不鲜,更有甚者,专以生吸脑髓为生。
但凡一提及魔,人神皆愤,无人不恨,无人不唾。
谁想在这节骨眼上,魔音的警钟敲响,令本就够乱的局面,乱上再加乱,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