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那一头白色短发的他俯首站在空无一人的大殿盘龙椅旁,一身红色苏锦衣,一双乳白蜀绣靴,从装束上可见其今日穿着很是随意,或许为了迎接我二人,这沁雪殿未设任何侍卫,此时此刻,这里仅仅是我三人
“儿臣,慕容天宇”
“慕容天宁”
“拜见父王”我与天宇半跪屈膝行礼
他双手微微颤抖轻轻向前摆动
“免了免了”言语间充满了温情
我二人站起微笑
“宇儿。。。”他向天宇哥走来,用手抚了抚天宇的肩“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天宇哥歪头笑笑不着一字
“小宁”他将目光投向了在天宇旁一直微笑的我“父王。。。父王对不住你”说着他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都过去了,父王做的没错,是当年儿臣的年少无知,险些铸成大错”我笑着回应“况且,我和天宇哥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是啊,是啊,我的两个孩儿都回来了,”说着他伸手也将天宇搂在了怀里
“帝王之家,看似轻松逍遥,却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痛楚,父王老了,风风雨雨经历了那么多,却再也经不起离别,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他莫名的感伤让我心里酸酸的
“是啊,细数父王已是五十有二,身形也有些缱绻,眼角皱纹也是如此的明显”我在他怀里暗想着
“不走了,我们回来,帮你治理灵界”天宇哥义正言辞的说
“好,好,好,有我儿协助,灵界毕当安定太平”他松开臂膀言语虽有些力不从心,却掩饰不住那满心的喜悦
“父王。。。”我突然行礼道
“小宁,你这是为何”他惊异于我的表现
“还请父皇允许儿臣不设列治理偌大的灵界,儿臣从小便养于宫宇之间,并无能力帮助治理,且天宇哥的能力想必父王非常了解,我只求不予添乱便好”我的言语异常的平静
“哎。。。”他竟回头一声长叹
“小宁,你是在怪父王儿时不许你参政么?”他言语极轻
“天宁不敢,懒散的时间久了,以无心参与”我抬头对其微笑
“父王,天宁留下便好,至于政事问题天宁不愿意,就不强求了吧”天宇哥抱拳说道
“哎。。。也罢也罢,你们刚回来,父王以吩咐做了一桌家宴,今晚,咱们父子,不醉不归”说着他抬手拍了拍天宇又转头拍了拍我
追雪殿——父王有意将宴席安排在母后曾居住的寝殿,寝殿布置极为简素,唯有窗脚几朵曼陀罗肆无忌惮的开着,天蓝色的纱帘,紫藤木的床榻,和一方水晶圆桌,而这寝殿之内唯一奢侈的或许就是那头顶和我身带玉佩玉质相似的斐蓝色球形吊灯,无论何时它那柔和的光亮总给人以无尽的温馨感
我用手抚摸着圆桌,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天宇见此就势坐在桌旁,用强有力的手将我顺势按倒在了桌边,我翻着白眼望着他“我说大少主你干嘛!”言语间透露着我的不满意
“没啊,看看小少主又在感慨想什么呢”一如既往的笑挂在脸上
“。。。”我没有说话,只是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死死的盯着他
“哈哈,好了,你们哥俩别闹了,咱们开饭吧”他说着拍了拍手
门外侍女端着各种美艳的佳肴陆续进入并有序的排成了一排
“放下,然后都下去吧”他说着,言语间没有丝毫的感情,和与我们对话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待酒菜上齐,所有侍女退下,他起身轻轻关上了殿门,然后快步走到桌前,举起青樽“来,咱们父子先喝一杯”
我与天宇举杯“敬父王!”并一饮而尽
接着便是些和寻常人家一样的家长里短,而这一切或许对一直乐观开朗的天宇早已习以为常,而对于从小就未曾抱有希望的我来说,或许这就是早些时候的奢望吧,看着他与天宇谈的有说有笑,我只是偶尔微笑,然后自顾自的吃着,毕竟不善表达且早年就不与其亲近,而如今,我也仅仅是沉默而已
酒酣,
他突然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那里,然后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小宁。。。”
“恩,怎么了父王”我抬头勉强的笑笑
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竟流下了眼泪用那棕色瞳孔望着我,里面流露着不可名状的悲伤
这突发的状况显然吓到了我与天宇
“父王,你这是?”天宇哥惊异的望着他
“这。。。”我从未见过这灵界之主这般模样,即便是牺牲母后之时他也仅是转身拭泪,而与早年他对我的冷漠,这一刻,竟让我无法想象也无法去接受,那个高冷的他,会在此刻显示他如此脆弱的一面
“小宁,父王,对不住你。。。”他的泪还在流着
天宇哥拿起纸帕为他拭去那涌出的晶莹
“怎么了?父王怎么这么说?”我心里有种忐忑的感觉,不觉得低下了头
他擦了擦泪水,平静了一下,然后伸手抚摸这我那和他一样的碎发
“孝泉之前来找过我,说起你问及螟蛉之事,我想是你察觉到了什么吧,20年了,从开始就是我的错误,却不响将我的过失强行加在了你的身上,冷落你,不许你参政,甚至对你下杀手。。。是我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我也不配做你的父亲”他双手交叉放在鼻下,双臂撑在桌角一字一句的说着
天宇哥惊异的睁大了眼睛望了望他又望我
“我。。。不明白父王的意思,我也不想知道过去的什么对的错的,现而今那对我没有意义,不过是增加无谓的伤痛罢了,不管之前父王怎样,那都是流沙随风,何必再要拾起迷了眼睛”我抬起头正视他的眼睛,努力让自己言语不留任何不平静的感情
“小宁,整20年,有些过往我该告诉你,让你自己去抉择,20年了,我也该面对自己的过失”他说着瞳孔随眼睑轻微抖动着
“父王。。。喝的差不多了,不然我们明日在说如何”天宇哥似要劝导父王去休息
他摆了摆手“让我说出来吧,这样对小宁,对我,都好”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受到他言语的影响,不知为何此刻的心跳的好快,而我的沉默,和这家宴的片刻安宁,竟让我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它似乎在向我诉说着什么
“20年前。。。”不觉间他以开始了讲述“我与追雪的第一个孩子天宇以一岁,黑发的他像极了追雪,作为长子,我自有意将多年后的三界交予他手”他说着望了望天宇“而此刻我的第二个孩子也即将出世。”他又望了望我“即便我当时不愿再要其他的孩子,认为有天宇一个便以足够,却还是在追雪的一再坚持下,生下了一个肤色发色都与我相同的男孩,自然,我对这像极了我的孩子疼爱有加,更不愿其过向我一样操劳的日子,于是我便给予了他一个和他哥哥相似的名字——天宁,希望他能有安逸宁静的未来,也意味着在天宇肩上拿下一笔,让他记得要为长兄分担,而随后我与追雪将各自的部分力量融入到两块罕见的玉佩之中,并分别让两个孩子随身携带尽以在危机时进行一定的保护”他用手理了理头发接着说“小天宁很好的继承的追雪的纯净的冰元素能力,并在很小就有着异于常人的能力,对元素的感应能力很强,而这一切。。。都在其3岁的时候结束了。。。”
“哎。。。”他谈了一口气说“当时父王接手治理灵界的时间并不长根基尚不稳定,而我又一心求成,碰巧那时又受奸人蛊惑,听说瞑界妖裔之血可以增强孩童的能力,于是便派人潜入了瞑界,盗取了些许东魔将螟蛉之血”他的言语有些哽咽“而后。。。我便再一个夜晚趁天宁熟睡将其抱与祭坛,并靠自己的能力将那魔将之血注入了天宁的胸口,我本以为这会使天宁能力更加卓越,不响却在隔日发生了可怕的事。。。”他自顾自的饮了一口酒“次日傍晚,有侍卫禀报说皇城内有妖魔出没,此刻正在沁雪殿外与林将军打斗,我闻讯赶到,溪佑正与其对抗着,这里所说的林溪佑便是孝泉的父亲,而他对面的是个看似孩童的怪物,白发过肩,立耳獠牙,喉咙里不断发着嬉笑声,那声音像是金属摩擦的所发出的声音,让人听起来不寒而栗,溪佑是父王手下的一员猛将,却不响竟抵不过那妖物的妖法诡异,控制着奇特的冰晶能力使溪佑根本招架不住,就在父王待出手之时,那妖物竟一头栽倒在地昏睡了过去,待我走进之时才发现熟睡在地面上的竟然是我的小儿子——天宁”他用满是怜爱的眼神望着我
我向他笑笑未说任何话
“而后的几天里,皇城中每晚都会出现死伤的现象,此刻的我虽以知道是天宁所为,却又无能为力”他浅笑“或许吧。。。每当无能无力的时候,我们总爱说顺其自然,本就是父王的过失,而那时却又束手无策,之后在古书中查到,妖裔之血入身会被同化成魔,而这,并无办法可解,只能将妖血与个人能力一同部分封印,延缓魔化的速度,而这也并不是绝对的,还要看个人的控制能力,自制力强者控制魔欲可一步登天,控制力弱者,被妖血吞噬反变为妖血主人的分身。。。”他说着突然将目光投向了天宇“那时的我,竟还抱着一丝的欲望,心想着即便是天宁入了魔道,也会成为我与天宇所用,成为灵界强有力的武器”
“哦。。。”我弱弱的回应“那么我的存在,不过是为了成为你的武器对么?”我本以为自己对过往不再执着,可他这样说着让我不由得怒火中烧“我不过是你手里的筹码,是你的武器!”借着酒精的反应,竟未察觉腰间玉佩散发着幽蓝的光,而周围的空气也在极具的降温
“天宁!”天宇哥猛的抓起我的玉佩“你这是要怎样!”
“危险的自我保护。。。小宁,你是认为父王要伤害你是么?”他的言语间充斥着无奈
或许是天宇哥的动作叫我猛的回过神来“额。。。呼。。。”玉佩的光亮拭去,温度也在刹那恢复“刚才。。。”我饶头
“没什么,接着听父王说完”天宇哥一直紧握着我腰间的玉佩
“而后”他接着说着“情况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天宁魔化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一旦魔化便心性全无,完全成为了一个杀人机器,皇城之内死伤无数,不得已间将臣们有人提议除掉天宁,可那毕竟是我的亲骨肉,加之这一切都是我所造成,让一个孩子去承担不免有些残忍”他将手向我伸了出来并给了我一个微笑,我就势将手放与他的手心“于是,我决定按书中所记,找人封印天宁的部分能力,而在此过程中不响又出变数,使我爱将溪佑死于天宁之手”
“什么!”我吓了一跳,握紧了他的手“我?杀了?孝泉哥的。。。父亲!”
“这。。。这不可能,我与孝泉从小就是玩伴,他父亲明明是战死,是孝泉亲口告诉我的”显然天宇哥比我还要惊讶
“是我下令封锁了所有有关天宁魔化的消息,自然也封锁了所有天宁杀害人的消息,对外宣称不过是天宁少主体柔多病对自行能力不能很好掌握,而那时孝泉尚小,听我下令告知父亲战死,他并无异议”他握着我的手说
“那么。。。并不是我不能很好的运用自己的能力,一直都是你在骗我”我从未想过,原来这一起都是父王编织的谎言
“天宁!父王。。。父王是为你好”说着天宇要紧了牙
“再之后,我便下令皇城之内不经许可不许轻易使用各自能力,希望这样可以不给天宁魔化的契机,而为了灵界,我要给予知情人士一个交代,于是我便答允其将天宁养于**,冷落直至吾终老,并不予任何原因考虑天宁的继位问题,而之后如若天宁再有魔化之时便除之。。。这也就是那时,我下令除掉小宁的根本原因”他瞳孔一直望着我似乎是在乞求得到我的原谅
“说到底,你还是为了自己,为了你的灵界,你可以牺牲掉一切你可以用来牺牲的,呵!你真的就不怕,自己真的有一天成为‘孤家寡人’吗?”我不知道该怎样去诉说此刻心底的感情,20年的孤寂与不安,20的过往只不过是其轻描淡写所编制的一个谎言,本就是个谎言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竟信誓旦旦的相信这所谓的真相并从未有过怀疑。。。
“天宁!怎么和父王如此说话”天宇哥严肃的说教着
“哥,换做是你,你该怎么说?”我阴郁的说着“即便这一切我都可以理解,可你又是怎样想的竟会叫自己的长子来杀自己的弟弟,兄弟反目,刀剑相向,而你又在干什么?想我除掉我何必借他人之手,以灵界之主的能力,想要了结我不是轻而易举?”
“天宁”天宇哥弱弱的叫着我的名字
“小宁。。。”他再次抬手欲抚摸我的短发
“不要碰我!”我低头怒吼着
他愣了一下然后收回了悬着空中的手“是啊,我是有多残忍,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竟让我的另一个孩子去做,我该怎样去正视那时他怀里抱着的小宁,而后天宇的态度也明显让我吃惊,我可以体会到他心里的痛苦,我更没想到他会冒着死亡的危险将灵魂分食给了你。。。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他不断感慨着“几年前的战役中,螟蛉战死,而如今你的身体中流有螟蛉之血,一旦魔化的次数增加,极有可能变成另一个东魔将。。。而瞑界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定当竭尽全力拉你坠魔道入幻瞑”
“你确实不是个称职的父亲!”我义正言辞的对他说着“不过你是个好的君王”我深呼了一口气然后笑了笑
“天宁”天宇哥望了望我
“什么?”他惊异于我的言语
“你是个好君王”我微笑的说着“周旋于家庭与灵界之间很难吧?或许之前听到这些我会暴跳然后大打出手,可而今,没有什么了,即便我会愤怒,可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那又能怎样,于事无补,珍惜现在所有才是最珍贵的不是么?我虽阴郁但却不是不明事理,我分的清什么是害,什么是爱,况且自己身在帝王之家,我懂得那些身不由己,嘻~过去的,就过去吧,湿了的眼角明日将会依旧微笑”
“我去~”天宇哥打量着我“这还是我那个小孩子脾气的弟弟么?瞬间好高大的说”然后故意蹲下做仰视状
“哈哈,那你看!”我爽朗的笑着
“小宁。。”他说着“谢谢。。。”他走到我身后给了我一个结实的拥抱
我低下头,眼角流下了一行眼泪
真的不是我不在乎,而是眼前这个男人操劳了半辈子,为了他的家庭为了他所要完成的使命,我又有什么权利去责怪?过分执着于过去会令我们看不清现在,而那能力对我而言未必一定是场灾难。想着,我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