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夫,没事吧?...没事吧?起来,起来。”伙计忍着疼痛赶忙翻起身来去搀扶一旁的许仙,不停地询问着:“许大夫,你摔到没有?”
越来越多的路人跑过来围观,纷纷窃窃私语,搞不清楚状况。
“没事...没事。”许仙强忍着疼痛,眼神却始终锁定在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保安堂”门匾上。
“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我扶你进去休息吧。”善心的伙计将许仙小心搀扶着走进保安堂。
伙计扶着许仙坐到厅中,望着他六神无主,心不在焉的模样,禁不住再次问道:“许大夫,你没事吧?”
呆坐在厅中,望着与心中画面迥然不同的情景,仿佛丢失了魂魄一般。厅里其他几个正在收拾桌椅板凳的伙计见到许仙如此模样,也不禁停下手中活计,询问的眼神相互望着,纷纷好奇的望着许仙。
须臾,似乎心底憋了许久的苦楚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眼神渐渐挪到身旁的伙计身上,突然揪住他的衣襟,悲痛的嘶喊起来:“你为什么要拆我的招牌!!!为什么要拆我的招牌!!!”眼神直勾勾的望着他,似乎要他给出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伙计被吓得不轻,许仙乃苏州府名医,又是新一届官派的三皇祖师会的会首,更是知府夫人的救命恩人,哪里是他能够得罪的起的。满脸苦涩的颤声回道:“许大夫,又不是我们要拆你招牌,是刘员外叫我们拆的...我们就拆啦...至于什么道理,我们也不清楚啊...”
“哪个刘员外?!刘员外是谁?!!!”许仙竭力的嘶吼着,突然间,双眸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便急问道:“是不是这里的屋主?”
“是的,是的,是的...”伙计赶忙点头回应着。
如此手上的力道这才松了一些,却又急道:“麻烦你帮一下忙,马上请刘员外来这里!马上请他来这里一下!!!”
“好好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伙计如蒙大赦般拼命点着头,匆匆忙向外跑去。
许仙愈发感到迷茫,实在想不明白,好好的保安堂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娘子和小青又在哪里?
苏州府衙厅堂内,陈伦来回在厅中走着,脸色低沉如墨,眉宇间尽显忧愁。陈夫人坐在一旁,亦是满脸忧虑神色,身旁的两个丫环静静地立在那里,连呼吸都变得轻了些。台阶上站候着一名衙差,更是目不斜视,只待听命行事。
“许仙伤势不轻,应该走不远...”陈伦再三思虑,转身对衙差吩咐道:“你马上带人去把他给我找回来。”
“是!”衙差应声领命。
“慢着。”衙差刚刚走出两步,便被陈夫人叫住,赶忙又折返回来,恭敬问道:“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陈夫人明说暗点:“大人是交代要你带人去把许仙给找回来,可不是要你带人去把他给捉回来,听清楚了吗?”言下之意自是再清楚不过,衙差自然心如明镜。
那衙差望着夫人会心一笑:“夫人请放心,属下一定不会为难许大夫的。”旋即转身离去。
“嗯。”待衙差走后,陈夫人起身来到丈夫身前,“老爷,许仙他...”
陈伦此时正自烦恼,身处两难之境,既有心要帮许仙,又怕因此得罪梁王府,落得丢官丧命,心情烦闷,忍不住打断她道:“夫人!怎么处理许仙的事,我自有分寸,就请你不要再烦我了!好不好?!”
说罢,转身离去。
陈夫人自然了解丈夫为人以及为官之道,只是此次为了报答许仙夫妇救命之恩,不得已令丈夫陷入两难之境,心中却也有些过意不去。因此见丈夫烦闷离去,倒也没有丝毫生气之意,反倒是心中的愧疚更增添了几分。
保安堂内。
许仙气愤的望着匆忙赶来的刘员外,质问道:“刘员外,你怎么可以叫他们拆我的招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员外坐在许仙对面,如实解释道:“许大夫,尊夫人已经在前天向我退租这栋房子,说你们暂时不开药铺了。所以我准备重新整修,好租给别人啊。”
“退租?不开药铺?”许仙顿时如遭雷击,不敢相信所听到的一切。气急之下,猛地站起身来,伤口处顿时又传来一阵剧痛。
强忍着身上痛楚,状若疯癫,面色悲痛,“不会的,一定是你弄错了。我好不容易才当上三皇祖师会的会首,我家娘子绝对不会临时不开药铺的!!!不...”
刘员外被许仙痛苦模样吓出一身冷汗,赶忙上前小心照应着,又接着解释道:“许大夫,是真的,我已经把押租金跟租赁契约退还给尊夫人了,不会有错的。”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不会的...”许仙竭力的嘶喊着,心中愈发凄凉,然而眼前所见到的情景又如海浪般一下下冲击着他的内心。
“许大夫,你先坐下,先坐下来。”刘员外小心翼翼扶着许仙坐下,虽不知他夫妇遭遇种种,却是好心劝解着:“不要激动嘛,有话慢慢说。”
伤心绝望的许仙脸色愈发的苍白,气若游丝,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招牌都给你们拆了,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见状,刘员外不禁疑惑问道:“许大夫,难道尊夫人关闭保安堂的事你事先不知情?”
“不知道...”许仙无力的摇着头。
“这到底怎么回事?真把我给搞糊涂了。”刘员外皱着眉头来到一旁坐下,望着许仙落魄失神的样子,思虑一二,讲道:“许大夫,如果你真的想再开药铺,等我重新粉刷装修之后,我还是很愿意再租给你。”对于许仙的为人以及他在苏州府的名望,自然是毫不怀疑的。
“呵呵...”许仙干涩的苦笑几声,“我现在是自身难保,又哪有余力开药铺替人看病...”
见状,刘员外脸上不自觉布满鄙夷之色,冷哼一声,“世上的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尊夫人会利用你不在的时候,席卷细软远走高飞啊!!!”却是将白素贞想成了那薄情寡义之人。
正自黯然神伤的许仙听到此话,猛然转过头来,悲恸神情一扫而空,转为无比的坚定,驳斥道:“员外!你误会了!我娘...”因心情激荡,伤口处,心底同时传来一阵剧痛。
捂住了伤口,握紧了拳头,气势汹汹望着刘员外,“我家娘子...!!!”话只开了个头,便已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滚滚落下。
许仙竭尽全力想要替娘子辩解清白,然而娘子所做的一切,此时就连自己都不清楚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娘子,你为什么突然退租,关闭保安堂...?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为什么不等着我归来...?
一瞬间,心中涌现出无数的问题多么想拉着娘子的手问个清楚明白。
虽至死不信娘子会离弃自己,此时自己所有的辩解在别人看来却又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刘员外赶忙又起身来至许仙身前,柔声劝道:“许大夫,我了解你现在的心情,不过你这种好人值得帮助,只要你愿意,我就可以无条件把钱借给你重新开业!”
“刘员外,我现在...”此刻许仙的脑海中,早已又被娘子的音容笑貌所充满。
刘员外则以为许仙不好意思接受自己恩惠,又以为他因妻子薄情远走伤心悲痛而一蹶不振,便鼓励道:“年轻人做事要干脆,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就叫人替你把钱送来!”
说罢,转身对着几个伙计吩咐起来:“把这个保安堂的招牌重新挂上去。把所有的东西放回原位摆好。”
“好。来来来...”几个伙计赶忙又照着刘员外的意思忙活起来。
恰在这时,领命寻来的衙差带着两名手下走进保安堂来,见到许仙,恭敬地拱手称呼一声:“许大夫。”径直来到许仙身前,轻声客气地说道:“许大夫,我们陈大人请你立刻随我们回府衙去一趟。”
许仙心知他们来意,也不答话便站起身来,身子不受控制的一阵轻晃,被两名衙差小心扶着向外走去。
临到门前,许仙倏然驻足,望向一旁正疑惑的刘员外,“刘员外...”
“请说。”刘员外压着心中的疑惑,轻声说到。
“我也很希望保安堂继续经营下去,可是我真的心有余力不足...”对着刘员外躬身一拜,衷心的感谢道:“谢谢你的好意。”那憔悴的面容,心若死灰的神情,令人望之心碎。
“好啦,走走走...”衙差搀扶着许仙向门外走去。
“官爷。”刘员外将班头拉住,忍不住好奇问道:“这许大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班头亦是满脸同情的一口回道:“许大夫他没事,他老婆白素贞才有事呢!”
说完,转身快步走出保安堂。
望着被官差带走的许仙,刘员外站外门前,不由得一声轻叹,“真是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一点也没错...”暗替许仙悲愤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