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甫毕竟捕快出身,身强体健,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大气不喘一下,匆匆向着镇江府而去,打探许仙消息。
而此时,素贞与小青却是已经来到镇江府内。姐妹二人走在热闹的街市上,不时闲聊,“姐姐,镇江府的辖区这么辽阔,我们又不知道许相公到底是在府城里面,还是在其他的县郡落脚,我们怎么找嘛...”
素贞不住望着街上行人,闻言不禁微微一笑,笃定道:“我相信皇天不负苦心人,我们总有一天能找到官人。”
“可是...万一找不到呢?!”小青心底存着一丝幽怨,总觉得姐姐为许仙付出实在太多。元气尚未全部恢复,便急着下山来找他,更何况此举无异于大海捞针。
素贞闻言微叹一声,目光不经意间扫向前方,不由面露喜色,指着某处说道:“小青,你看那里。”
“啊?”顺着姐姐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一间门店前贴着一张红纸,上书:“吉屋招租”
二人缓缓来到门店前,见左右人来人往,地段甚佳,素贞心中暗喜,便道:“小青,我想暂时在镇江住下来。”言罢,微笑着向前姗姗而去。
小青随意看上两眼,心中微叹一声,若有所思,赶忙又追了上去。
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姐妹二人进了镇江府城没多久,许仙便也赶到此地。
进了城,许仙不禁从怀中取出郑泰生交给自己的那封书信。盯着信封上的地址瞧上一眼:“五条街,徐千?”
不由蹙眉轻叹:“镇江府这么大,五条街在哪儿呀?...”半晌,拦下一位乡亲打听道:“这位大哥,请问五条街在哪儿?”
“五条街是不是?”中年人闻言,转身指向前方,讲解道:“你直走到底,左转就可以看到一个牌楼,那就是五条街了。”
“好!谢谢...”许仙忙不迭的点头道谢。
“哪里。”中年人回敬般点点头,转身离去。
按着那中年人的指引,一路来到一处牌楼下,再次拦下一位路人问道:“请问五条街怎么走?”
“五条街啊,那边就是了。”路人转身一指,却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
朝着路人指的方向望去,瞬间恍然,“好,谢谢您。”说罢,朝着街里快步走去。
或许是造化弄人,亦或是苍天捉弄有情人。就在许仙刚刚所在的牌楼的正前方不远处的一处摊位前,两道倩影并肩而立挑选着中意的面料,不正是那苦苦寻觅的伊人。
所谓咫尺天涯,大概便是如此了吧...
素贞随性挑出一匹精制布匹贴在小青身前,柔声笑道:“这块布料还不错,你喜不喜欢?”
小青百无聊赖的摇摇头,对穿着打扮却是不甚在意,此刻唯一想的便是赶快找到许仙,安定下来,也好让姐姐少受些苦楚。
哎,许仙!你到底在哪...
见她一副意兴阑珊模样,素贞嫣然一笑,轻轻放回布匹。
“我们走吧~”小青目光四处寻觅着,挽着姐姐继续向前,朝着牌楼行去。
日落西山,姐妹二人拖着微倦的身躯来到一家名为“悦来客栈”的客栈住下。小青倒还轻松,只是可怜了素贞有孕在身,走了一天的路,此刻乍一停歇,顿觉筋疲力尽,浑身酸痛,四肢酸软无力。
“姐姐,喝杯茶。”小青贴心的斟上一杯粗茶端到姐姐身前,尽心侍候着。
“谢谢小青~”素贞心中感动,望着她微微一笑。
“姐姐...”小青欲言又止,面色忧郁地转过身去。
素贞自是瞧出小青定有难言之隐,便道:“小青,有话就说,不要摆在心理面。”
小青倏然转过身来,凝眸盯着姐姐,片刻后,终于还是决定将心事诉说出来,不禁问道:“姐姐,你现在是不是决定要在镇江府落居?”
其实这个问题在素贞决定租下那间铺子时便已在心头萦绕,此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憋在心里着实难受的很。
“是啊。”素贞极为自然的答到,但见她眼睑低垂,面色晦暗,不解的望向她:“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心中正有所思,突然听到姐姐如此一问,不禁微怔,旋即轻跺莲足,陡然背过身去,促声道:“我是反对!”
“...反对?”素贞呼吸一窒,惊疑起身,移步来到小青身前,正对着她肃然问道:“为什么呢?!”
纵然心中再爱许仙,但除许仙之外,便属小青最为亲近,视为同胞姐妹,自然极为在乎她的感受。
望着姐姐日渐憔悴的面容,小青却是心如刀绞。不由忆起二人初见,姐姐一袭白衣胜雪,身姿卓韵,尤胜天女下凡,与今时今日相比,直有云泥之别,着实暗替姐姐不值,却又实在不解。
吞吐再三,终是忍不住宣泄道:“姐姐,你救白福已经折损了不少真元,你现在又怀孕在身,我觉得我们应该回清风洞继续修炼,恢复真元...所以,我反对在镇江府落户常住!”
内心深处实则希望:自此一去不复返,清风洞内修真身,但求来日证道果,白日飞升做神仙。
听完她一番真情吐露,素贞不但没有半分生气,反而摆手淡然一笑,慢将茶杯放回桌上,缓缓上前将她双手轻轻握住,深情望着她,轻唤一声:“小青~~~”。
渐渐退后两步,婀娜身姿不时轻摆,与她凝眸对望,缓缓唱来:“姐姐的修为,我已经两千年——不分时地,皆能修炼复真元——在峨眉之巅,我日夜长思念——不如落居喧嚣,红尘觅许仙——”
“姐姐~~~”小青轻缓一声,亦不禁缓缓唱来:“前世恩——今生缘,缘起缘灭——,一念间——”
姐妹二人互将心事吐露,身旁虽无琴瑟相谐,更胜天籁仙音。
“小青~~~”素贞欲言。
“姐姐~~~”姐妹二人四目相对,小青缓缓摇头,将姐姐言语拦下,继而唱来:“恩情已报,缘已尽——怎可执迷不悟念许仙?——”
“......”素贞心中似是突然被针刺了一下,两道娥眉一蹙即展,心中哀叹一声,淡淡说道:“小青...虽然说报恩之事固然是可以做一个了结...但情缘之分,并非可以轻易的就去做它一个了断...何况...我们曾是血肉之身...”
此番言语,似是在讲给小青听来,又似是在讲给自己来听。或许,也只能藉此来安抚自己那颗摇摆不定的内心了吧...
“你不能这么讲,姐姐。”便是小青听完这番话,都会觉得有些强词夺理,自是知她甚难割舍与许仙的这份情缘。
更多的却是不懂,难解。
或许有一天,清风霁月,冥冥中,遇到生命中的那个他,一切皆无须再言,自会感同身受了。
又或许,这就是: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只缘身在红尘画外,旁人莫问情。情之一物,虚无缥缈,看不到,摸不着,不堕情缘不知情。
“小青...”素贞轻唤一声,不由将心中感想再次化作那优美的歌声徐徐唱来:“前世牧童,救命恩人——恩(呀)深(呀)比海深(呀)——今生许仙,带我情深——情也深(呀)意更真——”
“姐姐~~”小青忍不住轻叹一声,不由唱来:“许仙虽然情意真——终究是个平凡人——为求证道归天界——应释情缘却人伦——”
素贞深坠情网,况且如今身怀许仙骨肉,更是凡心大动,全部心思早已全部交由许仙,修真证道之心自是抛掷九霄云外,此刻便是菩萨亲临,只怕也无法再将她规劝。
再听完小青所唱,心执己见,便如实唱来:“我为报恩下凡间——杭州西湖结姻缘——如今身怀麒麟儿——要为许仙传香烟——”
闻言,小青芳心渐沉,心中愈发苦闷。暗嗔自己,这不正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么...
不禁接着唱道:“姐姐尘念满心田——只羡鸳鸯不羡仙——再不回山勤修炼——要想证道难上难——”
素贞芳心已定,索性决然唱来:“只要官人福寿全——姐姐宁愿不成仙——”
小青心头忽如千斤重锤猛敲一下,心底默哀片刻,(唱):“小青从此不规劝——陪你逍遥在人间——”
姐妹二人各自所唱,却是道出了各自己见。
轻叹一声,终归还是没能劝过姐姐。却是输在了对姐姐的忠心不二,深念姐妹真情。
“青儿~”素贞亦是心中无限感动,将她双手紧紧握在手心,须臾开怀道:“青儿,刚才我们看的店面大小和地点都很适合做药铺的!”
“好吧...”实不忍心再让姐姐为难,既然答应陪她留下来,自然不会再做反悔,固然是让她开心最重要。只得无奈轻叹一声,“我去把它租下来好了...”
“嗯!!!.”素贞登时笑颜如花,紧紧握着小青的手,明眸中闪着亮光,无比动人心魄。
如此娇颜,便是任何人见了,又岂会无端惹她伤心不悦?那便是天大的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