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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金风玉露嫩凉天(下)(1 / 1)

众人目光唰地集中过来,雒苏小步上前见礼道:“劳梅夫人怜恤。有夫人在上,况诸多贵女在此,儿虽不知礼,也不敢一人拿大。”

梅氏含笑打量她,笑容无懈可击:“这孩子这般见外,还打扮得这样素,没的叫人疼。”

一时紫檀雕花的月牙凳搬了过来。这么多双厉害眼睛盯着,谁坐谁是傻子。雒苏上前一步道:“儿适才读了树下词题,见有几个已经被贤姊妹们勾了,儿性愚笨,不敢与贤姊妹相比,少不得去要抢个容易的,还望夫人通融。”

梅氏笑着摇头叹息:“瞧瞧这丫头,居然狠心把自己贬得这样,愚姊妹可不要羞愧死!”

雒苏在心里长叹一声,真是冤家宜结不宜解,看来这位秦十娘和十三娘的亲娘是不打算轻易放过自己了。

一个清甜的嗓音蓦地□□来道:“梅夫人,阿堇最近苦学填词,看到这许多词题心里痒得很,想同阿雒切磋切磋呢。”一身青莲色衣裙的少女正从紫薇树背后转过来,脚步轻盈,嘴角上漾着一对酒窝,模样清秀可人,眼底神情却看不透彻。

梅氏似乎愣了下,而后笑开:“罢了,摇光郡主都来了,妾身不通风雅,就不扰小娘子们吟咏章句了。”

雒苏心下大奇,定睛打量这位摇光郡主,郡主却只浅浅一笑,径自走到月牙凳旁坐下闭目养神,丝毫没有要和她切磋的意向。

又是一位奇女子。雒苏在心里啧啧称奇,走到树下把剩下十二个词牌看完,心里大概有了底,提笔勾了临江仙,在下边缀上“雒七”两个小字。“七”字刚起笔,一声不轻不重的嗤笑传进耳中。落完款放下笔,雒苏回头见几个衣着光鲜的少女窃窃私语道:“芙蓉如面柳如眉?有人厚颜如斯还不自知,当真可怜!”

和那天胡氏讽刺贺表兄的语气一模一样。雒苏报以淡淡一笑,转头和戚红珊说话:“我早先得了个方子,将清明时节的桃花摘了风干,研末,以蜂蜜、酥酪加水调和,制成深绛色的桃花膏,就寝前敷于面上,每隔两日一次,连用一月,于肌肤是极好的。”

话一落地,勾选词题的少女们围上来道:“难怪雒小娘子肤如凝脂,原来竟是桃花美人!”“雒小娘子正缺个雅号,不若就叫桃花夫人罢!”“什么桃花夫人?雒小娘子这般容貌品格,像极了水中的芙蓉花……”

雒苏听得两耳嗡嗡,见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她,终于可以开口:“诸位若不嫌弃,我就将那方子写出来,还请诸位吟诗时手下留情。”

少女们笑靥如花,其中一个粉衣的活泼道:“雒小娘子说哪里话!以小娘子的才情何须担忧,我们不过是充数的……我倒是听说,除了那位郡主,今天还会有一位贵人过来!”

戚红珊正在看花笺上众人勾的词题,闻言凑过来道:“有贵人要来?”

粉衣少女得意道:“你们悄悄的,别告诉外人……我听说是王府来的,要是齐王就好了,天下谁不知道齐王才高八斗?若能被他说上一句,我就是写一辈子烂诗也心甘!”

戚红珊脸色一变,那少女这才想起她身份,自悔失言,尴尬道:“我说着玩呢,大伙别当真……”

“说出口的话,怎么当不得真?周小娘子明年就笄岁了罢,总这么轻浮可不好。”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雒苏看着秦门女将向这边进发,打头的正是爱联诗,更爱看人出丑的秦十三娘。

粉衣的周小娘子被她一呛,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我说谁来得这么迟,原来是十三娘子,十三娘子满腹诗书,不想去年竟未夺魁,真是可惜……”

秦十三娘花容变色,很快就恢复过来:“十姊是我嫡亲阿姊,我们谁夺魁又有什么分别?倒是周小娘子,诗、词、赋,去年似乎一个都未入榜,今年又议论起王府的贵人来,我看周侍郎养女颇不容易。”

听她言辞辱及父亲,周小娘子气得发抖,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雒苏迅速在脑中搜寻,当今六部侍郎,周姓侍郎有两个,但家有十四岁女儿的只有一个——礼部侍郎周彬,其女芳名周琼。朝堂上的事,她不甚懂,但雒桑和周彬似乎关系尚可,她决定出手救场: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太白说得好。昨日也好,去年也罢,过去就过去了,不知十三娘子可曾选了今日词题。”

秦十三娘脸色一僵。李太白的名作,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雒氏把重音咬在“今日”上,竟敢指着鼻子骂她?真不知天高地厚!

周琼缓过气来,拉着雒苏道:“七娘子,这边风景不好,我们去那边池塘坐坐。”

秦十三娘当然不打算轻易放人,刚才一直保持沉默的秦十四娘轻声道:“眼下十姊正在议婚,十三姊夺魁并不难,何必在底下纠缠?”

秦十三娘横了她一眼,不再做声。好好的话,非叫她说得难听。要不是她生母没了,母亲待她视如己出,她还真看不起这十四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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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众人选完了词题,开始计时。

此番填词不限韵,只限时,用的是香尽搁笔的老规矩。香据说是时新的木犀篆香,香炉则是古雅的博山铜炉。篆香一般燃得较久,但这木犀篆香香形纤细,最多不过三刻钟便能燃尽。

雒苏看着青烟袅袅,思绪有些模糊。池塘里的荷花已开近尾声,水面上偶然飞过一两只白鹭,姿态潇洒——秦家果然和雒家不同,处处是富贵气象,却毫不流俗。

她环顾左右,淑女们都想着词句,各自沉吟,于是放心地揣摩起自己的婚事来。从入宫求救那天起,她就开始各处打听,但太子殿下仿佛是绯闻绝缘体,从未听说他青眼于哪家女子。另外关于永宁公主说的太子“命格过硬”,她也悄悄地打听了,似乎确有其事。尽管皇室将此事强行压下,但民间八卦界怎会放过这大好话题?太子十八岁议婚,拟定的太子妃是当今太后娘家的孙女,闵家大娘子芳名丽华,谁知婚礼刚准备起来,闵丽华就一夜暴毙。事出蹊跷,谁也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何况如今时隔多年。经此变故,太后仿佛深信了神棍占卜的结果——太子命格过硬,不宜过早娶妻。

“七娘怎么在这发呆?”周琼在纸上涂抹了半天,搁下笔走过来。

雒苏回神微微一笑:“周小娘子写完了?”

周琼叹了口气道:“看来今天又要落榜……不说了,七娘可得了好句子?”

戚红珊把词稿誊写出来,走过来笑道:“七娘姊姊早就想好了罢?怎么不写出来?”

雒苏笑道:“还有一刻钟呢,且容我再想想。”三年前她刚到雒家,满满都是对过去的回忆,当时填过一首《临江仙》,调子哀婉缠绵,凑巧的是,稍微改动几字就能塞进今天她选的词题里。反正不是现场做的,早早写出来怕引人注目,不如交卷前再写。

交卷的时候,周琼抱着一张雪浪笺不肯松手。

戚红珊笑话她:“做什么,当心把七娘姊姊的词揉坏了,可要你赔!”

周琼笑眯眯道:“七娘当真深藏不露,词写得漂亮,字也漂亮,一点不比秦家娘子们差!”

戚红珊点头叹道:“不怕你们笑话,我儿时背《长恨歌》,哭了好几遭,心想唐明皇那般宠爱杨贵妃,到头连爱妃的命都保不住!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七娘姊姊这首词,简直戳到人心眼里了!”

周琼展开雪浪笺,又读了一遍:

临江仙——芙蓉如面柳如眉

一叶梧桐飞坠,秋波明瑟池西。霓裳衮遍柳枝低。穿云悲雁字,入水恨莲衣。

花发当年同咏,枯香盈袖谁知。新醅独酌酹文漪。团团摇月影,似逐故人归。

她喃喃道:“霓裳衮遍柳枝低,这句甚好!霓裳是贵妃的舞,柳枝是贵妃的眉,扣题扣得真巧!还有‘穿云’这一联,还有最后两句……”

雒苏但笑不语。最后两句本是她当时心境写照,失去一切得到一些,有什么意义?没想到放在失去爱妃的李隆基身上,倒也很合适。

这边众人都把自己的词誊写出来,只有一个人格格不入——坐在紫薇树下,花瓣落了一身的摇光郡主。

摇光郡主的身世她曾听说过,父亲是当今圣人的亲弟弟,曾受封梁王,可惜有不臣之心,除了膝下唯一的女儿,所有妻妾儿子都随他消失在这世上。因为这个特殊身份,摇光郡主的童年在一家尼姑庵里度过,直到九岁才蒙圣恩住进了皇宫,养在秦贵妃膝下。郡主礼同公主,昭示皇恩浩荡,也足以让秦家的夫人们谨言慎行。

不是她自恋,可雒苏怎么看怎么觉得,摇光郡主是被人请过来罩着她的。她并不担心同辈人使坏,但像梅夫人那种,拿捏一个晚辈还不容易?毕竟她还不是太子妃。

于是她走过去对摇光郡主道:“郡主不参加珠玑会?”

摇光郡主抬头一笑,颊边现出一对酒窝:“填词么,我不会。”

雒苏有些诧异,又怕唐突了郡主,斟酌道:“方才郡主说在学填词,不知郡主喜欢哪位词人?”

摇光郡主想了想道:“李后主。我喜欢那句,佳人舞点金钗溜,酒恶时拈花蕊嗅。”

雒苏笑道:“我也喜欢李后主,情真意切是最难得的。”

讨论了一番诗词,雒苏忍不住试探道:“听说郡主住在宫中,想来常常遇见永宁公主吧?”

摇光郡主平静道:“嗯,见过。”

言外之意是她们不熟?这就奇怪了,竟然不是永宁公主搬的救兵?雒苏一时间摸不着头脑,直到彩云阁忽然人声鼎沸,周琼小跑过来道:“贵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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